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夫人起身挽住王璩時候,謝姑娘的眼都要噴出火來了,自己和淑華進來的時候,這位世子夫人雖也是禮貌周到,但說話可沒這麼親熱,更沒有起身挽住她們,而是讓兩個心腹丫鬟扶住她們。
謝姑娘滿嘴的酸水,不由看了眼淑華,見淑華還是笑的那麼恬淡,用手扯了下帕子,就知道你不是像表面上的這樣,成日和她在一起原來也是想攀高枝的。
謝姑娘不由有些恨為什麼只看到王璩的僕從不多,東西不豐就以為她被侯府逐了出來,再無翻身之日,怎麼說她也是侯府的女兒,那些是她的親人,等日子慢慢過去,自然就會回去了。謝姑娘手裡的帕子都快被攪成碎片,王璩和世子夫人已經分了賓主坐下。
世子夫人姓趙,定安侯的長女,十六歲嫁給晟王世子,生下一子一女,兩年前晟王妃去世,現在晟王府的當家主母就是她。京中誰不知道趙夫人的美名?對上孝順,對下妥帖,待世子那幾個無論是嫡出還是庶出的弟弟妹妹們都一視同仁,絕無人說她半個字的不是。
縱然挑剔無比的蘇太君,都曾說過一句,威遠侯府缺的就是這樣一位姑奶奶。話裡自有深意,雖說侯府要靠男兒們在外打拼,可是姑奶奶們在婆家的地位也會影響侯府的未來。王璩的眾位堂姐妹嫁的都是世家大族,可沒有一位像定安侯府的這位姑奶奶一樣能夠拿的出手,這讓蘇太君怎麼不恨?
今日得見真人,王璩不由仔細打量起來,果然這位趙夫人雖和自己談笑,但絕沒有讓謝宋兩位姑娘覺得受了冷落。講因果故事的尼姑已經退了下去,茶果點心擺滿一桌子。
趙夫人親自給她們倒茶,讓一讓她們三個,並不忘對謝姑娘笑道:「貴府近日和誠遠伯家結了親,論起來都是親戚呢。」誠遠伯的妹妹是趙夫人的伯母,雖然去世已久,但這親沒有斷。謝姑娘頓時覺得與有榮焉,又開始懊惱那門親事沒落到自己頭上,也不知道娘說的是不是真的,那潘三爺真的有隱疾,這才在世家裡尋不到妻子,而來這種小官家裡尋妻?
謝姑娘在那裡苦思,聽到笑聲也要跟著笑一笑,應酬兩句。趙夫人心思何等玲瓏,早覺出謝姑娘的心事從何而來,潘三爺有隱疾不能御女的事在這世家裡面早是人人皆知的秘密,若僅是不能御女倒也罷了,聽說潘三爺從此後脾性變的古怪,房裡服侍的丫鬟們幾個月就有人莫名死去,雖都說是病死,但也有人悄悄地說,有丫鬟的屍體上從上到下密密麻麻都是傷痕。
有人說只怕這潘三爺不能御女就變了性子,成日只用別的法子折磨丫鬟為樂。這讓幾個正在和潘家議親的人家斷了念頭,捨得一個女兒和潘家結了親也算好事,但這要嫁過去沒幾個月就被折磨死面子上可一點也不好看。
潘家這才沒了法子往這些小官宦家去尋親事,這內情趙夫人自然不能說出來,只是瞧著謝姑娘笑道:「謝妹妹生了一張有福氣的臉,日後定有如意郎君,姐姐我先在這賀一賀。」這話讓謝姑娘整張臉都亮了起來,趙夫人是王府當家主母,她沒結親的小叔子還很多,嫁給王府的庶子,那也比嫁給伯府的嫡子風光啊。
謝姑娘臉上的笑容更巴結些,眼裡頓時又多了幾分熱切,趙夫人怎不明白,不過今日要看的是王璩不是別人,對謝宋兩人不過略應酬幾句。
見王璩雖面容有些蒼白,但行動之間依舊一派大家風範,趙夫人心裡不由多了幾分歎息,年少失母,在公主府的處境如何,有心的人還是能探出一些風聲的,若是差一點的人只怕早就怨天尤人,恨天地無情了。
趙夫人不由握緊王璩的手:「好事多磨,妹妹吃了那麼些苦,以後定會一帆風順的。」她的聲音和藹,話裡全無做偽之態,王璩霎時竟覺得眼裡有淚水要湧出來,生生忍住露出笑容道:「多謝夫人吉言。」
趙夫人把她的手更握緊一些:「你啊,還和我客氣什麼,論起來也是幾輩子的老親了,就叫我一聲姐姐難道不成?」王璩這下是真的笑了:「姐姐」
趙夫人拍一拍她的手,當日定安侯府去求親沒被允她是知道的,這樣一個姑娘做了自己的弟媳,母親一定是會喜歡的,可惜天不從人願。不過現在又有別的機會了,想起自己小叔子的話,趙夫人臉上露出有些促狹的笑容,姻緣是真的天注定的,就算進了寺廟,怎麼還會讓自己的小叔子碰見王璩呢?
趙夫人這樣的笑讓王璩愣住,一直端莊的她怎麼會露出有幾分調皮的笑來?趙夫人也察覺出來,轉了話題和她們幾個也說起因果來。又換過一道茶,點心也擺上了兩次,趙夫人才笑道:「本是來這寺裡做法事的,沒想到和幾位妹妹一見如故,談笑到這個時候,倒耽誤了妹妹們清修的功夫。」
這是要送客的話了,幾位姑娘急忙站起來,謝姑娘自然是捨不得的,王璩覺得今日這事有些古怪,淑華還是笑的恬淡,丫鬟已經把備來的表禮送了過來,各人又推辭一番,各自的丫鬟收了告辭而去。
一出了大門,謝姑娘就迫不及待地對淑華道:「宋妹妹,這才叫大家風範,好在前幾日我娘不許我搬出寺裡面去,不然怎麼能有這麼好的機緣?」淑華只是一笑,王璩心裡轉了幾個念頭,想到那個爬牆的小賊,難道說是他托自己的嫂嫂來看的,可是這種事情只有秘密而為的,哪有沒成就讓人過來看的,傳出去自己的名聲還要不要?
王璩咬了下唇,把這個念頭拋開,謝姑娘已經一臉憧憬地道:「要是被趙夫人看上了,她輕輕一句話,這姻緣就足夠好,哪還要去百般出力?」淑華臉上的笑透著幾分無奈,看一眼王璩想說什麼又沒說,王璩也沒多少在意,想這麼多又如何呢?自己這幾年是出不去的,和她們兩個可不一樣。
暑熱慢慢消去,七月已過,八月又來了,白書臉上的神情也開始不好看了,七月的銀子足足到了初六才到,這個月都初八了,還不見侯府送銀子的人到。
見王璩還是依舊抄寫經文,白書歎氣了:「姑娘,怎麼著也要尋個人回去侯府說一聲,這沒了別的好辦,沒了銀子可怎麼辦?」王璩把最後一個字寫好才把筆放下,看著白書:「回去了侯府就會給銀子嗎?要我說,還是你帶著她們幾個回去。」
白書已經淚汪汪的了:「姑娘您是要趕我走?」王璩的眼還是那樣沒有波瀾:「這不是你要的嗎?跟著我,是沒有什麼出頭的日子的。」白書不敢說話了,跟著王璩是看不到出頭的日子,但還能活。可要是上面沒有吩咐自己就跑回去,那就是背主,管家娘子們是不會在意用自己這條小命給別人瞧瞧背主的下場。
王璩歎了一聲:「你也別這樣,等我給祖母寫一封信,言明是自己要苦修,不需下人們服侍,何苦徒費人力。」白書大喜,跪下道:「奴婢多謝姑娘。」
王璩並沒扶她起來,只是苦笑一下:「也算是你服侍我這幾年,要給你個了局。」白書覺得額頭有汗出來:「姑娘,非是奴婢不肯為主,只是奴婢一家人的命都在別人手裡。」王璩輕輕嗯了一聲:「我知道,你起來吧,這幾年,你們服侍我也算難為你們了。」
白書一頭一臉地汗,站起身時還說了一句:「這是姑娘的大德,奴婢實在是……」王璩搖一搖手,示意她不要再說下去,再多說也是無益,就算她們是忠心耿耿又如何,只怕死的更快些。
段媽媽的叫聲彷彿又在王璩耳邊響起,從那日起王璩就知道,自己什麼都做不了,除了等,沒有別的辦法,但又何苦拖累她們這些年輕女孩子呢?
簾子被挑了起來,一個小丫頭跑了進來,臉上有驚喜之色:「姑娘,府裡來人了。」這個月的銀子總算等到了,白書面上也浮出驚喜之色,忙不迭地走出去。
院裡已經走進一個婆子來,白書見竟然是蘇太君的心腹婆子來,急忙迎上前:「媽媽好,怎麼今兒是媽媽來?」不等白書說完話,面上已經挨了一掌,這婆子面色已經沉如鍋底:「叫你來服侍三姑娘,你竟不好好服侍,拿了侯府的月錢難道就是白花的?」
白書被莫名其妙打了一掌也不知道這婆子的怨氣從哪裡來的,連手都不敢去摸臉,依舊陪著笑容:「媽媽說的是,三姑娘在裡面,還請媽媽進去。」見白書這樣小心,婆子這才放下手逕自進去。
婆子打白書時王璩在裡面已經聽到了,見婆子進來王璩不由面沉如水:「這位媽媽有些臉生,不曉得白書那丫頭是怎麼了,剛見面就惹的媽媽生氣?」對著王璩,婆子是恭敬的,行了禮才道:「姑娘心慈手軟,丫頭們有了不好也捨不得罵的,可是規矩不能廢,服侍的不好就該受罰才是。白書丫頭成日陪伴姑娘,就該曉得姑娘在這寺裡是來清修的,哪有能見不相干的人?」
王璩覺得耳邊轟的一聲,婆子面上的笑依舊恭敬:「姑娘要去做丫鬟的自然是不敢攔,可是這種事情是姑娘不能做的,自然也要受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