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人不知道,但章執林是確實被阿蠻的舉動嚇到了,此後幾天他都催促大家趕緊趕路,要是在離家不遠的地方被人劫了,章執林才覺得面子不知道往哪裡擱呢?王璩並沒有像以往一樣要求大家慢下來,不管是遲還是早到章家,得到的結果都一樣,又何必自己騙自己呢?
王璩的低落也影響了素雲兩人,這一路上兩人看的真真的,王璩和章執林這對夫妻連貌合都做不到,按說做為陪嫁丫鬟,為自己為主人打算,都要勸姑娘對姑爺多些笑臉,畢竟女兒家一出了嫁,就要仰仗男人,以夫為主。
可章執林這一路的舉動,特別是面對阿蠻時候的退縮,讓素雲兩人都有些說不出口,要按了兩人在侯府的見識,這樣的男人配好一些的大丫鬟都有些配不上,更何況是配姑娘呢?不過這樣的話兩人可不敢當了王璩的面說出口,說出了不過是陡增煩惱,而且要被姑爺聽到了,對自己也沒什麼好的。
第三天中午的時候,車隊和先期到達章家做準備的侯府管家碰面了,管家姓丘,做這種送姑娘到婆家的事也不是頭一遭了,許是為了侯府面子著想,蘇太君吩咐了丘管家提前到章家所在的地方買一座好點的宅子安置王璩,當然,這銀子是在王璩的嫁妝裡面扣掉的。
這本是一件極簡單的事,不過丘管家看見王璩的時候面上有些尷尬之色,好像有些話沒有說出來,素雲倒很高興,總算要到了,雖然王璩的馬車已經是整個車隊裡最舒服的一輛,可就算再舒服也沒屋子舒服。
丘管家行禮問安,王璩不是個多話的人,只是道了聲辛苦,就要繼續前行,丘管家沉吟一下:「三姑娘,老奴當不得辛苦?」這又是怎麼一回事?丘管家看著章執林,這話總要說出來:「三姑娘,親家老爺不同意買宅子,老奴和他說了半日,他說章家屋子夠多,何需買宅子浪費錢財?」
哦?王璩看一眼章執林,就等著他發話呢,章執林沒料到自己的爹會這樣說,但很快就醒過神來:「老人家節省慣了,這宅子早晚要買,丘管家你也別放在心上,等我回去和他說。」
丘管家應是,車隊又緩緩地往城裡去,經了這麼一個小插曲,王璩的眉頭又皺了起來,這章家父母究竟是什麼樣的人,丈夫雖然有些懦弱但這一路上還算老實,公婆呢?
馬車停了下來,素雲還當已經到了,剛掀起簾子丘管家就又過來了,臉上十分為難:「素雲,你先把簾子放下,等我去尋乘小轎來,這裡離姑爺家還有一段路,姑娘怎好拋頭露面呢?」
素雲看著面前的一條小巷,這是什麼地方,連馬車都進不去,有些懷疑地看著丘管家:「大叔,您沒帶錯路吧?」丘管家一臉哭笑不得,素雲搖頭,這種小巷裡面怎麼會有好宅子,也只有委屈姑娘一下。
直到坐上小轎王璩也一直沒有說話,人進去了,可這些東西怎麼辦?冷雲眼珠一轉,拉過丘管家:「大叔,我看那章家也沒地方安置我們,還是您去尋間好一點的客棧,然後把東西先放下吧。」丘管家點頭:「這好說,我這幾日就住客棧裡面,包了個小院子,別說這些東西,再多一些也夠裝下。」
冷雲鬆一口氣,跟著王璩的轎子走進去,這巷子的青石板已經有些不平,又是剛吃完午飯,很多人在那裡曬太陽,看見這麼一行人走進來,開始指指點點起來。
還有人和章執林打招呼:「大林啊,聽說你在京城娶了個媳婦,這是帶媳婦回家來了?」章執林已經下了騾子和人行禮,一個人這樣問,跟著就有無數的人問,不外就是稱讚章執林有本事,能娶到京城裡侯府的姑娘,瞧章執林的穿戴,也和上京前不一樣,果然好本事。
素雲兩人雖說是丫鬟出身,可侯府的丫鬟和別的地方的丫鬟是不一樣的,兩人從沒見過這種被人指指點點,議論紛紛的事情,特別是聽到有人語帶不滿地說:「大林,你都走進來了,怎麼不見你媳婦下來和我們這些鄰居行禮打招呼?」
素雲冷雲雙雙對望一眼,沒見過這麼無禮的人,就算是新媳婦要見家里長輩,也沒有這樣公然出來的,侯府的姑娘,哪能拋頭露面?
見章執林還笑呵呵的,素雲頓時憂慮起來,這樣沒禮貌的人家,日子可怎麼過?說話間已經到了章家門前,章家爹娘穿了一身的新衣服,帶著兒女們在門口等著,見自己的兒子被鄰居們簇擁而來,章母笑的合不攏嘴,章父雖然板著一張臉,可那不停上揚的唇角告訴大家他是十分歡喜的。
章執林緊走兩步,上前跪下道:「兒子見過爹娘。」章母一把拉起他:「哎呀我的兒,你走了快一年了,我這心裡想你想的都快結起來了。」說著章母就用袖子擦眼淚,章父咳嗽一聲:「不是說你娶了媳婦,媳婦呢?總不能不見人吧?」
章執林回頭去看那轎子,徘徊一下才道:「爹,京城裡的規矩……」章父手一揮:「什麼京城裡的規矩,既嫁進了我章家,要守的就是我章家的規矩,連鄰居們都不認識,還叫什麼章家媳婦?」章執林從小被父親管的嚴,現在自然不敢違逆,更何況這一路上章執林覺得自己受王璩的氣已經夠多了,現在回到家鄉,自己也該立一立做丈夫的威信,點頭應是後對素雲道:「請你們姑娘出來吧。」
這裡出來?素雲覺得自己頭頂被雷劈過,這泥濘的門口也就算了,還有這麼多的人,自己拋頭露面那也就算了,本來也就是丫鬟,可是姑娘怎麼能拋頭露面呢?
見素雲遲疑,章執林更覺得自己沒有面子,冷哼道:「怎麼,你家姑娘就這麼尊貴,我的鄰居們見不得她?」素雲哪敢說個不字,走到轎子面前剛要說話,王璩的手已經伸了出來:「素雲,扶我下來。」
當王璩那支白皙的手伸出來的時候,所有的人都覺得眼前一亮,有人已經驚歎出聲:「這手,比雪還白了幾分。」王璩搭了素雲的手,冷雲掀開轎簾,王璩沒有管地上的泥濘,穩穩踏在了地上,當她站到地上的時候,眾人往她臉上一瞧,頓時都閉了嘴。
王璩歷來素淡,出嫁後也是一樣的,頭上戴了昭君套,披了一件狐裘,就這樣簡簡單單站在那裡,面上不喜不悲,可又有一種沉靜極了的力量,讓人不敢再議論幾句。
突然的寂靜讓素雲嚇了一跳,接著就釋然,果然姑娘就是姑娘,和自己這些人不一樣,出來後也不說一句話就讓大家閉了嘴。王璩的眼淡淡掃過在場眾人,接著輕聲開口:「我今日初來此地,本不能拋頭露面的,只是公公的命難違,以後再休如此。」
說完王璩福了一禮,最前面的那個人張大嘴巴正要還禮時候王璩已站起身:「我們進去吧。」說完就往院子裡面走,章執林急忙跟上,章父一時也忘了呵斥兒媳不該搶在自己面前進去,用手摸了一把鬍子就走進去。
章母剛要走進去,已經有回神的人拉住了她:「嫂子,我瞧你這媳婦,這行動做派不是一般人,你啊,可別在她面前拿婆婆款。」前頭那句章母聽的很高興,後面那句就聽的不滿,哼了一聲:「我的媳婦,自然要聽我的。」
就甩開那人的手走進去,也許是被王璩的氣勢鎮住,或者是看見王璩帶來的僕從多,倒沒有鄰居像平時一樣跟進去瞧熱鬧,章家就只有一家人和王璩。
素雲瞧著這宅子,那眉頭都打成死結了,上房三間,兩邊廂房,後面那裡有道小門,也不知道是家裡的後門呢還是另有一個院子,就這麼點點大的地方,夠誰住?
見素雲皺眉,有個小廝小聲地道:「後面那是菜園,哪有什麼院子。」素雲啊了一聲,冷雲規矩地站在那裡,心裡也在哀歎,怎麼是這樣的人家,買宅子還不許,難道要睡在露天裡?
章家的客堂收拾的很乾淨,行禮過後各自歸座,王璩的手搭在膝上,聽著章執林和他爹娘在說話,此時章執林講的不是官話,而是本地鄉談,王璩能聽個七八分。
過了一小會兒章母終於從見到兒子的興奮裡回復過來,看著王璩道:「媳婦,你既嫁到我們家,就是我們家的人了,這媳婦怎麼伺候婆婆想來你家裡的人也告訴你了,三天後這家裡的事就全歸你做了。」
章母這是要給自己下馬威了,王璩點一點頭:「婆婆說的是,這媳婦伺候婆婆也是應該的,只是我從小身子有些弱,家裡的事都是交給丫鬟婆子們去做,婆婆有什麼吩咐告訴她們就成。」
身子弱?章母看著王璩的身子,那眉頭打了個結,難怪侯府會把女兒嫁來,原來是個病秧子。章父咳嗽一聲:「媳婦,知道你是大戶人家出來的,這使奴喚婢是你的習慣,可是你既嫁了過來,就說不得那麼多了,我們章家歷來節儉持家,以後這些下人還是不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