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神王妃 邊境風雲 第三十章 何必當初
    「報!」傳信者將這一字拖得極長極長,心情中的激動震撼卻依舊不能發洩完全,踩著瑩瑩月光鋪成的道路,一路飛奔至那個曾經在他們記憶中劃下了永恆烙印的地方。

    是的,他忘不了,他永遠忘不了那個人桀驁灑脫地站在崖邊嘲諷至極的哀憤冷笑,忘不了那把金色短匕一次又一次帶出的殷紅鮮血,忘不了那滿頭青絲在長風中凜凜飛舞的決然,更忘不了那個讓人刻骨銘心的名字。

    風行烈!

    他尚且如此,主子呢?

    向菊默默然歎了一口氣,看著前方的斷崖處,那個溫文爾雅俊美飄逸始終散發著恬淡柔和的主子終是不見了,半躺在滿地酒罈子中間的白衣男子,癡癡盯著斷崖,不顧凜冽的長風吹亂了他絲毫未曾打理的長髮,抬起右手,仰起脖子灌酒。

    那天以後,他手中始終不離的東西,有兩樣。

    一把金燦燦的匕首,和數不清的酒。

    只要有空,他就會來到這紫金山巔。

    見到他這般模樣,向菊不是一次憤然而心痛,但到底仍只能靜靜站在一邊看著,到底沒有勇氣走上去,他無法不計後果,他做不到像那個人一般滿不在乎地搶下他手中的酒,甚至毫不猶豫地在爛醉的主子的白衣上踩個兩腳,所以也只有那個人,才能讓主子這樣的人另眼相看,另類相待。

    這次,向菊卻是深吸了一口氣,慢慢踱到那個令人惶恐的白衣男子身前。

    白衣男子輕輕撫摸著懷中的金色匕首,平靜清澈不帶一絲醉意的眼眸淡淡瞥了他一眼,緩緩出語:「又是什麼急報,王弟那邊有行動了?」

    向菊苦歎著搖了搖頭:「雖然蓮姬姐姐憤起幫著他,但他們的關係卻大不如前,蓮姬姐姐的性子我懂,她是想藉著秦悅的手叫我們大秦子民自相殘殺,陷入水深火熱,引得四方強敵瓜分我國,好叫兩個罪魁禍首嘗盡痛苦。我想此時的王爺怕對她的話怕是要防著幾分,蓮姬姐姐縱然對他感情再深,只怕也因為風行烈而恨上他了。」

    「王弟這麼久不動兵怕的還不是青籬和凌羽翔!」白衣男子冷冷一笑,深鎖的眉頭卻沒有半點漾開:「向蓮和行烈之間的情誼王弟永遠不會明白,他就指著行烈死了好將向蓮的心整個兒抓住,他卻從來沒想過,向蓮和行烈之間完全不是那麼回事兒,向蓮那女子的謀略幾乎不在行烈之下,他的把戲,她為何看不穿?哈哈哈……」

    輕淺而猙獰的笑從他唇邊散開,笑得眼淚幾欲流出,散發著的卻不是快樂,而是病態的快感:「他處心積慮設下圈套讓我迫死了行烈,他也一樣得不到向蓮的心!行烈死了,向蓮永遠也不會原諒他!這些日子來我痛苦,他又何嘗不痛苦?自作自受,這就叫自作自受啊!」

    「主子……」向菊只覺得已經看不下去了,這個人哪裡還是他們的翩翩公子,簡直如同一隻帶了病的喪屍,整個人就是一具行屍走肉,所有積極的情緒幾乎與他絕緣了。

    但他的目光依舊敏銳,他的手段依然狠辣,別看他終日借酒澆愁,木然地處理著繁瑣的事物,可是那些細小之處,他卻早已在心中考慮得得當。秦涵本當是梟雄,卻為了風行烈……

    「你下去吧。」秦涵的語聲越發冰冷,似乎根本不想見到他。

    向菊咬了咬牙,低聲勸道:「主子,你不該這般頹廢,應當保重身體,以復我大秦統一大業!」

    「光復大秦?保重身體?你也有資格和我這麼說?」銳利的目光透著絲絲寒氣定格在向菊頭頂,直看得向菊全身冰冷,如赤身露體站在雪地之中,秦涵冷笑的話傳到耳中,身心巨震,幾乎沒有一個跟斗翻倒。

    「早知今日,當初又是何必?」

    向菊打了個冷戰,神色閃動,口中卻道:「主子這話是……」

    「你真當我秦涵會被蒙在鼓裡?你們這些人的想法,我難道就看不明白?」這樣的冷言冷語不知究竟刺痛的是誰,秦涵微微喘息了幾聲,怒意分明:「這麼多年了,難道你們就真的看不懂行烈是什麼樣的人?接到密保後,你們在我身邊煽風點火,還秘密派了人去通風報信,說我意欲奪她兵權,那杯酒中下的天山雪,為的又是什麼?」

    對著那怒意勃發的人,向菊只覺得冷汗浸濕了身後的衣襟,他一向知道秦涵並不無能,卻沒想到,主子竟然早將一切看得明白,只是不說出來罷了。

    而今天,他那看似大仁大義的話,卻實實在在觸怒了這頭沉睡的雄獅。

    「呵,你們只是想若是風行烈不在了,你們就可以光明正大成為我的左膀右臂,慢慢抓住實權,往上再爬一步不是嗎?你們從小就跟著我,卻被一個中途而來的行烈拿走了你們應有的一切光榮,所以心中根本不平,不是嗎?我從未想過要她性命,只是想在最後的日子裡,讓她留在我身邊,讓她放下所有的大事好好看著我,就看著我一人。可是那時候我不知道她是……我跨不過性別那一檻,我怕他擔心,也不敢大聲對他說出來,我想著只能用最卑鄙的方式留下他,他對我一向那麼好,一定不會生我的氣,到時候我再同他慢慢解釋,讓他慢慢接受我……然而我根本不瞭解她,我沒想到她的性子居然烈成這樣,我的自私膽怯到頭來卻害死了她……我……」

    秦涵笑得全身都抽搐了起來,腳步一個虛浮,握著酒罈的手一陣顫抖,再也拿不住重物,只聽得「啪!」地一聲,那罈子落在地上摔得粉碎,他俯身一嘔,一灘黑色的血噴了出來,瀰漫著淡淡酒香的液體混合著點點猩紅妖艷異常,緩緩在地上流動著。

    向菊驚恐擔憂地抬起頭,最後的日子?什麼叫最後的日子?主子這是……他一把扶住搖搖欲墜的秦涵,那右手腕處的一抹細長的青色在白皙得透明的手臂上此時看得那般明顯,向菊猶如遭了晴天霹靂,呆然顫聲:「青蠱之毒……」

    世上最奇的青蠱之毒,中蠱之人身體慢慢虛弱,受盡折磨,縱有良藥神醫,找不出蠱毒源頭,也只能性命不保。

    秦涵搖晃了幾下,站直身子,淡淡地拭去唇邊的鮮血,臉色更加蒼白。

    「我不和你們說明白,因為我是個帝王,水至清則無魚,我要秦國強大起來,什麼樣的人都必須用,更何況人本性貪婪,你們生出這樣的念頭沒什麼可恥。可是我卻不能不恨你們,也不能不恨自己,我恨我為什麼不能堂堂正正和她說個明白,我恨我為什麼看不清楚她的性子,我更恨為什麼我心頭真的有那麼一絲疑慮,真的會因為稱王霸業而改變了自己的心性,擔心起自己的王位!何必當初……呵呵,這句話我其實更應該對著自己說……」

    向菊心中一陣辛酸,腦中早已一片空白,原來……可這怎麼會……

    他如同一尊木偶,呆呆愣愣地苦道:「主子,風王他沒死。」

    雙肩猛地一顫,秦涵一雙原本頹廢的眼睛裡漾起了最深的鋒芒和欣喜,生怕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一字一頓道。

    「你,說,什,麼?」

    「風王……風王她沒死,她在邊境……」

    向菊慢慢將邊境的戰事一一道來,心卻已經落至低谷,他也明白,即使風行烈沒有死,秦涵對他們是再也無法全權付出信任了,最多也只能是個主僕的關係。

    聽著邊境那場戰事的前因後果,臉上的驚喜之色越發濃重,那個無數個日日夜夜幾乎折磨得自己不復昔日的男人終於恢復了一絲神采。

    「一定是她,絕對是她!」

    奚隨風不可能接受另一個人擔當烈軍統領,那個人絕對是風行烈!

    天涯海角我也一定會找到你,要你慢慢聽我說那些還未來得及出口的話,要好好和你解釋清楚,向你認錯,要告訴你我們在一起的那些日子裡我對你的真正感情,絕不只是兄弟親人那麼簡單!我要……

    這世界上沒有人比我更瞭解你!我一定會將那些欠你的全都補償給你,而這次你別再想逃走!

    一向溫和的秦涵嘴角終於勾起了瘋狂的笑容。

    「火速派出兵馬打探悅王虛實,把可以調動人手的將軍全部召集過來,我要以最快的速度拿回整個大秦!」

    行烈,你等我,這次,你一定要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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