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門女 正文 入寺
    王璩說完,靈堂裡一片寂靜,蘇太君冷冷地看著這個孫女,早知道她是這樣的人,當初就該一起掐死,那容得她活到現在?白米飯真是養了頭白眼狼出來。王璩並沒像以前一樣低頭而是一直看著自己的祖母,已經走到了這步,再祈求她的憐憫已經是不可能的,倒不如撕破了臉皮。

    王璩正打算再開口,莫二太太已經甩開莫大太太的手衝了上去,那雙手已經狠狠地往王璩臉上抓去,嘴裡還在嚷道:「就是你這個小賤|貨剋死了你男人,你還想著出家去過清淨日子,做夢吧。」她雙手指甲蓄的很長,真要來一下子,王璩的臉只怕就破相。

    莫大太太在旁看見莫二太太想把王璩的臉抓破,並沒上前阻攔,只是驚叫一聲:「哎呀,你們是傻了嗎?還不快去攔住二太太。」莫大太太嘴裡雖這樣說,但那手卻緊緊拉住想上前攔住莫二太太的白書。靈堂裡其他下人不是蘇太君帶來的就是莫家的下人,哪個會真正為王璩想,嘴裡雖然大驚小怪地叫著,卻沒有一個人攔在王璩面前,倒是蘇太君跟前嚴嚴實實圍了一群。

    莫二太太來的太快,她衝到王璩面前的時候,王璩下意識地臉一偏,那手從王璩臉頰邊就擦著過去,王璩只覺得臉上已經疼了一下,還不等用手去摀住臉就看到莫二太太的手又揮舞上來。

    現在可是什麼人都靠不上了,王璩本就跪在地上,想彎身躲過是不行的,莫二太太雖做了幾十年的富家主母,底子也不過就是個五陳鋪子老闆的女兒,從小在市井長大,只是當日有宜男之相才被莫家娶了進門。手上的功夫可一點都沒忘,王璩躲過她的第一次抓撓她已經極為生氣,這一抓是勢必得手的。

    見王璩避無可避,莫二太太臉上露出一絲狠戾的笑容,不把這張如花似玉的臉抓個稀巴爛,怎麼能解的了自己的心頭之恨?王璩在驚慌之中順手摸到地上不知誰放在那裡的香爐,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拿了起來,莫二太太一雙利爪正好和香爐迎面碰上,再利的指甲也硬不過那香爐,莫二太太哎呀一聲,十個指頭的指甲已經斷了八個,剩下另外兩根沒斷的也搖搖欲墜,隱隱還有血滲了出來。

    莫二太太大怒,那原本的性子不由翻了出來,坐在地上就大哭起來:「我好命苦,兒子死了不說,還要被兒媳欺負,老天你就開開眼。」莫大太太見莫二太太沒有抓壞王璩的臉,心裡大叫可惜,但面上也要假惺惺地道:「你們都怎麼了,一個個都白吃飯不幹活嗎?難道不曉得去攔住二太太?」

    說著莫大太太還走到王璩身邊,話裡透著十二萬分地親熱:「侄媳婦,你婆婆心疼你夫君,又聽說你執意要出家不肯在她膝下侍奉,這才昏了頭,你可千萬別怪她。」若是別個,只怕也就信了莫大太太的話,可是王璩自小就見多了這種明為關心的人,喘一口氣看著莫大太太:「我倒還沒問過莫大爺是怎麼沒了?從來也沒聽說過他生病,若是和我定親後生了病沒的也算是我克了他,若是別的,那也攀不到我頭上。」

    莫大太太的臉也沉了下來,這莫大爺自定親後莫老太爺就沒看緊他,也許他出去玩耍一玩耍,三日前在和人爭一個名妓時被人打了個臭死,抬回家來雖請醫調治,今早也絕了氣息。

    抬回來那日,莫老太爺就怒氣沖沖地要莫大老爺拿片子去問個清楚明白,是誰敢對自己孫子下手,不等莫大老爺出門那家人就找了上門,話裡話外卻是這事本就是莫大爺自找的,莫家要真打官司他家也奉陪,只是到時莫家不怕破家就是。

    莫老太爺知道孫子惹上的竟是趙王府,氣的手都顫了,趙王是今上叔父,他家可是自家能惹的起的?況且自己孫子名聲早已在外,到時說不定對方還能落一個為民除害的名聲。

    可要忍下這口氣,莫老太爺又怎麼肯忍?思來想去想到威遠侯府,只要王璩不另嫁,肯進莫家來守節,到時以她公主庶出女兒的身份,趙王也不會再多對自家如何,說不定還會送出幾個當日動手的家丁讓自家打殺了出氣。

    主意一定莫老太爺就吩咐兒子去和威遠侯府講,只要王璩肯守節,除當日說定那一萬兩之外還另外送上五千兩。蘇太君知道了莫大爺的死訊,心裡正在懊惱那已到手的銀子就這樣飛了,聽到莫家肯這樣做,自然是忙不迭地答應,又讓人和莫家商量定了計策,這才讓人尋王璩過來。

    誰知王璩先是要出家,又要問莫大爺的死因,蘇太君對這個孫女已是恨之入骨,用枴杖狠狠地跺了跺地面,沉聲道:「你沒出閣就剋死了你的夫君,你婆家肯容得你進門守節已是萬千之幸了,誰知你還百般不肯,實在是……」

    王璩見莫大太太不肯說話,又聽蘇太君這樣說,曉得這事內裡總有蹊蹺,不等蘇太君說完已經打斷她的話:「出家祈福也是常事,祖母百般不肯,難道是嫌賣孫女賣了一次還不夠,還想賣第二次嗎?」王璩聲音清冷,雙眼似有火光,蘇太君恍然中竟不敢逼視自己的孫女,莫二太太也忘了哭泣,靈堂裡一片寂靜,什麼聲音都聽不到。

    蘇太君終究活了那麼多年,經過的事也算不少,短暫的恍惚後就醒過神來,冷笑開口:「好,我本是為你打算,想著你病病歪歪的,又背了個剋夫的名聲,以後再找不到好人家,這才讓你進莫家守節,也能衣食無憂過了下半世,誰知你竟不明白我這一片好意,還口口聲聲我要賣了你,世間哪有這般顛倒黑白的,你既要執意出家,那就休怪我對你無情。」

    這是答應自己出家了,王璩心裡泛起一絲歡喜,面上的神色並沒有變化,只是又給蘇太君磕了一個頭:「孫女自來命薄,祖母的好意只怕反會折了孫女的福氣,佛家講四大皆空,從此後孫女只當自己無父無母,一心侍奉我佛。」

    這是要和王家決裂了,蘇太君心中怒極,但面上依舊沒變:「好,好,我倒沒想到王家竟出了這麼個和佛有緣的女兒,你只要記得你今日這話就好。」

    王璩應聲而拜:「孫女自會記得祖母教誨。」蘇太君已然怒極,但在別人家總不好發火,她把枴杖放一放,對莫大太太道:「貴府遭逢喪事,我們又來給你們添亂,實在不好意思,孫女既執意要出家祈福,我總不好違了她的意思,這門親事就此做罷。」

    莫大太太心裡雖叫著可惜,可場面話總要說兩句,剛說了一句就聽到還坐在地上的莫二太太叫道:「人既然不進我莫家了,那銀子總要還了我們莫家才是。」

    一直低頭不語的王璩唇邊露出一絲冷笑,並沒抬頭去看蘇太君的神色,莫大太太雖心疼銀子,但這些銀子自有人去料理,哪有當面說出的,莫大太太在心裡罵了莫二太太幾句,叫過下人們把莫二太太扶進去:「好好服侍二太太進去,她心疼兒子,你們可要好好勸說。」

    說完莫大太太面有慚色地對蘇太君道:「老太君,我嬸子她也是心疼兒子才會胡言亂語,老太君你可千萬別往心裡去。」蘇太君做戲可比莫大太太要精很多,嘴裡自然要說些不會怪的話,就攙了綠翹的手站起來,讓白書扶了王璩告辭而去。

    到了莫府門口,蘇太君登車之時冷笑著看著王璩:「你既要四大皆空斬斷塵緣,我自然也不敢以你的祖母自居,從此後你好自為之。」說著蘇太君就拂袖而去。

    白書在旁扶著王璩,看著王璩的臉色不由歎道:「姑娘,就算真的要出家,總要平日的供奉的,您真惹怒了老太君,到時侯府對您不聞不問,您的日子怎麼能過的好?難道姑娘還要親自去打水做飯不成?」王璩伸出雙手,十指如同春蔥一般,這雙手除了讀書寫字,就連針線都很少做過,有針線上人,有貼身丫鬟,不過就是興致來的時候做幾個荷包香囊。

    想起白書說過的話,王璩把手縮進袖子裡,看著白書道:「你們不也這樣過來了嗎?我又比你們好到哪裡?」白書張了張嘴:「姑娘您金枝玉葉,哪是我們這樣能比?」

    金枝玉葉?王璩嘲諷地笑了笑,不過是公主表示自己寬厚仁德罷了,哪是什麼金枝玉葉?

    四月初三,王璩原定嫁進莫家的日子,這一天王璩收拾好了行裝,坐上馬車往通濟寺去。那日回了公主府,王安睿知道女兒要出家之後,只說了句也好,就命人去給王璩預備出家的事情。

    富家女子出家比不得平常小戶人家,王安睿給女兒準備的東西也是極多,除了貼身侍奉的白書之外,還有兩個剛留頭的小丫鬟,吃穿擺設也塞了滿滿一車,除此之外每月還會送上二十兩銀子供王璩花用,更別提預先已經給通濟寺送了一千兩的香油錢。

    坐在馬車上,王璩看著和自己一同前去的白書她們,這哪裡是出家,分明是換個地方繼續住著,白書臉上可不像王璩那麼輕鬆,雖說她去的主要目的是調|教這兩個小丫頭,等她們會服侍了自己就要被放出去,可萬一王璩忘了?白書的眉頭微微皺起,但又不敢說出來,哪有做下人的能這樣說?

    一行人各懷心事到了通濟寺,王璩下車後只看了看山門就逕自往裡走,從此後這裡就是自己的長居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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