王璩並不知道已經有人認出了她,雖在大雍生活了二十年,日日不出門的她除了家裡人,沒見過幾個外人。而那些外人也多是女子,大雍的世家女子都不出門,更不會跑到青唐這麼遠的地方來。至於外男,除了楚國公外就沒有別人見過自己。
而楚國公,王璩仔細看過大雍使團的名單,上面沒有楚國公的名字。即便知道大雍有使團來此,王璩也沒有半分慌張,他們都不認得自己,每日還是和平時一樣。燕京的四周都已去過,如果不是青唐皇帝的婚禮就要舉行,阿蠻還要帶著王璩往遠處去。
燕京的春天比雍京來的晚一些,但不像雍京的春天來的那麼溫柔,而是一下就到了,昨兒還穿著厚厚的裘衣,今天就要換上輕軟的春衫。阿蠻在娜依她們的服侍下換上公主的禮服,對坐在那的王璩道:「姐姐,你真的不和我一起進宮?」
王璩手裡拿著一個香囊在做,聽到阿蠻這樣問只是輕輕一笑:「今兒進宮的都是公主命婦,我又沒有身份,跑去做什麼?」娜依正在給阿蠻戴上冠子,阿蠻不習慣這樣沉重的冠子,那小臉滿是痛苦,聽到王璩這話阿蠻就搖頭:「什麼身份,你是阿爹的外甥女,誰敢對你不滿,我就去揍她。」
王璩唇邊彎起笑容,手裡的香囊已經做到了最後一針,用牙咬掉線頭,起身把香囊掛到阿蠻身上:「阿蠻,這不是平時進宮,今日是陛下的婚禮,國之大典。」阿蠻晃一晃頭,好像這樣才能減輕冠子的重量,用手摸一下王璩給自己戴上的香囊:「姐姐,你做的真是又快又好,你既然不去我也就不拉你去了,不過你放心,等禮儀一結束我就出宮,宮裡的廚師每次宴席做的都不好吃。」
王璩又笑了,阿蠻穿戴著她的公主禮服往外走,沉重的禮服讓阿蠻不能像平時一樣蹦跳著出去,步伐緩慢地她看起來有幾分莊重。王璩目送著她的背影消失,這才坐到窗下拿起一本書看。
娜依走了進來,輕聲問王璩可要服侍,王璩揮手示意不必,娜依退了下去。不管是哪裡的春天,風撲到臉上都是那麼柔和,王璩看了一會書,站起身看著外面。
庭院裡的樹不是王璩熟知的柳樹這些,而是高大的榆樹,榆樹上有點點綠色剛冒芽,路邊有一些野草開著或黃或紫的小花朵。王璩伸出手去,沒有柳絮飄落,只有風輕輕吹過她的手掌。
竟然有點想念大雍,王璩一直認為自己對大雍只有怨恨的,畢竟在那裡自己只有痛苦的回憶,歡笑很少,可在這寂靜的庭院裡,感覺著春之到來,王璩心頭竟泛起一些不知名的情緒,或者這就是所謂的思鄉吧。
為什麼思念呢?是思念自己的母親,還是為了別的?站在窗前,王璩有些理不清自己的思緒。娜依走了進來,把冷茶換成了熱茶,又上了幾樣點心就悄悄地退了出去。
王璩重新坐了下來,手碰到了什麼東西,想起來了,這是貞靜皇后的那幾個香囊,自從離開雍京就再沒注意過它們,那五個香囊還是和平時一樣發出淡淡幽香,王璩並沒有拆開它們的意思,今時不同往日,貞靜皇后的怨恨當日王璩能夠理解,而今日王璩只有發出一聲歎息。
把香囊重新放了進去,王璩拿起書繼續看起來,偌大一個府邸安靜地連一根針掉地上都能聽到,王璩小心翻開書,生怕這書頁翻動的響聲驚擾了這種寧靜。
一頁兩頁三頁,不對,王璩把書放了下來,縱然是阿蠻不在,這府邸也不會這樣安靜,青唐人性格外向,平日裡說話聲大的像打雷,公主府裡的那位總管的聲音更是要大一些,怎麼現在就沒聽到他們的聲音。一種不妙的感覺湧上心頭,王璩剛要出去看看,又拿起一樣東西,那是德安公主送的見面禮,一把刀鞘上鑲了紅寶石的匕首。
德安公主曾經說過,這把匕首是削鐵如泥,吹發立斷的。王璩握緊了匕首,這樣才能給自己以鼓勵,才走出去兩步就聽到有雜沓的腳步聲,王璩下意識地把匕首舉起,衝進來的竟是塔叔,這個歷來鎮定的高大男人此時面色有些慌張,看見王璩安然無恙地站在那他才舒了口氣:「趕緊離開這裡。」
說著塔叔就衝上去拉住王璩的手想把她拉走,王璩發出一聲驚叫,這驚叫引來塔叔的不滿,但王璩很快就鎮定下來:「發生了什麼事?」王璩如果繼續叫的話,塔叔就預備把她打昏然後扛出去,畢竟阿連懷德的命令是保護住王璩然後把她送進皇宮,至於用什麼方法沒有說。
聽到王璩問話塔叔才把高高舉起的手放下,帶著王璩往後門快速地走:「東陽王叛亂,王爺讓我迅速帶你進宮,現在宮裡要安全。」王璩已經把塔叔的手甩開,這時候也顧不上什麼害羞不害羞,小跑著緊跟塔叔的腳步:「府裡其他人呢?」
塔叔沒有說話,雖然阿連懷德預計到了東陽王會趁著皇帝大婚之日發難,之前也做好了準備,但沒想到的是王璩沒有跟著阿蠻進宮,直到部署完畢沒找到王璩才緊急命塔叔帶人回府趕緊把王璩帶進宮。塔叔回來的時候府裡依舊安靜,但這種安靜裡面透著詭異,塔叔怕的就是有人裡應外合把王璩給帶走了,見到王璩安然無恙才放心。
兩人已經來到了府邸後門,那裡有幾個侍衛在等候,看見塔叔出來,侍衛們已經有人敲著馬肚往前走,塔叔翻身上馬,看來自己也要騎馬去了,王璩咬牙上了另一匹空著的馬,剛上去就感覺到身上一輕,這馬已經飛奔了出去。
王璩來青唐後雖然騎過馬,可是阿蠻擔心她有個閃失,那馬都跑的很慢,這樣快速地奔跑王璩覺得自己頭都暈了,只有緊緊抱住馬的脖子才能不讓自己摔下來。
塔叔對道路很熟,都是走小巷,一路也沒遇到什麼敵人,王璩心裡不由在想是不是舅舅弄錯了,東陽王沒有叛亂,不然這裡怎麼會這麼安靜,剛這樣想就聽到最前方的兩人傳來呼嘯聲:「有敵人,準備戰鬥。」前面巷子口已經湧出一群人來,他們衣甲鮮明,手裡的長槍在陽光下熠熠生輝,還能聽到他們的說話聲音:「是白龍衛,這一定是德安公主的女兒,抓住她我們就立大功了。」
王璩的心一沉,抱住馬脖子的手慢慢鬆開,緊緊握住刀鞘,把刀從裡面拔了出來。塔叔已經在那裡發佈命令,讓四個人團團圍住王璩,剩下的人和那些人戰鬥。
這樣的姿態更讓對方興奮,誰都知道阿蠻在德安公主心裡的地位,抓住了她就可以要挾德安公主,這真是天上掉下來的一個大餡餅。
白龍衛雖然騎術精良,可是阿連懷德怕太過惹人的眼,只讓塔叔帶了十二個人過來。對方的人數已經超過百人,而且還在不停呼嘯招呼著人。
喊殺聲四處響起,王璩抬眼望去,正好看見塔叔手起刀落,一條胳膊已經帶著刀飛上了天,那血盈滿了王璩的眼,王璩使勁握緊手,讓那聲驚呼不要從口裡發出,鎮定,一定要鎮定。
雖然有四個白龍衛保護著王璩,但不停有人衝破他們的包圍試圖捉拿王璩。那四個白龍衛的身上已經滿是鮮血,也不知道是自己的還是對方的。
王璩面色蒼白,手卻一刻也不敢放鬆那刀把。塔叔又砍了一個敵人,回頭看見這樣,現在只有衝出去了,他和那幾個白龍衛做個眼色,對方明白,一巴掌拍在王璩騎的那匹馬上,馬猛地竄了出去,兩個白龍衛立即跟著她出去。
對方見王璩試圖衝出去,立即把手放在嘴裡發出長長的呼嘯,跟著就有人追上去,塔叔帶著剩下的白龍衛在那裡阻止,一時戰團更亂。
王璩不敢回頭去看,怕看了自己就沒有勇氣跑走,一手緊緊抱住馬脖子,另一手緊握刀把,耳邊只有馬蹄的聲音,心裡迴盪的念頭是一定不能落到對方手裡,不然什麼都完了。
雖然塔叔帶人拚命抵抗,但還是有人衝上去追趕王璩,那兩個白龍衛來一個殺一個,來兩個殺一雙,聽著耳邊傳來的聲音,王璩的牙都要把唇咬破,這樣才能讓自己不發出尖叫。
追趕的人越來越少,這時已經來到了一個岔路口,兩個白龍衛對看一眼,其中一個對王璩道:「姑娘,從這裡再往前走就是皇宮後門,王爺在那裡派了人接應你,我們倆從這邊走。」
看著這兩個渾身是血的白龍衛,王璩知道這時說什麼都不是,拔轉馬頭往皇宮的方向去,兩個白龍衛往另外的方向走了。
雖然只剩下王璩一個人,但耳邊沒有了那些呼喊,王璩更鎮定一些,把緊抱住馬脖子的手放開,用這隻手控制住韁繩,另外一支手緊握刀把,耳和眼都不敢停著,時刻不忘警惕。
「哈,我運氣真好,竟然遇到了你。」怕什麼來什麼,就再快要到皇宮的上一個岔路口,王璩耳邊傳來得意的聲音,看著面前男人得意的笑,王璩咬牙,一踢馬肚就衝上去,那人沒料到王璩竟然不退後反而往前衝,愣了一下,趁他發愣的時候王璩一刀就往他心口戳去。
那男人畢竟是在戰場上拚殺過的,比不得王璩的力氣小,雖然被王璩偷襲,但那手已經擋住,那刀只堪堪砍到了他胳膊上。那男人大怒,伸手就要抓王璩,王璩心都慌了,咬牙把刀往馬屁股上一戳,馬一吃疼就飛快跑了出去。
王璩也不管這馬跑到哪裡,只是緊緊抱住馬脖子,當馬終於停下來的時候王璩才茫然看向四周,這是什麼地方?但絕對不是皇宮後門。
看著這陌生四周,王璩的馬已經跑的脫力,發出一聲哀鳴,眼裡竟有淚水湧出。王璩下了馬,摸一摸馬的脖子,把韁繩扔掉就往前走,從現在看來,自己還在燕京城內,而經過的地方很安靜,那就說明東陽王的叛亂是在很小的範圍內,把身上已經髒污的外衣扔掉,又擦乾淨刀上的血跡,雖然沒有殺死人,可是這刀的確挺鋒利的,有它防身也好。
王璩的穿著歷來素淡,脫掉外衣之後看起來就跟普通的青唐女子沒有任何區別,王璩沿著小巷快速地走,不知道方向就靠蒙,如果能夠遇到熟人那就好辦了。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王璩雙腿已經乏力,但她不敢停下來,只是一直不停地走。東陽王叛亂的消息燕京只怕全都知道了,沒有人出來看熱鬧,家家都關著門,這樣的安靜倒不像是剛剛發生叛亂的城市,而是深夜人人入睡的城市。
王璩剛走過一戶人家,就聽到身後有人開門出來,這時候還有誰敢出來?王璩下意識地往回看,出來的是個年輕男子,他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王璩,驚訝的神色溢滿了臉:「是你?」
作者有話要說:你們鄙視我吧,為了讓女主遇到男主,我竟然用了這麼狗血的方法。
明天想請假休息一天,可以嗎?人家好久沒休息了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