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惡!」
憤恨的咒罵,響徹雅致屋宇。
「混蛋!」
擱在桌上半晌,原本熱騰騰的菜餚,已漸漸涼透,辜負廚師的好手藝,星星卻還是握緊拳頭,在屋裡繞圈子,憤恨的猛踱步子。
「卑鄙!」
坐在桌邊的美人兒,桌上的筷子動也沒動,深邃的眸子始終盯著,氣惱得臉色通紅的星星瞧。雙眸深處,藏著莞爾,但是尋常人根本看不出來,何況是粗枝大葉的星星。
「你先來歇一歇,就算要罵,也等吃飽了再罵。」美人兒開口喚著,指著桌上的豐盛菜餚。「你要生氣可以,但是,可別糟蹋食物。」
直到這會兒,幾乎要磨掉一層鞋底的星星,才慢吞吞的走過來,惱火末熄的往椅子上一坐,還堅持繼續告狀。
「蓮花妹妹,你不知道,他誣陷我的結拜大哥,還把人關在刑部大牢裡耶!」她猛揮著小拳頭,倏地被握住,一雙筷子被擱進手心。
「來,這是你愛吃的醉雞。」美人兒若無其事的布菜。「多吃點。」
雖說擱了一會兒,但是醉雞原本就是涼菜,如今吃起來,還是風味不減,好吃得教人幾乎連舌頭都要吞下去了。
醉雞才剛入嘴,連篇的咒罵,剎那間都化為無聲。氣得通紅的小臉,很快被陶醉不已的神情取代,還饞得連筷子也不用,貪婪的吮著沾在指尖,酒香縈繞的醬汁。
美人兒瞧著她,寵溺的一笑。
這道菜是她的罩門,只要吃上一口,不論天大的事情,她都會瞬間拋到九霄雲外,全心全意的享受美食。
「怎麼不用筷子?」
星星笑瞇了眼。
「因為太好吃了嘛!」才一會兒工夫,滿盤醉雞就消失大半。
潔白的手絹探出,擦去她嘴角的醬汁,美人兒眸中寵溺更深,柔聲保證。「只要你想吃就說一聲,我讓廚子隨時都替你做。」
隨時?!
躲在窗外偷聽——不,是「關切」的秦清,聽見這兩個字,立刻擰起眉頭。
「那道菜連我都沒吃過幾次。」他抱怨著。
「能吃得著,算你運氣好了。」一旁的婦人抿嘴笑著。「沒辦法,星星可是咱們孩子的心頭肉。」
排名順序落在星星之後的秦清,開始懊悔受了妻子邀約,又來牆外窩著。堂堂刑部尚書做這種事,實在窩囊得很,只是不隔牆聽著,他又擔心屋子裡頭,會發生比脫衣沭浴更嚴重的事。
屋子裡頭,吃掉整盤醉雞的星星,哪裡知道牆外秦清的內心掙扎?她快樂的抹抹嘴,抬頭對著蓮花妹妹,露出心滿意足的傻笑。
「吃飽了?」美人兒問。
「嗯!」
她摸著肚子直點頭。
「要是你因為劫獄被問罪,那可就吃不到了。」
柔若清風的話語,讓吃得飽飽的星星,笑容陡然僵住了。她心頭一驚,沒想到養在深閨的蓮花妹妹,竟會知道這件事情。
才一轉念,答案立刻浮現腦海。
「太過分了,那傢伙竟然跟你告狀!」毫無疑問,多嘴的人肯定是那傢伙!
「你還敢嚷?劫獄可是大罪。」美人兒不著痕跡的往窗外一瞧,猜想爹爹此時此刻,肯定是臉色發青。
「我怎麼知道會被逮到嘛!」星星嘟著嘴。
「哥哥就是知道你會去劫獄,才在大牢裡守著。」否則,誰願意拋下舒適的被窩,到涼意沁人的大牢裡等著。
「哼,他是想看我出糗。」星星才不領情。
「不,」美人兒意味深長的說道。「他是關心你,怕你被別人發現。」
軟嫩的小臉浮現紅暈,說出的話語卻更倔強。
「關、關關關關關關心我?」她的反應,就像是被眼鏡蛇盯上,全身都起了雞皮疙瘩。「他誣陷我的結拜大哥耶!」
為了掩飾某種,連她也不明白的情緒,她直覺的把過錯全往蓮華身上推。
美人兒雙睫半掩,看似雙眸低垂,實際上卻是把星星的異常反應,全都看進了眼裡,嘴角笑意更深。
「哥哥會這麼做,一定有理由。」聽似漫不經心,實則另有目的的話語,柔柔的詢問著。「他沒告訴你嗎?」
星星猛搖頭。
「當然沒有。」
「那麼,他跟你說了些什麼?」
轟!
她的臉著火了。
你真疼蓮花。
慵懶的男性嗓音,在她耳畔、在她心裡迴盪。
要到什麼時候,你也能來疼疼我?
彷彿,那張俊美無儔的臉上,又露出壞壞的邪笑,對著她笑得若有所思,眸光掃過她的全身,就像是早已熟悉,她掩蓋在衣裳下的每一寸……
想像得太過真實,慵懶的字句一次次,在她腦中縈繞不休。
原來,你是想來我懷裡?
他飽含笑意的語氣。
瞧瞧你,竟嚇成這樣。
他的指尖的溫度。
星兒?
他唇舌間,緩慢念著,不論是任何人念來,都不會讓她不自在的叫喚。
要到什麼時候,你也能來疼疼我?
他那苦澀的一笑。
嗚哇,她、她她她她……她到底在想什麼啊!
驚慌失措的星星,整個人從椅子上跳起,雙手在空中亂揮,努力的想抹掉他的壞笑、他的聲音、他的神情。
「反正,我最討厭他了。」她不敢細想,匆匆下了結論,只想再三肯定,她會這麼在乎蓮華,全都是因為厭惡。
驀地,一聲歎息響起。
星星渾身一僵。
她不久之前,才聽過那聲歎息……而且,還是從蓮華口裡聽來的!
匆匆忙忙的,她咚咚咚的衝到窗戶旁邊,揮手就猛推精緻的窗欞。脆弱的窗欞哪堪如此粗魯對待,只發出兩聲嘎啦慘叫,就被推出窗框,落到了牆外。
好好的一扇窗,被無辜毀壞,身為破壞者的星星,卻看都不看窗欞一眼,而是探出小腦袋,瞇著眼睛在院子裡仔細搜尋,確認了好幾遍之後,才把小腦袋縮了回去。
還好還好,她原本以為,是蓮華在外頭偷聽呢!
只是,蓮華不在外頭,那聲歎息又是哪裡來的?
莫非又是她的幻覺?
坐在原處的美人兒,瞧見她疑神疑鬼,提防著蓮華,活像是提防閻羅王親自從地府裡上來逮她似的,就算確認屋外無人,還是不安的猛瞧窗外。
美人兒再度一歎,只是這聲歎只藏在心裡,沒有洩漏出聲,就怕會驚得星星跳起來,把屋頂也給掀翻了。
唉,再如此下去,還得延宕多少年,才能如願以償?
這件事可不能再拖下去了!
美人兒的紅唇輕啟,出口卻不是話語,而是連聲輕咳,咳得止不下來,讓人見著、聽著就心疼得像要滴出血來。
星星的注意力,立刻被轉移過去,連身子也奔回來,焦急的用手撫著美人兒的背部,還不敢用拍的,就怕傷著了弱不禁風的好友。
過了好一會兒,咳聲稍歇,只見一雙深邃美目,咳得都紅了。
「來,快喝些熱茶。」護友心切的星星,匆匆倒了一杯茶,輕手輕腳的送來,還慇勤的餵著。
才喝了兩口熱茶,掩蓋在手絹下的手,就把杯子輕輕推開。
「謝謝,這樣就夠了。」美人兒此時的笑,任誰都看得出來,是硬擠出來的。「我已經好多了。」
星星哪裡放心得下,急忙追問著。
「怎麼回事?你已經好多年都沒有這麼咳過了。」她記得可清楚了。「你的病又犯了嗎?」她永遠都忘不了,好友自幼身子病弱的事。
「沒有,你別擔心。」那抹笑,更勉強了。
星星靠上前去,關懷之情溢於言表。看著好友咳得難過,她又急又慌,恨不得能夠代替好友受苦。
「不要瞞我喔,有哪裡不舒服,都要跟我說。」她慎重叮囑著。
瞧見那雙圓亮的眼兒,充滿擔憂與關懷,機關算盡的心就驀地一痛,此時此刻,最最不舒服的,就是這顆心了,那雙圓亮的眼兒,勾起了罕有的罪惡感。
偏偏,事不宜遲,美人兒只能狠下心。
「我的確有些不舒服,恰好娘親後天要返鄉探親,那兒據說有位名醫,專治我這種宿疾,所以娘親勸我也一併返鄉。」柔和的語音裡,有著濃濃不捨。
屋外,在窗欞被破壞時,及時抱住妻子,翻身躲在屋頂上的秦清,疑惑的望向妻子,以唇語問道:「你要返鄉探親?」
偷聽得很專心的婦人搖頭,也以唇語回應。
「沒有啊。」
秦清更為不解。
「那孩子怎麼說,你要返鄉?」
婦人揮了揮手。「唉喔,沒關係啦,孩子怎麼說,就怎麼辦。」
秦清頗為不贊同,一時無聲轉有聲。
「孩子就是被你寵壞的。」
「你怪我?」婦人惱了,立刻出聲反控。「明明寵孩子你也有分!」
聲量雖然極低,但一聲刻意的輕咳,還是從屋內傳出來。
夫妻兩人陡然醒覺,彼此默契十足,幾乎是同時伸手,牢牢搗住對方的嘴,不敢再有動靜。
只聽見屋子裡頭,星星竭力隱藏失望,卻還故作堅強的說著:「沒關係,治病要緊,別擔心我,我不會再像小時候那樣哇哇大哭了。」她很用力的強調。「我已經長大了。」
以前,蓮花妹妹回鄉下養病時,她還會在轎子後面,一邊哭一邊追呢!
美人兒望著她,眸光深濃。
「但是,我捨不得你。」這一句話倒是真心誠意。
星星眼圈兒一紅,終於忍不住,緊緊抱住好友。她還是好捨不得,聚少離多的好友,但是她不能這麼自私,為了想跟蓮花妹妹膩在一起,而耽誤了治病的機會。
美人兒無聲一歎,用手輕撫著靠在肩上的小腦袋。而星星像是馴化了的小老虎,在好友面前就變成小貓咪,乖乖的被摸著、被疼著。
「星星。」美人兒緩聲說著,仔細斟酌字句。「有一件事情,我一直掛在心上,近來日夜難安。」
小腦袋抬了起來,關懷的追問:「什麼事?」
「事關蓮華。」很明顯的,懷裡的嬌小身軀變得僵硬。但美人兒仍繼續說著,神態更擔憂。「哥哥雖然不說,但是,我心裡知道,這次他辦的案子凶險異常。」
小腦袋又靠回原處,傳出的話音悶悶的。
「放心啦,他滿肚子壞主意,啥狀況都能應付的。」
「不怕一萬,只怕萬一。」
「他要是會有個萬一,那我就買鞭炮,連放個三天三夜!」她哼聲連連。
倏地,美人兒低泣出聲,推開星星就往寢室裡走去,撲跌在床榻上,雙肩聳落不停,哭得好傷心好傷心。
星星先是一愣,這才發現禍從口出,急忙的追過去,用笨拙的雙手輕撫著好友的背部,嘴裡直嚷著抱歉的話語。
「對不起、對不起!我說錯話了!」她心急如焚,簡直想撕爛自己的嘴。
不論她再討厭蓮華,他畢竟是蓮花妹妹的親人。任誰都不願意看見,自個兒親人遭遇風險,更別提是聽見,親人無端被咒了。
一聲又一聲的啜泣,就像是一把又一把利刃戳在她心上,都快戳得她也要跟著哭了。焦急不已的她,此時根本無暇多想,只要能讓好友停下哭泣,要她把眼珠子挖出來也行。
「你、你不要哭。」星星哄勸著,想也不想的誇下海口。「只要你不哭,我什麼事都答應你。」
傷心的啜泣又持續了一會兒,慢慢才停了下來,只是偶爾還聽得見心碎的抽噎。
埋在被褥中的臉兒抬起來,頰上淚痕未乾,通紅的雙眼望著星星,神情有著無限遲疑,半晌後才吐出微弱語音。
「但是,要你保護哥哥,我又怕委屈了你。」美人兒怯怯眨眸,一滴淚又滾下頰畔。「你是那麼的討厭他。」
保、保護——要她保護蓮華?!
星星倒抽一口氣,實在分辨不出,是保護蓮華比較艱難,還是當場撕掉自己的嘴、割掉自己的舌比較艱難。
偏偏,話都說出口了,她向來不曾毀諾。
更糟糕的是,蓮花妹妹雙眸含淚,一副又要傷心痛哭的模樣。
進退兩難之下,星星作了此生以來,最痛苦的決定。
她豁出去了!
「放心,我說到做到。」小臉上的悲壯神情,可比壯士斷腕。她深吸一口氣,忍住也很想哭的衝動,說出她作夢都想不到的承諾。
「我一定會保護蓮華的!」
跟蓮花妹妹告別後,星星垂頭喪氣的走出刑部尚書府。
她像遊魂似的走在玄武大道上,直走到一間寬門巨戶的鋪面。鋪面的大門上懸著金字大匾,寫著「大風堂」三字,門前熱鬧滾滾,托鏢的、送鏢的人絡繹不絕。
鋪面裡頭眾多鏢師,見著她都揚聲叫喚,她卻充耳不聞,拖著沈重的腳步繼續往前走。
直走到玄武大道十二坊外,她才走進一棟以金絲楠木搭蓋,遍地鋪滿細緻澄磚,門庭寬闊、守衛森嚴的宅邸。
這兒是羅家宅邸,除了大風堂堂主,與愛女羅夢之外,總管沈飛鷹,以及幾位大鏢頭,在這邊都備受禮遇,在宅邸裡各有院落。她雖然還不是大鏢師,但是哥哥徐厚住在這兒,事事兼顧的總管也讓她住了進來。
她本來想回屋子,但是才走到大廳,就覺得力氣像是被抽乾,只能坐在大廳的椅子上,小臉貼著桌子,雙眼無神的發直。
不知過了多久,熟悉的聲音響起,伴隨的是落在她背上的一下重拍。
「你跑哪裡去了?」徐厚大聲問著。
「要……你……管……」
星星連站起來反擊的興致都沒有,還是保持既有姿勢,死氣沈沈的趴在桌子上。
「說什麼鬼話,我可是你哥!」徐厚大為不滿。
一身蒼衣、樣貌俊朗的上官清雲,撩袍踏入大廳,笑著說道:「星星肯定是去刑部尚書府上了。」這種模樣雖然罕見,倒也不是從未見過,每次尚書大人的女兒離京時,星星總是如此沮喪。
高壯的徐厚擰著眉,直瞪著妹妹。
「又去那裡了?」他反對得很,用粗粗的指頭,戳了戳她的腦袋。「你可搞清楚了,這裡才是你家啊!」
一聲柔之又柔、軟之又軟的聲音,帶著微微笑意響起。
「有什麼關係,星星就算要住過去,我也不反對。」伴隨柔言軟語而入的,是個美若天仙的女子,正是天下第一美人羅夢。
她發若流泉,襯得一身輕絲衣裙,簡單大方,益見出塵脫俗,飄逸雅致。那身衣裳初看時是白衣,細看時才知典麗非凡,繡著盛開的白牡丹,鈕扣是蝶翅金鑲銀繞,精緻細巧。
而總管沈飛鷹站在她身後,亦步亦趨,竭盡保護之責。
瞧見羅夢出現,連星星也收起疲態,急忙起身,不敢失了禮數。
嬌貴的身子走進大廳中,在一張用料上乘、極其貴巧,冬鋪白狐皮毛、夏鋪絲綢軟墊的精緻圈椅落坐。
「星星,中午用膳時沒瞧見你。你吃過沒有?」她殷切詢問,從來就把星星當作調皮的妹妹,總是特別在意。
知道大小姐關心自個兒,星星張口想回話,但是又提不起精神,只勉強應了一聲。
「嗯。」
羅夢又問:「又吃了醉雞?」
「嗯。」
徐厚哼了一聲。
「醉雞哪裡都有得賣,你幹麼偏要到別人家裡吃?」
瞧著星星懶得回答,羅夢倒是幫忙解釋。
「秦家的醉雞可是大大不同,用的是二十年的珍品花彫酒,再添以藥膳,用料之好、比例之精,舉世罕有。」她柔聲笑著,眸裡也帶著笑。「就連宰相夫人龍無雙,對秦家軟硬兼施,也僅僅吃過一回。」
說起龍無雙,可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饕家,為嚐美食不擇手段。是下嫁宰相公孫明德後,行徑才變得稍微收斂。
星星當然聽過龍無雙的大名。
只是,要不是羅夢解釋,她還真的不知道,自個兒吃的醉雞那麼貴重希罕。
「臭丫頭,吃得這麼好!」徐厚更不爽了,握拳又要朝妹子的腦袋敲下去。誰知拳頭還沒敲著,就被劈掌一擋。「你敢回手……」他怒吼著。
「當然敢!」星星哼了一聲,可不想再白白挨揍。
羅夢端起桌上,剛剛送上的香茗,纖纖玉指夾著茶蓋,輕輕拂去茶湯上的茉莉花瓣。
「這也難怪,畢竟你們從小交好,正是一對青梅竹馬。」
青梅竹馬?
星星歪著頭,想了一會兒,不太確定的問:「可是,大小姐,青梅竹馬指的不是一男一女嗎?」
羅夢抬眸,輕啜了一口茶,卻笑而不答。
得不到答案,星星也沒再追問下去,反正大小姐讀的書肯定比她多,既然大小姐這麼說,那麼青梅竹馬肯定也能適用在她跟蓮花妹妹身上吧!
她想得搖頭晃腦,一旁的徐厚倒是開口說起正事。
「對了,有一趟鏢指名要你,明日就要啟程。」他找了妹妹半天,也就是為了這件事。身為鏢師,托鏢之事絕對不可怠慢。
「要多少天?」星星問道。
「來回三天左右。」
「那就好,我可以接。」她答道。
「怎麼了?長程的鏢你不接?」
「暫時不接。」
「為什麼?」
星星的臉又垮了下來,磨牙磨了好一會兒,才心不甘、情不願的說出原因。
「我答應蓮花妹妹,要保護她哥。」
徐厚先是一呆,接著突然衝出去,把頭仰得高高的,一雙銅鈴大眼盯著天際猛瞧。
「你做什麼?」她忍不住問。
徐厚認真的回答。
「我在看,天是不是塌了。」
可惡!
又氣又惱的星星,被如此取笑,當然不會乖乖隱忍,即刻就飛身而起,朝著哥哥攔腰一腳踹去。
徐厚怪叫一聲,閃開攻擊,跳下大廳台階。
「別吵,我還要看看,天是不是下紅雨。」他又故意取笑。「你要去保護秦蓮華?哈哈哈哈哈,秦蓮華耶!你竟然要去保護他!」
「閉嘴!」星星追出去,連連攻擊。
「這哪能閉嘴?」徐厚閃躲得可快了,腳步更快。「我要快點去鋪面裡,說給兄弟們笑笑。」
兄妹打打鬧鬧,一路往大門口遠去,上官清雲無可奈何的一笑,也跟在兄妹的後面離去。
一面五間,整面打通的偌大廳堂,只剩羅夢與沈飛鷹。
直到碗裡的香茗喝盡,羅夢才慢條斯理的說道:「這麼多年過去,秦蓮華終於有動作了。」她轉過頭去,望著身後的男人,柔之又柔、幽之更幽的低語。「我好羨慕星星。」
身穿白色勁裝的沈飛鷹,仍是沈默以對,就連視線都不與她相對。
時間緩緩流逝,最後,她慢慢起身,走向廳堂外的庭院。
春季桃花漫舞,花謝花飛飛滿天。她踏出去一步,他就跟出一步。
她踏進滿地花辦中,背對著他。
「大小姐,起風了。」
「我想看桃花。」
他無言,靜默相陪。
桃花還在落。
「沈總管。」
「是。」
「你在想什麼?」
「什麼也沒想。」
「是嗎?」她的語氣有些惆悵。「我在想一個人。一個離我很遠很遠的人。」
他站在她身後半尺,站在離她最近的地方,無言。
「沈總管,你知道那人是誰嗎?」
「屬下不知道。」
「是了,」她的聲音更惆悵了。「所以你什麼也沒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