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裡這幾日是越發的熱鬧了,眼看國主的壽宴在即,眾人都忙得焦頭爛額。從雪露死的那一天開始,錦潑便派印河跟在南宮纖塵的左右,不管是宮裡還是宮外,竟是沒有給她單獨行動的機會。
南宮纖塵嘗試著出了一次宮,本想去岳瓊那裡看看風策,可是印河跟得緊,她卻一點辦法也沒有,索性安分的呆在皇宮內重新沉溺於太醫院的醫書。
今日的陽光很好,太醫院裡處處都瀰漫著一種藥莘味道。南宮纖塵坐在院子裡的石桌上,手中翻著醫書,一翻就是幾個時辰。葉兒拿著零嘴走進院子裡,將零嘴放在石桌上,面帶嬌羞的掃了一眼一直站在一旁的印河。印河被她看得一陣彆扭,趕緊別過了頭去。
突然,一群侍衛衝了進來,打破了院子的寂靜。!!你們做什麼的?姑娘正看書呢,別擾了姑娘的請淨。」葉兒雙手插腰,自從南宮纖塵揭穿司徒貴妃娘娘的陰謀而在皇宮裡地位徒升之後,葉兒對其他人說話也有了底氣。
南宮纖塵凝眉,抬起頭,這個葉兒,到底說話潑辣了一些,正要說她兩句,卻募的看見了那個為首的侍衛。
是他,那個負責守衛怡園的侍衛。
那侍衛也認出了南宮纖塵,趕緊行了一個禮,道:「屬下魯莽,又冒犯姑娘了。」
「又是那個老宮女跑出來了嗎?」南宮纖塵凝眉問道。
那侍衛點點頭,「可不是,怡園裡的宮女就她不安分,不過,到底是個可憐的人,若是姑娘見了,就知會屬下一聲,讓屬下帶回去,也讓她檜回一條性命,這宮裡規矩多,若是衝撞了別的主子,怕是她……」
他的意思,南宮纖塵懂,她點點頭,道:「沒見她來這裡,快些去別處找吧,若是我看見,定派人去通知你。」
「謝謝塵姑娘,塵姑娘真是大好人。」那侍衛說完,這才急沖沖的又帶著眾人出去。
待他們走後,葉兒的眼神變得怪怪的,她走到南宮纖塵的身旁,瑟生生的問:「塵姑娘,那是怡園的人麼?怡園能有這麼負貴的侍衛守著,裡面的老宮女真是福氣呢。」
南宮纖塵放下書本,盯著葉兒的臉,好一會兒,她抓住葉兒的手道:「葉心」,你想去怡園?」
「葉兒不敢,葉兒不敢。」葉兒慌了手腳,猛地跪側在地,連聲道:「那怡園可是有重大貢獻的宮女才能享受的福利,葉兒可不敢奢望。」她自小無父無母,有朝一日到了出宮的年紀,走出那道宮門,也計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該去何方吧。
看著葉兒迷茫的眼神,南宮纖塵怎能不懂她的心思,她拍了拍她的手道:「我不是宮中的人,也計幫不了你太多,不過我會盡力。」
葉兒抬頭,眼中淚水湧動,她哽咽著:「塵姑娘」」,「宮中主子的冷漠,她見多了,這樣不算承諾的承諾對她來說有多可貴,恐怕只有她自已知道。
「塵姑娘,塵姑娘,靈美人捧了腳,聽說姑娘醫術高超,點了名要塵姑娘過去看。」傳話的太監走進院門就大聲的嚷嚷著。
「哦。」南宮纖塵站起身,讓葉兒簡單收拾了一個藥箱就跟著那太監去,她不是太醫,可是從上次以後,這宮裡的各個主子似乎對她總是多了一種莫名的信任,儘管她對醫術並不算精通,可是有什麼小病小痛,卻總是傳她前去診治。
他們幾人前腳剛一走,屋子裡的太醫便都湧了出來,一個個都憤恨的看著他們離去的方向,一個小丫頭片子,卻讓整個太醫院險些成了擺設,這筆賬是總有一天要算清楚的。
靈美人是皇上的新寵,自司徒貴妃死後,她便儼然取代了司徒貴妃在皇宮裡的位置。不過對南宮纖塵來說,這一切都不是她所關心的。剛走進日和殿,就聽見裡面傳來吵吵嚷嚷的聲音。
「抓住她,給本宮狠狠的打!」
「是娘娘。」
「哈哈……哈哈……傻瓜……傻瓜……」
聽見這聲音,南宮纖塵擰緊了眉頭,從葉兒手中接過藥箝,吩咐道:「趕緊去告訴怡園的侍衛,他要找的人在這裡。」
葉兒怔了怔,點點頭,趕緊小跑著離開了。
南宮纖塵帶著印河往日和殿中走,剛走到門口,一塊石頭便迎面往她飛了過來,她咋舌,還來不及驚呼,印河已經擋在了她的身前,穩穩地將那石頭接住。
可是那靈美人卻沒有她這麼好的運氣,只聽院內一聲「娘娘!「的驚呼下,另一塊石頭終是砸到了靈美人的身上,鮮血瞬間飛濺而出,從她的肩往下淌,看上去頗為觸目驚心。
「傻瓜……傻瓜……」那老宮女依舊手舞足蹈的笑著,手中還握著一塊大石頭,不過這一次,她還沒扔出就已經被幾名侍衛撲到,用指頭粗的麻繩將她捆了個結實。
南宮纖塵趕緊帶著藥箱趕到靈美人的身旁,拿出金瘡藥替她止了血,那靈美人果真是個美人胚子,臉色蒼白卻依舊擋不住她傾城的美色。
她指著那老宮女,沖身旁的宮女道:「打,給本宮好好的打!往死裡打」,
「是。」宮女們領命,和幾名太監一起拿了木棍就往那老宮女的身上招呼了上去。
南宮纖塵凝眉,嘴唇動了動,卻被印河悄悄的摁住了手,她咬住下唇,卻終究沒有開口。這靈美人正得了皇上的寵愛,這事不是她管得下來的,搞不好還會惹火燒身。
「幸好只是傷了皮外,過幾日就能痊癒了。」南宮纖塵將靈美人扶到了屋子裡,包紮完她肩上的傷口再查看了她腳上的掉傷口
「哎喲。」靈美人被她這麼一握腳踝,頓時疼得出了眼淚,她點點頭,道:!!都怪那傻宮女,若不是她,本宮也不會這般狼狽。不殺了她,難解心頭之恨。!!
南宮纖塵手一抖,靈美人又是一陣吃痛的叫喊,終於,她抬起頭道:「不過一個傻子而已,娘娘何苦和她一般見識。」
靈美人冷哼一聲,眼中湧出陰狠,「本宮不管她傻不傻,總之惹到本宮的人,本宮就不能讓她有好下場。這皇宮裡,誰心軟,最後死的就是自已。
院子裡,太監和宮女門還在吃力的打板子,起初的時候,那老宮女依舊癡傻的笑著,後來慢慢的,那笑聲越來越小,到最後,竟是連喘氣的聲音都快聽不見了。
南宮纖塵咬牙,她不能讓這老宮女死!她的身上又歸鴻圖的線索。
可是她剛要開口,門外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響起,怡園的侍衛終於姍姍來遲。為首的侍衛掃見院子裡已經被打得血肉模糊的老宮女,眼中閃過一抹心痛,趕緊跪在了靈美人的面前,哀求道:「娘娘大慈大悲,放過她吧,不過是個傻子而已……」
「住口!再說,本宮連你一起打!」靈美人嗆聲,完全不給他開口的機會,在貼身宮女的攙扶下進了內堂。
那侍衛咬緊牙,額頭上不住的湧出汗水,也不知是因為恐懼,還是因為焦急。不得已,他終於看向了南宮纖塵的方向。
南宮纖塵凝眉,無奈的搖了搖頭,不是她不想管,而是她真的管不了。
這靈美人表面上是在打一個傻宮女,可是實則是在殺雞給猴看,她才得寵,想要用此事來立威,是想讓這個宮裡的都知道她靈美人的地位。畢竟在皇宮中,能隨心所以處死一個人,不是每個人都能做的事,就算是主子也不東
所以,她這是要讓其他的妃子和宮人知道她靈美人的存在。
這個時候,誰來管,就真是與她靈美人為敵了。
可是……
「塵姑娘……」那侍衛竟急出了眼淚,轉身跪向南宮纖塵的方向,「求求您了,求求您了……」他拚命的磕頭,不過瞬間的功夫,地面上便留下了一片血漬。
印河也皺起了眉頭,卻傾身附耳對南宮纖塵說道:「姑娘萬萬不可,管了這事,以後就是和後宮裡最有實權的人樹敵了。」
南宮纖塵何嘗不知,可是看著鮮血不住的從那侍衛的額頭落在地上,她的視線也漸漸被染紅。
終於,南宮纖塵站起身,往內堂走去,印河想要攔,手伸到空中,卻僵硬著怎麼也落不下去。
靈美人坐在床邊,玉足正泡在藥水中,那是剛才南宮纖塵替她配置的活血化癜的藥水。見南宮纖塵行來,她抬起頭,笑道:「姑娘真是醫術精湛,這水泡泡腳,果真不那麼疼了。」
她話州說完,南宮纖塵卻突然跪了下來,「請娘娘放過門外的老宮女吧」。
「什麼?你!「靈美人收起臉上的笑,怒氣沖沖的瞪著南宮纖塵,萬萬沒有想冷漠的南宮纖塵會開口求情,臉色瞬間挎塌了下來。「若是不放呢?
當南宮纖塵開口的時候,她就已經將她劃出了自己要拉攏的範圍。
南宮纖塵面色不變,只是麻木的抬起頭,淡淡的說:「明日是國主的壽辰,若是宮裡出了人命,傳到皇上的耳朵裡恐怕會有損娘娘的形象。」
「哦?」靈美人笑了,「你以為這事兒能傳到皇上的耳朵裡?」她就是要看看誰敢這麼明搖著和她過不去。
「會。」南宮纖塵桀鴦的仰起頭,只說了一個字,語氣沒有波瀾,什麼也沒有。
四目相對,擦出耀眼的火花。
靈美人雙腳一登,打翻了身前的銅盆,藥水灑了滿地,浸到南宮纖塵的身上,瀰漫出一股冰涼,她抬起手一巴掌揮到南宮纖塵的臉上,惡狠狠的道:「帶著你的老宮女滾回怡園去!」
「謝娘娘。」南宮纖塵站起身,由始至終,面上的表情沒有改變過一刻。
走出內堂的時候,陽光不知何時已經藏在了雲朵裡,天空陰沉沉的,她扶起被打得血肉模糊的老宮女,沖還跪在地上的侍衛道:「我們走吧。」
侍衛感激的看了她一眼,堂堂男兒,眼中竟有淚光閃爍,他沒有忽略南宮纖塵紅了半邊的臉頰。
印河怔怔的跟了上去,看南宮纖塵的眼神越發的疑感了。她,究竟是怎樣的一個女子,可以如王爺一般無情,卻也可以為了救一個不相干的宮女而受盡委屈。
這是南宮纖塵第一次走進怡園,雖然地處皇宮之中,卻不同於別處的奢華,頂多算得上一個普通的大宅而已,沒有雕樑畫棟,沒有假山流水,只有一些還算乾淨的房間而已,而這裡,卻是宮女們嚮往的歸宿。心中湧過一陣悲哀,南宮纖塵和那侍衛將老宮女扶到了屬於她的房間。
那些宮女太監下手極狠,老宮女的身上已經看不見一塊完整的皮膚,就連一張臉也被打得破了完全,處處都是血肉模糊的模樣。
「他們好狠,這皇宮,真是個吃人的地方。」侍衛伸手解開老宮女被打碎了的衣服,掃了一眼裡面的皮膚,眼淚禁不住的湧了出來,到底是男兒,他立即抬手擦乾了淚,只是手卻依舊禁不住顫抖。
南宮纖塵凝眉,將所有的金瘡藥都倒在了她的身上,可是她明白,老宮女的生命已經快要走到了盡頭。
許是迴光返照,那老宮女猛地睜開了眼睛,癡癡傻傻的眼神突然變得明亮,她盯著守在床邊的侍衛瞅了很久,眼淚嘩嘩的就湧了出來。
「你是……你是……允兒……允兒……娘的允兒……那老宮女顫抖的抬起手,想要撫侍衛的面。
……
南宮纖塵和印河同時轉頭看著她,原和…難怪他對這個老宮女這般在乎。
那侍衛點點頭,眼淚也是奪眶而出,他握緊那老宮女的手,道:「是我,是我……」,我是允兒,是允兒……」
一老一小,到了這一刻竟是抱頭痛哭。
南宮纖塵見老宮女神智難得清醒,本想開口詢問那老宮女從何得知關于歸鴻圄的詩,可是,舔了舔乾澀的嘴唇,看見兩人痛哭的模樣,卻怎麼也無法開口打破這樣的感情流溢。
突然,那老宮女像是想起了什麼,也不知哪裡來的力氣,一把便將侍衛推開了去,她吼道:「允兒,快走,快走,他們要來了,要來搶我們的東西了,你快走,他們會殺了你,殺了你的……
「娘……您又犯病了麼?這裡沒有人,這裡是皇宮,沒人能進得來的。」侍衛重新將那老宮女抱在懷中,老宮女還想說什麼,可是兩眼一瞪,卻什麼也說不出來了。
「娘……」侍衛悲愴的吼著,聲嘶力竭的吼著,險些震碎了靈魂般。
南宮纖塵重重的歎了一口氣,那樣的嘶吼,讓她不忍心再聽下去,竟是轉身往門外走去。
天黑了,這個夜裡的風,怕是比以往的都要冷吧。南宮纖塵怔怔的想著,仰起頭,蒼茫的看著天空。
走在前面的她沒有看見,印河曾回頭若有所思的盯著那侍衛看了很久很久。
那天夜裡,南宮纖塵怎麼也睡不著,腦海裡都是那侍衛和老宮女相擁痛哭的畫面,像是心中有一根弦被播斷了,竟是止不住的疼痛。
突然,一個黑影破窗而入,帶著急迫闖到了南宮纖塵的床前。她還來不及反應,已經被人摀住了嘴,可是一股濃郁的血腥還是肆無忌憚的竄進了她的鼻中。
她心中恐懼,這幾日印河都是守在門外的,不管白天還是黑夜,而現在竟然讓人闖了進來,要麼就是他比印河強了不止一個檔次,要麼就是堅守崗位的印河已經不在門外了。可是不管是哪一種,對不會武功的她來說,都是可以致命的。
「塵姑娘,是我,別出聲。」
一聽這聲音,南宮纖塵才停止了掙扎,她沒想到,闖進來的人竟然是那個被喚作允兒的侍衛。那侍衛緩緩鬆開了手,剛想往後退一步,人卻突然向地面到了下去。
南宮纖塵趕緊掏出火折子點燃了床旁的燭台,只一眼,就嚇得她忍不住險些驚叫出聲。此時的侍衛,已經腸穿肚爛,他左手狠狠的摁住自已的腹部,可是依舊有一條務的東西隨著他的動作湧了出來。
他面色蒼白,見南宮纖塵盯著他看,越發的慌張了,「塵姑娘不要看了,求你……」
「誰幹的!」南宮纖塵握緊拳頭,扯下床上的錦被將他的身子罩住,眼中不禁淚光閃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