窩在柔軟的床榻上,軒兒的心隨著門的吱呀一聲響而放了下來,如果沒有這具身子的負累,對於嬴政,她是很欣賞的。
書同文,統一六國的同時,統一文字,使其成為一個民族的基礎,並延用至今。
廢分封,行郡縣,加強中央集權,使之成為以後中國統一後管理的標準模式。歷時數千年之久,也為中國上上下下五千年,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的局面打下鋪墊。
百家爭鳴,百花齊放。相比較現代人人根深蒂固的儒家思想,戰國的思想,是最為自由的時代,也是最為驚異的時代。
修建長城,使其成為農業民族與遊牧民族的天然分界,長城長期成為國界。在沒有騎兵的基礎上,北擊匈奴,奪回河套地區,並使該地區永遠成為中國的版圖。
種種這些,無疑不彰顯著他的雄心、偉大、魄力。
同樣的,軒兒心裡也很清楚,他要的,絕非韓軒兒。不管是以前的韓軒兒,還是現在自己頂替的韓軒兒。
他要的,是整個天下!
那個賭約,不管結局如何,已經不重要了。她只知道自己會離開,她和他,絕無可能。
「丫頭,你還是要走?」青夫人飄蕩空中,一對美眸歎息的凝望著她。命運所定的紅線,會被改變嗎?
「你不是一早就知道了嗎?我不會只甘心做一名宮廷怨婦,你或許會說,此刻的嬴政對我有了半分心,可我再清楚不過他是何人,歷史對此早有評斷。因你,我答應暫時不殺他,可不代表我永遠不殺他。」對著黃銅鏡,蔥白小手撫過那漆黑如瀑的青絲,生怕第一次,她不會覺得長髮只是無用的裝飾。
「可你現在懷了他的孩兒,我的孫兒,你也要走?」
「呵,這具身子雖不是我的,可既然由我操控,我自然擁有選擇的餘地,一個孩子的出生,如果沒有愛他的父母,注定,只會變成一個悲劇。」
她就是這麼過來的,為了活下去,哪怕親手殺掉朝夕共處整整六年的夥伴,只因為她從未見過父母一面,她不想就這麼死在殺手島。
曾經以為是家裡太貧窮,所以才會被狠心的拋棄在垃圾場,甚至到後來被送進殺手島她也這麼認為。
當她終於有能力走出那座魔窟,當她終於調查到自己究竟是誰的孩子,當她親手割破親生父親的喉嚨。
她就知道,自己這一生,絕對不可能還有什麼眷戀的東西了。
她,只不過是一個女傭被少爺醉酒強暴所生下來的孽種罷了,是不被需要的,是恥辱的烙印,是地獄才會包容的孽種!
這樣的孩子,她一個,就夠了,夠了,夠了……
「丫頭,如果你後悔了怎麼辦?」
「我從來就不曾後悔!」軒兒陡然提高音調,水眸凌厲而狠硬,手中的木梳子卡嚓,斷成了兩截。
果然,還是動搖了……
青姬沉默的望著她。這丫頭性子倔強無比,若她是政兒的助力,那政兒取得天下的進程將加快一倍。若她是政兒的敵人,那政兒恐怕會陷入進退兩難的境地。
「先不要這麼快決斷,丫頭,你與政兒是宿命姻緣,切莫辜負了政兒的一腔情意。」
「情意?你這番話是想陷我於何種境地,亡國之仇,就算現在我不是韓軒兒,可我還是個人,我就不會將她所有的清譽折損!」雖說功過是非由後人評說,可真正的韓軒兒必定是恨極了嬴政,而自己,也斷然不會愛上這暴君!
「丫頭,難道你的心,已經在別人身上了?」
「心?呵……那種東西我韓軒兒早就沒有了。」
有心,就會有弱點,強者,不會讓自己有弱點。
……
「主子,這是大王吩咐的安胎藥,請您務必喝下。」一扎圓髻,虎頭虎腦的侍女恭敬的說道。
「安胎?」軒兒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昨夜說孩子不是他的,將他氣個半死,沒想到他送來的不是大紅花,而是安胎藥?
「放著吧,我會喝的。」眼前的侍女已經不是惠兒了,他果然是說到做到,為了威脅自己,不惜一切代價。
略略一聞那藥味,秀眉微蹙,軒兒唇角輕揚,笑意更深,如秋夜的楓葉般,帶著深意。
「這碗藥,真的是大王吩咐的?」語調溫柔到不可思議。
小侍女身軀微抖,只是剎那,便已被軒兒盡收眼底。她從凳上起身,端起那碗被加了料的安胎藥。生南星、生川烏、生草烏這三味只需一點點劑量,便可讓自己胎死腹中,到時一屍兩命。
「回主子,確實大王吩咐的。」侍女擺袖微動,兩鬢隱隱冒汗。
「我本不想為難於你,你偏偏要害我,我自然容你不得!」軒兒身形忽晃,三枚銀針利落的朝屏風射去。
三名偽裝成禁衛的男子咻的拔出劍,軒兒還未及阻止,小侍女便被他們一劍砍掉了腦袋,鮮血瞬間濺滿了一地。每個人眼中含著深深的怨恨,紅的彷彿要燒起火了。
「就憑你們幾個,妄想動我?」唇角微揚,略含一絲譏諷。
「妖女,你納命來吧!」三人同聲長嘶,奮勇而上,鋒利冰寒的劍直直的朝軒兒刺來。
唇角笑意不減,他們三個確實是訓練有素的武將,然而對付已恢復七成功力的軒兒,無異於自尋死路!
單手橫勾,隔空橫劈,側腿力踢,銀針肆舞,劍落封穴,五招下來,三人的穴位就已被軒兒封死,躺在地上,動彈不得。
「這就是烈氏家族的門生,沒想到如此不堪一擊,還是說你們以為大王被我迷惑,而害的烈氏被滅門?」
「妖女,休得多言,烈氏一族,絕對會向你復仇!烈少主,一定會親手砍下你的首級!」
「烈少主?烈之言?呵……好,我等著!」如果她告訴他們,烈之言是自己所救,不知這群人會如何。
烈之言,烈之言,因為你,我失去了最重要的沉夜,沉夜、韓沉夜!
軒兒的心彷彿被長針狠紮了一下,尖酸銳利的疼,天真無邪的笑容再次閃現眼前,飄渺如風。
「可是你們認為烈之言會救洩露他行蹤的人嗎?天下皆知烈氏一族滿門被滅,你們還口口聲聲喊著烈少主,這擺明了,就是陷他於危險之中。」
「只要你們說出是誰慫恿的,我自會保守秘密。」軒兒笑容甜美,似只是在與人聊天般,可話語中的魄力,卻讓人心驚肉跳。
三人聞言,戒備的盯著軒兒,眸底的恐懼卻被她盡收眼底,心中不免諷刺。烈氏一族門人固勇可嘉,卻缺乏頭腦,怪不得這麼容易就被人利用。
無怪乎他們不答,她也可以猜得出,誰最有利,誰就最有可能是幕後操控者。
「你們可以走了。」
再不走,就算是她有心放一馬,恐怕也來不及了。
嚓——
手起,刀落,三顆人頭滾落腳邊,粘稠的血腥味立馬沉蘊空中,軒兒不悅挑眉,盈盈一笑,道。
「你終於肯出來了?」
「……」
「怎麼?不是要來刺殺我嗎?為何不動手?」
「我想報仇,可不是向你。」烈之言手中緊握著鮮血絢爛的青銅劍,清秀的小臉冷如寒冰,雙眸如暗夜中的燭火般,緊緊的鎖住軒兒,傲然的抬起頭,與她對視。
「呵,你來這對我說這話有何用?」軒兒悄悄隱藏起眸底的殺意,可她的心一旦狠下,烈之言的臉就會和沉夜的臉重疊在一起,令她有著瞬間的恍惚。
「因為,我們有著共同的敵人,韓軒兒,跟我走!」
「跟你走?烈之言,你在說什麼傻話?不要以為我救你一次,我們倆就緊緊捆在一起了,若是你真想報仇,那麼就好好活下去!話已至此,我對你仁至義盡。」
「難道你想一直留在這個暴君身邊,成為韓國的恥辱?」
「韓國?哪裡還有韓國?」
「韓軒兒,我看錯你了!」烈之言眸光陡暗,突然高舉青銅劍,狠狠的往手掌刺去,剎那間,鮮血橫飛。
「我烈之言,不報滅門之仇,絕不罷休!」
言畢,負氣離去,幸得外面的暗哨已被軒兒一個不留施了催眠法.不然,他此行,只怕是有來無回。
「為何不跟他走,他拚死進來救你。」青姬凝望著烈之言倏然消失的身影,問道。
「你認為,不是有人故意放他進來,他進得來嗎?我倘若跟他走,只怕正中了某人的下懷。」軒兒從袖中掏出親制的化屍液,滴在那三具無頭屍身上,立即化成了一團鮮紅的血水,醒目而刺眼。
「你不擔心他?」
「他與我已經無關了,難道你要我對一個間接害死沉夜的兇手慈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