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夫君一般黑 第2卷南越風雲 第065章 誰是棋子(第2卷完)
    「哦。」沐輕楚苦著臉,一步一步挪到他的主臥室,推開房門

    男人只著一件中衣,頭髮披散下來,看見她進來,語氣有些不耐煩:」怎麼這麼慢?去調試水溫。」命令的口吻。

    「哦。」沐輕楚低著頭走進去,關上門,心裡還在擔心,這個奸商會不會對自己動手動腳的?拿起他要換洗的衣服,搭在臂彎上,看也不敢看他一眼,低著頭往月洞門衝去。

    她還記得方向,真是難得。可惜,那邊並不是浴室,而只是一個小小的儲藏室罷了。商湛搖頭走過去。

    「那邊」身體陡然被一隻大手按住,沐輕楚尖叫出聲:「啊!你這個色狼!」

    商湛沒有料到她會有這麼大的反應,側是嚇了一跳,看到她迅速跳離他三步遠,像是見了鬼似的,心裡一惱:「沐輕楚,你在幹嘛?」

    聲音冷嗖嗖的。

    「沒,沒幹嘛。」沐輕楚雙手抱胸,將他的衣服緊樓在懷中。

    商湛翻了個白眼,無奈地歎氣道:「那邊是儲藏室,浴室的門在那邊。

    看到他的眼神示意,沐輕楚大窘,臉「刷」的一下子紅了,是她想的太多了,趕緊將頭低下去,朝他所說的浴室方向走去。

    商湛一步一步跟在她的後面。他身材頎長,雖然有些消瘦,卻依舊挺拔有力。唇邊忽地綻開一個淺笑,記得那時在陵都,這個小丫頭為了要逃走,居然給他的甜湯裡下了合歡散,他也是一時好心,把甜湯讓給她喝,沒想到會發生了那麼大的事情,她抱住他又摸又親……倘若她在清醒的時候也會主動擁抱他,不論會不會親吻,他或計都會從心裡笑出聲吧。

    可惜,她不記得了。從開始到現在,她就沒有一次記得住的,他想要留下的東西,她全部忘記得乾乾淨淨。

    走進了月洞門,轉過了一條小小的白玉石長廊,熱氣撲面而來,瞬間將他的思想都打斷了原來,他一直都念念不忘之前的她,現在她的心丟了,和陌路人有什麼分別?

    沐輕楚沒有對三個水池產生半點猶豫和不解,所以一進去就輕車熟路地調試好了水溫,這時商湛走了過來,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衣服也沒有脫,便要抬腳走下中間那個大大的浴池。

    「哎?公子……」沐輕楚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藥草還沒有放。」

    「……」商湛回頭看她,她的表情無比認真,可是,她怎麼會記得要放藥草的?不是準備將他的一切都徹底地忘記千淨嗎?還記得這些藥草做什麼」,

    「不用你管!「商湛莫名地一陣惱怒,一把拂開他的手,逕自走下了浴池,頓時蒸騰的水汽將他整個包圍。

    哼,賭氣?!藥浴不放藥草,那沐浴做什麼!沐輕楚瞪眼看著他的背影,心裡一陣氣惱,一把抄過身邊裝著藥莘的籃子,掀起,嘩啦啦全部朝著他的身體潑了過去!

    商湛還在賭氣,陡然被一陣藥草味襲擊,一連串的草藥從他的頭上傾瀉而下,紅的、黑的、綠的、紫的,什麼顏色都有,全部擠在他的身上和他周圍的水池裡,漂浮著,漸漸地散開、散開,頓時將他包困得像是個搞笑的藥人似的,不,也許是滑稽的小丑,看他頭上那幾朵紅色的小花,簡直是頭頂紅冠般華麗。

    「沐輕楚,你幹什麼!!」他條件反射般的轉頭,衝她大吼出聲。

    沐輕楚看著他滑稽的模樣,頓時笑得上氣不接下氣,也忘記了什麼尊卑、什麼身份,實在笑得站不住,捂著肚子蹲下身子,眼淚都快笑出來了。

    「沐輕楚」商湛的火氣蹭地冒了上來,陰森森地瞪著眼睛警告她,不過,沐輕楚半點也沒有察覺到。

    她果然是好大的膽子,從前那種唯唯諾諾都散了去,更加猖狂起來了,居然敢對他,對他……」

    好!她既然這麼不聽話,也就不要怪他心狠手辣了,商湛微微勾起嘴角,長臂伸出,抓住她的手臂,微一個用力,「嘩啦」一聲,少女猝不及防,被一把拖進了浴池之中,濺起大大的水花。

    沐輕楚在水裡撲騰了半天,也找不到支撐點,這漢白玉的浴池太滑了,她穿著鞋子根本就站不住腳,連連喝了好幾。帶著草藥味的洗澡水。就在她快要被水淹沒的時候,身邊一隻大手好心地伸了過來,她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似的一把握住,拚命地朝那個救生源靠去,驚慌不定地攀住了那人的肩膀,伏在他胸口劇烈咳嗽、大。喘息,自己卻半點沒有察覺到有多麼不妥。

    「你還要抱著我多久?」頭頂上突然傳來一陣戲謔的笑聲,似乎很是高興。

    沐輕楚大驚抬頭,這才發現自己在做什麼!她居然像是八爪魚似的攀在了奸商的身上,頭伏在他近乎半裸的胸口,而在被藥草遮住的水下,她跨坐在他的腿上,就好像他是游泳池邊的扶桿,姿勢暖昧至極。

    「你、你、你想怎麼樣?」沐輕楚慌亂地往後退,卻怕自己找不到支撐點又會成為落湯雞,可是,男人的臉越湊越近,她不自覺吞了吞口水:「公子大人,我知道你丰神俊朗,英俊瀟灑,但是,我、我可不是隨便的女人,我、我賣身不賣藝……不、不、不,我賣藝不賣身……也不是,我什麼都不賣!」她語無倫次地解釋著。

    男人卻笑意更深,大手撫上她白瓷般的細膩臉龐,感覺到她的身體一顫,他笑得更加開心了似的,另一隻手樓住她的纖腰,身子陡然一轉,將她反身抵在了浴池壁上,曖昧地湊近她耳邊:「你不是隨便的女人,可惜,我是

    說著便低頭將她因吃驚而微張的櫻唇含在了口中,溫柔而不失霸道地吻著她,身體緊緊貼在一起,連她的心跳聲都可以聽得清清楚楚。

    是了,沐輕楚,是你教會了我很多有些事情,我需要隱忍十年,不斷地擴大實力,只為了有一天能夠顛覆這天下,報母妃的血海深仇。

    不,準確地來說,他只是要毀了南越,滅了北秦,因為,南宮雨喬是天下第一禍水,生她養她的南越罪元可恕,而北泰,也是同樣不可原諒,因為北堂引是它的繼承人,而那個第一禍水的女兒安平暮雪將會是它的女主人!

    這一切,他都不會原諒,平生最恨的女人就是南宮雨喬!

    然而,有些事情,他現在知道了:如果不去爭取,如果只是隱忍,如果不早點說清楚,那麼可能就會被別人趁虛而入。到那個時候,他可不能保證自己的身體還能不能堅持下去,一直撐到踏遍天涯海角找到她的那一刻!

    沐輕楚大驚失色,被他束搏在池壁上半分也動彈不得,可是,最讓她震撼的不是他的粗魯輕薄,而是他的吻

    霸道有之,溫柔有之,疼惜有之,似乎是隱忍了好久好久,終於將滿腔的深情一齊爆發,和風哥哥溫柔細膩的輕吻完全不同。

    周圍全部都是藥草的味道,甚至他的頭髮上、濕漉漉的衣衫上還沾染了藥草,心裡陡然一陣悲涼,原來這個男人真的是喜歡之前那個沐輕楚的。居然連她這樣放肆的挑釁都能夠容忍,甚至還笑得那麼開心口

    可惜,商湛,你認錯人了,我不是她。

    即使身體相同,靈魂也絕時不一樣。

    於是,她開始大力地掙扎,雖然他的身體猶如銅牆鐵壁,她的反抗根本半點作用也沒有,可他還是在她掙扎的時候停了下來,幽深的黑眸睜開,鎖著她的眼睛,企圖找到一點過去的記憶,哪怕一點點也行……」

    「商湛,你認錯人了!我們之前從來都不認識,不管你把我錯當成了誰,我不是她!「沐輕楚毫不畏懼地瞪著他的眼睛,大力地擦著自己紅腫的唇瓣,頭髮上濕漉漉的水珠一滴一滴地流下來,將她透著紅暈的臉龐映得更加絕美。

    商湛一瞬不瞬地看著她,突然身體一顫,記起了之前那個大夫說的話:「夫人玉體嬌弱,房事不可過頻,倘若受孕,怕夫人會承受不住。「

    輕輕歎了一聲,房事,他們可是清清白白的。他則是想要不清白。只是,她現在無心,他也沒有這個趁虛而入的癖好。

    頹然鬆開了少女的身子,往旁邊的池壁上一靠,商湛淡淡道:「出去換一身乾淨的衣裳再進來,給我擦背。」也不回答她之前說的什麼錯與不錯,他跟她根本就說不清楚。倒不如不說了。

    「知道了。」沐輕楚當是自己的話刺激到了他,心裡也很不舒服,撇了撇嘴,艱難地爬上岸。

    這個奸商,無聊是不是,偏偏要把她也拖下水!很好玩嗎?可是,她現在算是有求於他,既然心裡面有鬼,也就不能不順著他了。

    鞋子太濕,走在白玉石的走道上,差點滑倒,男人的聲音突然從浴池裡傳出來:「把鞋子脫了再走。」

    沐輕楚看向他,他背靠著池壁,根本就沒有看她啊!怎麼,他背後有眼睛的?

    哼,要你管!沐輕楚在心裡學他說了一句,卻真的脫下鞋子,提在了手上,穿過月洞門走了出去。

    商湛這才回過身來,看向月洞門前垂下的簾子,少女的身影已經看不見了。輕歎一聲閉上了眼睛,我沒有把你錯當成誰,你一直都只是你。或許,是你把我錯當成了誰吧?

    即使這樣,我也絕對不會再放手。

    男人又歎了一聲,脫下貼在身上已經完全濕透了的中衣,朝池底慢慢滑坐了下去,讓溫柔的水一點一點漫過他的身體,直到將呼吸都淹沒……」

    為了毀掉南越,他和南海上的水盜簽訂了長期的交易,一直讓南越的百姓處在安定和慌亂之間,時時擔心著自己的安危。百姓不安寧,國家怎麼能夠安寧呢?他究竟是要毀了百姓,還是毀了南宮家?

    「你為什麼要民心惶惶不安?」少女的質問聲突然從心裡跳了出來,他一直都記得她說過的每一句話。

    是啊,為什麼要民心惶惶不安呢?他只是為了毀掉南宮家,不是為了毀掉百姓。

    要怪就去怪南宮雨喬吧,若不是因為她這個天下第一禍水,他不會被丟在極北雪原上遭受風雪的欺凌,也不會從此烙下寒疾的傷痛,而母妃也不會在等待愛子歸來無望時哀痛自縊。

    所以關於南宮雨喬的一切,他都痛恨,並且都要毀掉!

    包括,南宮塵。

    如果說,之前的公子塵一直默默地呆在康王府,與他沒有半點糾葛,如今,他卻和她扯上了關係,並且,還是那麼親密的關係!這樣危險的男人,他能留著嗎?

    商湛猛地從令人窒息的水裡躍起,用力甩了甩臉上的水珠,幽深如墨的眼眸瞥向沿著走道朝他盈盈走來的綠衣少女……

    所有敢和他搶奪她的人,都要付出代價!

    ※

    蜀道之難,難於上青天。

    西去的官道上,一身白衣的男子,騎馬飛奔心飄逸的長髮隨風飛舞,額頭上是細細密密的汗珠。

    即使蜀道再難、再險,他也要去啊!而且,必須得馬不停蹄!

    昨日在白馬寺離開她的時候,他給了她一瓶藥,是在神仙谷的時候研製的,可以幫助她恢復清醒的意識,只是他自己多少有些不正常的心理,即使有藥,還是覺得不如讓她喝他的血來的容易、來的刺激。

    不知道她在那個公子湛的身邊過得好不好?不知道她有沒有在夜晚的時候驚夢連連?不知道她是不是會時而想起他?

    輕兒,你不會忘記我吧?

    在神仙谷十年,他已然被所有人遺忘,人人都知道他是康王,曾經是南越的世子,可是,不在其位,不謀其政,十年之後,誰還會記得他?即使他活生生地站在那些十年前曾經奉承他、追棒他的老臣面前,他們怕也是絲毫認不出他的吧?

    其實,他也沒有奢望太多,其他的人,他根本就不在乎!這個世界上沒有了娘親,他早就沒有了任何的牽掛,如今心裡陡然間闖進一個她,叫他怎麼辦才好?

    雪白的千尋小獸窩在他的懷中睡得很安穩,好像不論這個世界怎麼變化,不管是天氣也好、旅途也好、風景也好這些東西怎麼變化,只有它,一直不離不棄,只有它始終在他的身邊,一刻也不曾離開。

    千尋……」,

    風若塵低頭看了看懷中的小獸,喃喃喚了一聲。

    耳邊彷彿又聽見了少女好聽的聲音,問道:!『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叫千尋?」

    「你也叫千尋?」他那時候是驚訝到了。

    「還有別人叫千尋嗎?」少女不理解地問道,似乎是被人奪走了專利權一般不開心。

    「呵呵」,風若塵突然笑出聲,看著懷中已然醒來的小獸,它睜著大眼睛莫名其妙地回視著他,唇邊的笑容更大了些:「小千尋,輕兒不在,你是不是也很無聊呢?」

    「嗚嗚」小獸嗚咽了一聲,似乎在回應他,可是下一秒風若塵卻發現不對勁,在前方的官道上停著幾匹駿馬,一字兒擺開,好像專門在等著他似的。

    眉頭微蹙,風若塵拉住了韁繩。冷眼看向眼前有些蒼老的男人,淡淡道:「西林崇,我不是說過不要再來找我嗎?」

    「世子,您這是要去哪裡啊?」男人一身尋常的粗布衣衫,背部有些微的佝僂,完全看不出他就是南越權傾一方的三朝元老。

    「西林崇,我的行蹤還需要向你匯報?!」風若塵眉頭一擰。

    「老臣不敢,只是關心世子的安全罷了。」西林崇像是為了證明自已,手一招,他身後的家奴將一個人推了出來,那人撲通一聲掉在了地上,頓時揚起計多灰塵。

    風若塵凝眸一看,是那個跟在南宮衛身邊的侍衛?他的手不是都廢了嗎?怎麼還敢來這裡?

    「你來做什麼?」風若塵隱隱地察覺到一絲不對。

    「我是奉王上之命來告訴……告訴康王殿下……」那人跪在地上,低頭顫聲道。

    他居然稱呼他康王,風若塵勾起了唇角,是來討要解藥的嗎?

    「告訴我什麼?」風若塵問道。

    「告x告訴殿下,倘若想要保住那位姑娘的性命,就拿噬心蠱毒的解藥來換。」那侍衛硬著頭皮道,他也不知道自已跟蹤風若塵會被這些人揪了出來。心照不宣的,他自然知道西林崇的身份。南越政權本來就四分五裂,各個家族掌握著不同的大權,而西林家和南郭家一直都不和。

    風若塵腦中一轟,「你說什麼?」聲音冰冷狠絕,聽得所有人渾身一顫。

    「我……」那侍衛被嚇得說不出話來,他的右手都已經廢了,如今得罪了康王,不知道還有沒有命回去。

    「南宮衛對她做了什麼?「風若塵問道,他當然敢肯定那個「姑娘「說的是誰。

    老天,他以為將她安置在公子湛的身邊會很安全,怎麼也沒有料到,南宮衛狠毒如斯,連親兄弟都可以算計,還有什麼是做不出來的!他居然疏忽了。那麼,那個公子湛究竟待她如何?他真的真的很想知道!恨不得立馬折身回去找她。

    「快說!」風若塵等不及地吼道,懷中的小獸驚得摀住了自己的耳朵,可恰兮兮地瞅著他。

    「姑娘身上中了和殿下一樣的蠱毒,王上說,倘若殿下肯交換解藥,那麼姑娘便可以安然無恙。否則……」,那侍衛沒有說完,戰戰嫵嫵地等著馬背上的男人開口。

    「呵呵」,風若塵卻突然笑了,「沒想到南宮衛居然幫了我的大忙。回去告訴你們王上,他的國家我現在沒有興趣要,讓他不用整天吃不好、睡不著。可是,我的女人他若是再敢動一根汗毛,我定然立馬讓他去地下見先王!說到做到!這個是解藥,拿去!」

    侍衛抬起頭,剛好接住了他拋過來的藥丸,想要再開口,卻見一身白色衣衫的男子一甩鞭子,朝著西方絕塵而去,將眾人全部拋在了身後,好像是根本不在乎那個姑娘的生死似的。可是,他剛剛明明說了一一再敢動他的女人一根汗毛……,」

    他甚至還將解藥給了他……為什麼?

    這個康王,真的很讓人捉摸不透,莫名其妙!

    西林崇看著他越來越遠的影子,歎了口氣,他實在是弄不懂小主人的心思。十年前,被困神仙谷,答應了永生不出,如今出了谷,卻對正事不聞不問,現在策馬向西是為了什麼呢?

    寒暖蠱毒,該如何是好?

    官道上,因為駿馬疾奔而揚起了大片塵沙,漸漸地有些迷了男人的眼睛。

    風若塵苦笑,在神仙谷的時候,他就知道,如果輕落蠱毒現在無法可解,唯一的辦法就只能以毒攻毒。但是,他太心疼她,怕蠱毒太傷她的身子了,所以,只是用自己帶毒的血來一點一點壓制,結果證明,她的蠱毒還是壓制不住,依舊每天一次的昏睡。

    現在,南宮衛歪打正著,居然對她下了毒手,寒暖蠱毒雖然也是至毒,但在她的體內,卻有益而無害。也計,她就可以不用每日昏睡了,就可以等到他從西蜀回來了。

    不擔心南宮衛的威脅,還有另外一個緣由,其實,他知道寒暖蠱毒怎麼解,潛心研究蠱毒十年,他怎麼會不知道?可惜,他可以為其它人解除蠱毒,卻無法救治自己,他中毒已經十年之久,那蠱毒早就已經和他的血液融合,想要解開,怕是永遠不可能了。

    輕兒,等著我回來,我很快就會回來!到時候接你離開那個人的身邊,帶你回神仙谷!他兀自這樣想著,依舊馬不停蹄,飛奔向前。

    西蜀……

    真遠啊。

    男人抬頭看向西邊的流雲,太陽要落山了,蜀道之難,難於上青天。

    「千尋,我們一起去登一登這青天吧。以我的命,換她的命。你說能不能抵得過?」

    ※

    「風雪無常,花月無邊。

    相遇難忘,雨下喬時。」

    幽靜的綠竹林裡,依舊是一派清幽的意境,竹林裡鳥兒叫得很歡暢,叮叮咚咚的泉水聲從不遠處的山澗傳來,完全是世外桃源似的幽靜閑雅。

    男人一身灰色長袍,站在竹林之前,風吹起他銀色的髮絲,平添了幾分飄渺的氣質。對著翠竹吟過這幾個短句之後,長歎出聲

    相遇難忘,雨下喬時。

    他永遠也忘不了,那個夏天,是他生命裡最美好的時候。

    因為,他們在雨中相遇。

    那時候,他去月闌山拜會故人,順便遊歷天下。那天,在南越的都城越州,原本靖朗的天氣突然變了,一場暴風雨嘩嘩而至,他沒有帶傘,便走到石橋下面躲雨。本應該是沮喪的心情,被陸然撞進懷中的女子撫平,可是,心卻跳動得更加厲害了,不由自己。

    因為,他明白,這一生都在尋找的人,出現了。

    「你叫什麼名字?」

    他又焦急又突兀地問,生怕她下一秒就會離開口

    少女一身水紅色輕紗羅裙,睜著澄澈的眼睛看著他,半晌,指了指頭頂的橋板,又指了指外面的雨水,他以為她不會說話,連忙道歉說:「對不起,我不知道小姐你失語了。!」

    少女卻是嬌俏一笑,眉心那顆水滴猶如天生的紅寶石般鮮艷奪目,一瞬間將他所有的心神都吸引了去,再找不到自已的靈魂。

    「雨喬,我的名字。」她掩唇笑道。

    聲音溫柔而純淨。

    他那時候呆了呆,反覆在口中咀嚼她的名字,雨喬、雨喬,終究是太柔弱了些,半晌也便傻傻地笑了:「子期,我的名字。」像是要故意學她說話的語氣似的,一模一樣的字數,不多不少。

    少女笑意深深:「高山流水覓知音,你可是那個子期?」

    聽了她的問句,他便更呆了,高山流水遇知音,她可是在問他?

    相傳,古有琴師俞伯牙一次在荒山野地彈琴,樵夫鍾子期竟能領會出他琴曲中的含義。俞伯牙驚道:「善哉,子之心而與吾心同。」鍾子期死後,伯牙痛失知音,捧琴絕弦,終身不操,後世便以高山流水比喻知音。

    「子期只是個山野樵夫,倘若伯牙小姐不棄,願聽小姐鼓琴奏曲。」他說的是真心話。

    「倘若伯牙不會奏曲鼓琴呢?」她存心要?難他。

    「那子期就陪伯牙小姐掉琴共賞夏雨碧荷。」他笑道,指了指橋洞下的碧池,大朵大朵火紅的蓮花開得真燦爛。

    少女笑了,隨他一起看向碧池中落下的雨水,雨水打上傘蓋似的荷葉,再滑落到池中,蕩起點點因圄的漣漪。少女突然道:「我不喜歡下雨天。」

    「為什麼?」他奇了,她的名字都和雨水有關,怎麼會不喜歡下雨天呢?他那時候被突如其來的愛情撞了腰,連東南西北都分不清了,也沒察覺到自己的問題有多傻。

    然而,那時她似乎也是傻的,這樣的問題居然會回答他,他看見她咬了咬唇:「因為,一下雨我就不能出門了。可是,就算不下雨,如果我一出門馬上又會下起雨來,因此我就更加不能出門了。」所以,一直高院深鎖,一直不得自由。

    「我喜歡下雨天。」他就那麼沖。而出,「從今天開始。」

    其實,他是想說我喜歡你的,不過,她就是雨,也沒什麼區別。

    他記得少女原本黯然的眼睛攸然亮如辰星,唇邊的笑意,眉間的水滴…,從那一刻起,他知道,此生除了她,再也沒有別人了。很多時候,不是願意等下去,而是不得不等下去,因為知道能讓自己這樣愛著的人,這輩子都不會再遇到第二個了。所以,他等了她很久很久,一直在等酬

    可是,等來了什麼呢?

    一封絕交扒…

    「主公!」整齊的聲音陡然在背後響起,將男人的思緒拉了回來,轉身,見一眾黑衣人齊齊跪倒在地,他們回來了?

    「事情辦得怎麼樣了?」男人身材挺拔,想必年輕時候也是個俊秀人物,饒是現在,也絲毫不減雄偉的神姿。

    「屬下死罪!」又是一聲整齊的回答,黑衣人全部低頭不敢說話,最前面的黑衣人統領稟報道:「雖然將夫人的靈骨帶了回來,可是暮雪小姐在神仙谷墜崖,屬下該死!沒有辦好主公交代的任務,願以死謝罪!」說著便迅疾地一掌劈在了自已的腦袋上,立刻倒地而亡。

    餘下的黑衣人連眼睛都沒眨,只是靜靜等待著他的發落。

    「將他帶下去厚葬了吧。」男人一揮手,黑衣人吊起來的心全部都放了下去,抬起頭領的屍首退下了。

    男人輕歎一聲,這麼點小事都辦不好嗎?看向石桌上黑衣人放下的包裹,他突然不敢去看了,因為無法相信,他深愛的女人會躺在這麼小的罐子裡受盡寒冷之苦。她是患有心疾的,怎麼可以受苦?

    可是,他還是一步一步走了過去,揭開淡青色的瓷罐。」顫抖著手將細碎的骨灰握住掌心一冷冰冰的,沒有一絲溫度,這怎麼可能是他的雨喬?

    她永遠那麼溫柔、那麼善良、那麼鈍潔,怎麼可能會變成這不會說話的冰冷灰土呢?

    不,他不相信!七年前不肯相信,現在仍舊不肯相信!她沒有離開他,並沒有離開他!男人的臉上突然現出瘊狂的病態,大手插入瓷罐中間,想要像從前那樣,緊緊地將她抱在懷中,」

    手指觸到一個硬物,男人狂亂的心神像是見了鬼一般癡狂,微微用力,將那個埋在她骨灰中的東西帶了出來

    瑩透鈍淨、潔白無暇的一塊上等羊脂白玉。

    也許,一般人看到了這個東西,或許不會認識,但他卻是最清楚不過了。掌心大小,環珮形的鏤空紋飾中間嵌著一塊玉鎖,反面那朵蓮花心上刻著篆體的字

    「尋「!

    千尋鎖……相傳,得千尋鎖者得天下,人人都想要得到的寶貝,居然會埋在她的骨灰之中。

    「哈哈哈……」男人突然大笑出聲,笑得淚水都快要流出來了,安平存審啊安平存審,沒有想到你對她用情至深到如此地步對外面謊稱玉珮早已丟失,連號令天下的東西居然都毫不吝嗇地送給她!愛美人不愛江山,你能做得到,我自然也能做得到,可偏偏,因為你是國主,所以你的一切行為都是高尚的,我便什麼資格都沒有嗎?

    江山我不要,她,我卻也永遠不能得到!

    為什麼!

    愛我的女人,我愛的女人,為什麼要被你困在深宮?為什麼要被你限制一生?!

    男人將羊脂白玉緊緊握住手心裡,原本冰冷的玉一下子變得溫暖起來,果然是人間至寶!

    我不甘心,從來都沒有甘心過,即使不要這千尋鎖,我也可以讓天下生靈不得安寧!因為,有人的心比我還要冷硬,而且他既年輕又有活力湛兒,義父不能做到的事情就交給你去做吧,務必替我毀了這天下!義子也好,棋子也罷,我從來沒有限制你去做什麼,只不過,你要做的事情,剛好便是我要做的罷了。

    一步一步,天下大亂,會不會很有趣?

    雨喬,我毀了你和安平存審的女兒,你會不會恨我?可是,你已經不在,這個世界還有什麼值得留戀的呢?我愛你,可是並不代表我也愛你的女兒。

    男人癲狂地笑,高山流水覓知音,伯牙小姐不在了,你要子期怎麼獨活」

    雨喬,沒有了你,這個世界的美好我全部都看不下去,那些幸福的人憑什麼幸福!快樂的人憑什麼快樂!既然我痛苦,那麼天下人誰都不准快樂!情繞夢中索,夢環情處深。

    前世為何世今生為她生。

    雨喬,歸來吧,就算入我的夢境一次也好。相遇難忘,

    雨下喬時……

    (第2完)

    第3卷東楚安平預告:楚楚的身世之謎將會揭曉,敬請關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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