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花正盛,百里飄香,這日清晨風行烈伸了個懶腰從床上爬起來,四下裡一瞧,竟然沒看見那抹烈得讓人雙眼發燙的紅色。
鼻子朝天發出一聲輕哼,心中的嗤笑都有幾分無力,唉,這個煩人的混蛋,總算是走了!
這些日子以來,風行烈對養在深閨的大小姐的同情心日益加重,在凌羽翔的精心呵護下鬱悶地當了一個多月的瓷人兒,站著怕她腳疼,坐著怕她腰疼,躺下睡了還怕她頭疼,房外怕她被風吹得冷,房內怕她被空氣凍得冷,床上還怕她寒毒發作被被子捂得冷。
風行烈跳腳頻頻,悲憤欲絕,哦買疙瘩,堂堂一代戰神居然淪落如斯!
有時候氣急了拍床大罵,我是豆腐做的不成?你這個大凌王爺怎麼這麼清閒,這麼有時間,天天有功夫擔心我的好壞?這時候凌羽翔總會用深切而極為真誠溫柔的目光瞧得她寒毛倒豎,一本正經又認真地說,你不是豆腐做的,但是你此時身體餘毒未清,恐怕比豆腐還不如,所以不許任性!而且你是我的王妃!我不管你我管誰啊?
想起前些日子還開玩笑的想,凌羽翔對他大吼「你是我的王妃」時一定很腦殘,此時就體會到了自作孽不可活的真諦,為什麼她預料什麼好事都不准,偏偏壞事准的要命。
即使這個混蛋有演戲的嫌疑,風行烈大多數時候到底還是無奈了。
體內寒毒早就在這段日子裡,清理了十之八九,此時的她只要不是以透支生命的方式去拚命去搏鬥,同以前差別已經不大了,即使是和凌羽翔打上一架恐怕也沒什麼關係。不得不說,這段日子這傢伙對她的呵護,的確有很大效果。
風行烈搖頭微微一笑,雖然嘴上不會承認,雖然總是吵著嚷著叫那個人快點滾蛋,但一旦他真的走了,她也真的會有些失落和不捨。
「王妃,王爺吩咐您有什麼要求就同紫沫說,紫沫會打點好一切。」房外聽到裡面的動靜,一名年紀約在十八九歲的紫衣女子走了進來,神色中透著一股精明和清晰,根本不是往日裡那些滿口奴婢如何奴婢如何的小丫頭可比的。
這麼多年的攝政王爺做下來,凌羽翔自然有自己的一班子人,只不過不是至親至重的人,他斷不會讓這些人與他們接觸。風行烈心頭微微一暖,唇角勾起一絲明朗的笑容,走下床來自行梳洗。
「王爺今日去幹什麼了?就派了你一個人在我身邊?」
「回王妃,王爺今日是蒙太后和皇上急召,似是有什麼緊急軍情不得已才進宮去了,王爺臨走時吩咐葉侍衛和紫沫留下,王妃有任何差遣我們都會為你做到。」紫沫有些可親地笑著,已上前一步稱心地為風行烈打點氣黝黑的長髮來,這丫頭是個精明貼心的人,凌羽翔看人的眼光果然不差。
「葉侍衛怎麼不跟在王爺身邊?」風行烈望著鏡子裡的自己,問的有些懶懶散散漫不經心,黑白分明的美眸略微瞇起,軍情?默默盤算著時日,放在梳妝台上的右手食指已經緩緩敲擊出異樣的節奏……
「此番軍情極為重要,王爺雖然位高,到底還是要避嫌的,葉侍衛畢竟是暗閣的人,平日裡也就算了,在敏感關頭出入,太后和皇上總歸看著心裡不會太舒服。」
風行烈淡笑著點點頭:「是什麼緊急軍情?」
紫沫面上一怔,手中的梳子稍稍一頓,指尖觸著她柔順到極點的黑髮,神色之間頗為驚訝。
風行烈卻笑得溫和:「你不也是暗閣的人麼,葉飄應該告訴過你我的大概情況,就算說的不詳你也應當知道我不是傳言中的草包王妃,這些事情我自然是能猜到的。」
紫沫輕輕抿了抿唇,驚訝之餘不失鎮靜:「王妃猜的不錯,紫沫是暗閣的人,但是軍情相關紫沫不能相告。」
「凌羽翔走的時候怎麼說的?」風行烈淡淡問道。
「王爺說,全憑王妃吩咐……」紫沫訝然地猛一抬頭,顯然是明白了些什麼。
自顧自地將頭髮簡單地束起,僅用一根紅繩繫住,輕輕一甩腦袋,說不出的瀟灑,風行烈挺了挺眉:「看來,秦國果然出事了。」
紫沫下意識地一張嘴巴,險些呆住,她是知道王妃不是草包,可是不是草包和如今的神機妙算之間還是有一大段差距的吧?這段時間王爺對王妃的態度早就傳遍了王府,傳遍了京城,王爺如此對一個女人上心,紫沫還真的從沒見識過。
紫沫既然身在暗閣又得凌羽翔信任,心性上是絕對的忠心為主,只要是凌羽翔的命令都會毫不猶豫地執行,她人極為聰慧,知道什麼是自己能求什麼是自己求不到的,王妃的位子她根本想都沒想過,自然也不可能對風行烈有多嫉妒,只是很好奇,這個能讓王爺癡心如此的女人,究竟是個什麼樣子。
此時她三言兩語就猜測到了那麼多的信息,彷彿什麼事情都難以瞞過她的眼睛,倒真讓紫沫從心裡欽佩起來,當下重重一點頭。
「是,王妃慧眼雪亮,秦國的確出事了,出在宮廷。」
「兄弟相殘?」沒想到這齣戲,這大凌國沒演出來,反倒是秦涵那邊先演出來了。
「沒錯,三王子秦悅不知道哪裡請來了一位軍師,暗暗調動兵馬連出奇策,將本在前線這陣子萎靡不振敗退的秦軍一舉堵在西江口,秦王這時候卻強烈地反擊起來,造反秦悅沒想到一口氣吃不下這麼大塊肥肉,被噎著了,此時秦國內亂已起兩方人馬卻對峙起來,引得其他周邊的諸侯國一個一個蠢蠢欲動。」紫沫復又點頭,心服口服地上報到。「另外……南藩起兵了……」
「什麼?」風行烈神色陡然之間變得凝重起來,南藩起兵?開他媽的哪國玩笑?南藩怎麼可能在這個時候起兵?
望了一眼紫沫和房門口的那個直挺挺的冷漠身影,無怪凌羽翔把他們留在這裡,暗閣掌握生殺大權,即便是皇親國戚,他們接下的事情也容不得別人插手,此時若不是暗閣的人在這裡,若不是礙著凌羽翔的面子,恐怕太后和皇帝那邊指不定已經對她這個南藩和親公主採取了什麼行動。
不是紫沫還在旁邊,風行烈早就拍著桌子大罵了!那個老藩王腦袋裡有米田共是不是?先是把她送來和親,又起兵造反,他以為南藩那幾畝田,幾塊地,不足萬人的兵馬能夠幹什麼?以卵擊石……不對,是鴿子蛋去砸大山還差不多!
風行烈的眼中陡然閃出濃烈的危險之色,眉間輕輕一挑,突然莫名其妙地問:「當今太后是皇上的生母嗎?」
紫沫神情一滯,卻依舊應道:「不是,肖雲太后是先皇的寵妃,在一場變故中失去了生育能力,王爺和皇上的生母蕭妃很早就……去世了……」
微合雙眼,用食指緩緩揉了揉太陽穴,風行烈沒有興趣去追問那些後宮爭寵的陰謀詭計,突然輕輕一點雙足,人已經掠到了門外,望著冷冰冰地曬著太陽的葉飄,幽暗的眼中光芒更甚當空驕陽。
「那我再問一句,葉飄,是不是凌羽翔還下了第二道命令?」
葉飄抱劍的手輕輕一顫,終於睜開了清澈的眼。
「是,王爺說,若是午時以後有人前來擒拿,所有暗閣成員拚死護送王妃出城!」
「有人來嗎?」
「有……一批,人數不多,想必只是試探,已經解決了,我們在等王妃醒來,也在等午時以後。」
唇角陡然勾起,風行烈雙眼鋒芒四射,怒極反笑。
好啊!好啊!原來是你!
枉費我辛辛苦苦幾乎丟掉一條命才搞定了一個皇帝,你肖雲太后卻要學武則天,將我的辛苦成果生生破壞!我就說,凌御寒雖然目光不夠長遠,可是總也知道自己在做什麼,知道自己的力量還算薄弱,怎麼耐不住性子便要暴露一切,原來他也不過是個棋子和傀儡!真正想要執掌凌國大權的原來是你!
此時秦國放亂,四方各國眼睛裡瞪著的都是秦國,肖雲太后知道利弊,此時再不動手,時機已過以後要等到這麼好的機會也難了,所以她才如此急切地要籌謀奪權。
很早就聽聞肖雲太后昔年隨著先王打拼江山,在先王身邊出謀劃策更甚男子,她也曾在南藩部族中住過一段時間,有勢力留在南藩當然就說得通,此番南藩造反恐怕只是個調離凌羽翔的借口,好讓她盡快掌握城中大權,到時候凌羽翔孤軍在外,國中新招募的一大批將士盡為太后所擁,造成的效果比之秦涵秦悅對峙差不了多少。
南藩內部,必然也有了禍亂!想起那個老藩王,風行烈心裡的火更大了一重。
被我修理過的人,你也敢隨便亂動?
凌羽翔從來都以大局為重,必定直接催大軍前往南藩平定叛亂,而她明面上到底是南藩公主,太后自然由不得凌羽翔見她,何況以如今的情勢看來,手持著她這枚棋子多少對凌羽翔有些影響,也對南藩有個交代,她不會殺她只會擒她。
縱然知道太后的陰謀,凌羽翔也只有等到她發動政變才能對她動手,避免凌國百姓落下口實,拭母之罪何其重也,無憑無據凌羽翔也無法動手搶得先機。
這種情況之下,他竟然還把他身邊最為倚仗的暗閣調過來給了她……
你這個混蛋,你真是……
「暗閣成員共有多少人馬?」整理完了思緒,風行烈平靜得如同一潭清水,微閉雙目倚在牆上,享受著溫暖的日光。
「總共九十八人。」
「近衛軍和護城軍有多少人?」
「近衛軍三千,護城軍一萬,另外有一批禁軍五百,這些人全是精兵。」雖然葉飄有些不解,依舊如實回到。
「一萬三千五百人……哼!」風行烈的眼中殺機陡然暴增,一股凌厲的血腥之氣緩緩升起,配合著唇邊漾起的猖狂笑容,葉飄和剛剛走出門來的紫沫竟然莫名升起一股懼意,這樣的壓力,竟然是……只有從凌王爺上戰場之前才感受過的!
「殺業即開何須客氣,凌羽翔大概今日傍晚就會領軍出城,在這之前,他們不會打草驚蛇,我們還有十幾個時辰準備……」看了一眼甚為不解的紫沫和葉飄,他們縱然接到凌羽翔的任務,也必定無法看透全局,只有事發之後才會明白,此時縱然說的清楚也需要一番口舌,凌羽翔的身份做不到,但是她可不用顧忌身份!
「我們走吧,時間有限。」這兩個都是聰明人,和他們無需廢話。
紫沫恭敬道:「王妃要去哪裡?我們這就去備馬。」
「不必,給我找一身男裝來,我要去暗香樓。」
紫沫和葉飄當場蒙了,狐疑地互望一眼,紫沫才小聲問道。
「王妃去那種地方做什麼?」
「當然是……」風行烈微扯唇角,回眸一笑百媚生:「尋花問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