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命相抵，是不是抵得過？
夢中，少女看到男人全身都是血，傷口怎麼止都止不住，他卻像是沒有感覺到疼痛似的，只是看著她，幽深的黑眸一瞬也不瞬地看著她，唇邊溢出一絲苦笑：「沐輕楚，我真是敗給你了……
沐輕楚，我真是敗給你了……
敗給我之後呢？
少女痛哭失聲，想要大吼著問他，「敗給我之後呢？難道你就不想討回來嗎？」
夜弦見她被魘住了，有些不忍心，坐在床頭輕聲喚道：「姑娘，別哭了，快點醒醒，公子沒事了。」
公子昏迷了幾天，姑娘也是不肯醒過來。這樣互相折磨，究竟何苦？
她正要離開房間，卻發現床上的少女猛地睜開了眼睛：「夜弦，他、他呢？」
「大夫說公子沒事了，只是失血過多，到現在還沒有醒過來。」夜弦道，英氣逼人的眉眼間染上了清憨。
「我去看看他！」少女說著便下了床，腳下一軟，差點掉例，卻還是一步一步朝著他的房間走去。
許久許久之前，似乎見過那樣一個場景，男人以手扶額，在桃花開得燦爛的亭子裡睡著了，傍晚的陽光斜斜地打在他的身上，那麼安詳，那麼靜謐，就好像是什麼煩惱也沒有的純潔天使。
不知道是夢是幻，現在那一幕又活生生地出現在眼前一一他的面容很純淨，猶如孩童般無辜。他側躺在床上，因為傷口在背後，稍稍動一下都會疼痛難忍吧？
少女慢慢走過去，腳步輕得沒有一點聲音，她怕吵醒了他。可是，又怕他醒不過來。心裡矛盾之極。
房間裡很安靜，瀰漫著淡淡的藥草香味，似乎在他的身上總是有著藥味，即使他不像風哥哥一樣終日採藥製藥，卻是整日藥不離。」充滿霸氣與強勢的身子現在變得這樣羸弱，臉色蒼白得好像隨時可能羽化而去「」
少女心裡一痛，伏在他身邊靜靜凝視著他的側臉，眼淚卻啪嗒啪嗒地往下掉，落在他蒼白的臉上，慢慢滑下來，惹得男人的睫毛微微顫了顫。
沐輕楚見自己的淚弄濕了他，趕緊手忙腳亂地擦著，手指剛剛觸到他的臉頰，卻被一隻大手猛地握住了手腕！沐輕楚嚇了一跳，驚訝地看到男人的眼睛睜開了，他幽深的黑眸一瞬不瞬地盯著她，頓時笑靨如花，眼淚又要掉下來了，還沒開口，卻聽到男人沒有情緒的聲音：「大膽奴婢，居然敢對我動手動腳！」
「我……」沐輕楚說不出話，被他抓住的手腕很疼，她卻忘記了掙扎。
「你是誰？」男人薄唇微抿，接著問道，幽深的黑眸中一片暗色，什麼也看不到。
「……」沐輕楚只覺得一聲晴天霹靂在腦子裡炸開，他同她是誰？那個挺身為她擋箭的男人，他問她是誰！
「公子，楚世子來探望。」這時候，夜鳴走進來，看見他醒了，欣喜地稟報道。
商湛鬆開了沐輕楚的手腕，從床上坐起身，「既然他想看我的笑話，那我就滿足他！夜鳴，你讓他進來吧！」
「是！」夜鳴退了出去，卻奇怪地看了一眼呆坐在一旁的少女，她這算是什麼表情？
「我不管你是誰家的丫頭，既然敢對我動手動腳，自然是要付出代價的！」商湛轉而看了她一眼，「沒有我的命令，你就呆在這裡別動。聽清楚了嗎？」
「是。」沐輕楚的淚水在眼裡打轉，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想哭，可是眼淚偏偏就是止不住口
床上的男人眼眸一閃，卻還是撇開頭去，突然朝門口笑道：「君大王光臨寒舍，真是讓商某惶恐啊！」
門外走進一個身穿天藍色錦袍的男子，一雙桃花眼帶笑，目光灼灼地盯著床前的綠衣少女，假意客套道：「不知湛公子身體如何呢？聽聞你遇刺，本大王真是萬分著急啊！」
「不勞君大王擔心，商某暫時死不了。」商湛笑道，語氣卻很刻薄。
「死不了就好，我也就放心了。」君不凡也絲毫不肯相讓，走近了些，突然瞥見床頭站立的少女低著頭，眼睛似乎有些紅，急道：「楚楚，你怎麼了？誰欺負你了？快點告訴我！」
少女抬起頭來，一雙黑寶石般閃亮的眼睛有些黯淡，可是，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她看向他的眼神半點情緒也沒有，只是淡淡問道：「我們認識嗎」」
君不凡一呆，笑容在嘴角凝固住口
商湛眼中閃過一絲滿意的笑，微微勾起唇角，長臂伸出，將迷茫中的綠衣少女一把拖到了床上，用力按進了自己懷中，寵溺地責備道：「輕楚，不認識就說不認識，怎麼反問起了客人呢？真是沒有禮貌。「不顧少女全身僵硬，他又抬起頭來，笑得無比瀟灑：『君大王，內子身體不太好，記性也變差了，所以就記不得一些無關緊要的人和事，還請君大王多多見諒。」
內子！沐輕楚腦中一轟，可是有人似乎比她還要驚詫：「內子！楚楚什麼時候成你的內子了！商湛，一定是你逼她的！對不對？」君不凡大吼道，好看的桃花眼有些不協調地染上了憤怒的光芒。
沐輕楚也想問，她什麼時候成了他的內子的，剛剛不是還不認識她嗎？難道他的腦手壞掉了？
「輕楚，告訴我，你有沒有為我擔心？「商湛對君不凡的問題比若未聞，只是低頭看向懷中人，認真地問道。
沐輕楚也抬頭看向他，他的大手強勢地壓住她的肩頭，她根本連動動身子都不能，可是，她確實很擔心他。
於是她誠實地點了點頭。
商湛唇邊滑出一絲溫柔的笑意，繼續問道：「如果我死了，你會怎樣？是不是想要把命還給我？」
沐輕楚被他問得繼續發呆，他說得沒錯，如果他死了，她真的會把命還給他的。於是，她又無比篤定地點了點頭。
「很好。」商湛的笑意更深，從眼角眉梢到微微勾起的嘴角，完全看不出他剛剛才從昏迷中醒來。
「喂，商湛，你是不是給楚楚下了什麼巫蠱之術，她怎麼只會點頭！」君不凡氣得跳腳，南越多巫蠱，他們剛剛從南越來，很大可能性是中了巫蠱。
商湛抬頭看他一眼，不置可否地又低下頭去，薄唇湊近沐輕楚的耳邊，輕聲問道：「你認識他嗎？嗯？」
沐輕楚看向君不凡，一身天藍色錦袍，長身玉立，好看的桃花眼本該含情，現在卻染上了不可置信，但是，即便他的眼裡閃過無比驚訝的情緒，她還是搖了搖頭，誠實地答道：「我不認識他，從來都沒有見過他。」
「楚楚，伽川君不凡瞪大了眼睛，要說的話卡在了喉嚨裡，他原以為今天可以見到她，可以和她訴說這半年來的相思之苦，順便也羞辱一下商湛，卻萬萬沒有想到，他在她手上載了這麼大一個跟頭她不記得他了，這算怎麼回事？
商湛心裡卻無比的順暢，當初他受的煎熬，終於又有另一個人嘗到了這種滋味。她不只把他一個人遺忘得那麼徹底，這樣，他的心理多少要平衡些。
「輕楚，我的頭有點暈，身子也有點痛，可是，又不好意思開口讓客人離開，你說怎麼辦呢？」商湛湊近她耳邊，無比親暱地說道。這話說的聲音不大不小，既顯示了他和她的親密，又讓君不凡聽了個正著，天藍色錦袍的男人英俊的臉上頓時紅一塊白一塊。
「這位公子，你如果沒什麼事情的話就快點走吧，我家公子要休息。」沐輕楚一聽他身子痛，一急，趕緊下逐客令，卻沒有想到自己已經成了半個機器人了，……主人的命令無條件服從。
「楚楚，你、你太讓我傷心了！」君不凡一甩衣袖，憤怒地轉身，大步走出了房門。
房間裡，頓時安靜了下來。
只能聽見兩人的呼吸聲。
商湛卻沒有立刻鬆開她，反而低頭笑道：「被人忘記的感覺是不是很難受？你看他，都氣得奪門而出了。」語氣非常輕鬆歡快，似乎帶著些幸災樂禍。
沐輕楚一呆，原來他醒來的時候是故意說不認識她的。
「告訴我」，商湛突然將她的身子從懷中拖了出來，讓她的眼睛正視著他，無從逃避：「告訴我，當你知道被我忘記的時候，是什麼感覺？」
沐輕楚呆呆地看著他，淚水突然決堤而下。那時，她覺得天旋地轉，睛天霹靂一般。
商湛歎了一口氣，他不肯做虧本的生意，所以總想著怎麼把她遺忘他的恥辱還回去，可是要讓她說話實在太難了，側不如不說吧。修長的大手撫上她的臉，將她滾落的淚水一一拭盡，溫柔地歎道：「就算我忘記了全世界，也不能忘記你，所以，不要哭了，刪等我死了再哭吧。」
「你不會死！」沐輕楚立馬吼道，淚水越聚越多，轉而變成低低的嗚咽：「嗚嗚，你不會死，你不要死…」
「那就不要哭。」商湛凝視著她，冷靜地笑道，這樣的相處方式，真好。不爭，不吵，她，甚至還為了他哭泣。
「嗯。」沐輕楚用力地一抹淚，可憐兮兮地瞅著他，男人的笑容如此溫柔，直達眼底。一個困擾了她很久的疑感突然爬進了心裡，於是，她便問了：「商湛，你……是不是喜歡我？」
原本淡笑的男人嘴角的笑意猛地一收，沐輕楚心都冷了一半了，然後聽到了他沒有溫度的聲音：「不，我不喜歡你。」
無比果斷乾脆的否決。
沐輕楚的心徹底冷了，多麼丟臉而諷刺啊，她根本就是自取其辱。她怎麼糊塗到這個地步，問出這麼不知羞恥的問題呢門
「我不喜歡你」，男人的眉眼漸漸湊近她發呆的臉，不一會兒，他溫熱的唇瓣便貼上了她的，有力的大手將她緊緊摟在了懷中，讓彼此之間不留一絲空隙。
商湛親吻著她的嘴角，輕聲笑道：「我不喜歡你……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