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時,後山上綠草殷殷,此時將入冬季,山上雖然依然翠綠,但泛黃的枯樹枯草也不少。
以前每次上山都是低著頭小心的尋找著能用得到的毒草或者草藥,而現在,她在尋找腳印,卻也不知道她是在尋找白谷主臨死前上過山的腳印,還是銀風離去的腳印。
踩著近日已經被她走過無數次的小路,心裡起伏不定,不知道是在期待什麼,還是在害怕什麼。
難道她竟然在期待銀風一直在這裡等她?
難道她竟然害怕看不到他?害怕他真的走了?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有這麼扭扭捏捏的心思?
蘇瞳提著燈籠,視線掃向四周,後山上極安靜,雖然快入冬了,但也依然蛇蟲甚多,有些動物即將冬眠,所以這之前,它們都開始奮力的在山上做冬眠前最後的折騰。
時不時的有某棵樹上貓頭鷹發亮的雙眼盯過來的駭人光芒,普通女子,白天的時候就不太敢上山,而蘇瞳之所以能暫時被那些村民相信,就是因為她一個女子,為了替谷中的一些人治病,自己獨自上山採藥多次,好歹讓一些念恩的人能一起商量著多給她一些時間找出殺谷主的兇手。
因為被懷疑,所以心裡很煩很亂,一整天煩亂的在房間裡,可是身邊沒有人。
沒有人忽然跑過來抱抱她,沒有人故意刺激她,也沒有人時不時的安慰她,更也沒有人在身邊相信她。
如果銀風在的話,或許她還能聽到他說的一句,蘇瞳,我相信你,相信你不是兇手。
眼看著就快走到這個不算太高的後山的山頂,再往上走,就是昨天下午和銀風說完話後她所離開的地方,想了想,蘇瞳提著燈籠向那邊看去。
詭異的寒風陣陣吹來,吹得燈籠裡的蠟燭瞬間熄滅,月光撥開雲霧,幫她照著前方的路,遠遠看去,那邊的箭毒木之下,並沒有修長站立的身影。
心底頓時一空。
發著酸楚著疼著的空落。
蘇瞳硬是擠出一絲笑意:「走了麼?終於還是走了?」
鼻間莫名的發著酸,木然的將手中沒有光亮的燈籠扔到地上,勾了勾唇,彷彿安慰自己又故做輕鬆的一笑:「走了好啊……再也不用來煩我,不用再被那煩人精調.戲,不用再怕有人走到心裡,可以放心的把心門關好了……」
「走了好,一乾二淨,什麼都沒有了。」
緩慢低沉的喃喃著,彷彿是在自言自語,蘇瞳仰起頭,怪了,怎麼眼睛裡邊這麼燙,脹死了!幹嗎要哭……
蘇瞳你這女人什麼時候這麼多愁善感了?
傻瓜,蘇瞳,你和銀風本來就是兩個世界的人,你和那個在宮廷裡的男人,還有這個江湖上的逍遙之人,本就不是一路人。
你應該,乖乖的,安靜的,守著一方寧靜的日子,無波無瀾的平靜的過一生,這不就是你一直以來想要的麼?
你還想要什麼?
呵……
愛也愛過了,恨也恨過了。
該見的人也見了,該打的人也打了,該遺忘的人也遺忘了,該趕走的人也已經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你還有什麼可難受的?
你這女人是不是犯.賤?
是你自己趕走人家的……
是你自己故做冷漠的讓人家走的!
都如你所願了,不是麼?
冷風輕輕吹過,將掛在眼眶上有些涼的液體吹落,蘇瞳抬起手擦去,隨即故做瀟灑的抹了一把頭髮:「蘇瞳,你總算自由了!真好……」
說罷,她扯出一絲自認為很好看的灑脫笑意,募地轉身就要下山,卻以轉身之時,眼角的餘光不知為何不死心的瞟了一眼那邊。
之前是一直在找那抹佇立的修長銀影,此時才總算看向那邊黃黃綠綠的草叢裡彷彿是躺著一個人。
腳下微微僵住,微微瞇起濕潤的眼眸,彷彿是發現了什麼一般,匆忙抬起手揉了揉鼻子又揉了揉眼睛,隨即盡量圓睜明亮的雙眼,雙腿一顫:「銀……銀風?!」
剛一驚訝的低呼出聲,蘇瞳連忙提起裙擺快步奔了過去,跑近時,終於看到那邊靜靜的躺在草叢裡的人,一身變.態般的總是一成不變的銀色長袍,凌亂的頭髮遮蓋住臉上也同樣一成不變的銀面具。
「銀風?銀風……」蘇瞳克制住心裡莫名的欣喜和驚慌,有些踉蹌的快步跑上前,怒瞪著那個一動不動的躺在地上裝死的男人,深呼吸一口氣,咬著牙冷聲大罵:「你不是走了嗎?我不是讓你走嗎?既然沒走,你幹嗎不回家!你躺在這裡幹什麼?你有毛病啊你!!!混蛋,快給我起來!!!」
說時,蘇瞳彷彿洩憤一樣抬腳用力踢向他胳膊,以為他會像以前一樣忽然跳起身一把抱住她,卻是踢了兩腳,他沒反映。
蘇瞳一愣,蹙著眉低頭看向他,這才見他面具下的嘴唇發白,下巴上一點血色也沒有,整個人毫無生息……安靜的……彷彿……死人一般的寂靜……
「你……」蘇瞳這才小心的收回腳,蹲下.身抬手拍了拍他的肩:「哎!銀風!你別跟我開玩笑!我告訴你,我現在心情很不好,你要這樣亂開玩笑,我會生氣的!哎!喂!」
她不由又用力搖晃,卻只見他被她晃的平躺在草地上的頭無力的轉了過來,那麼那麼的毫無生息。
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