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三,煙雨朦朧。
雲姓長女,雲煙虹,才德兼備、秀外慧中,在追雲大師的見證下定下婚約。自此,雲家和南國皇室關係更近一層,越發的密不可分。
大夫人狠狠地舒了一口氣,自以為女兒成了准太子妃越發的不可一世,再看雲靈三姐弟時,鼻孔朝天,唯恐污了自己的眼睛。
「水太燙了,你個小騷蹄子,想燙死我們家煙虹自己做太子妃是不是?」
大夫人叫囂著,一腳踢翻了雲玥手中的木盆,溫水浸透衣衫,風吹過,一陣冰涼透徹,她抬頭,眼中疑惑,這水不燙。
「還瞪?就算將軍再寵你姐姐,她也不過是個賤妾,賤妾的妹妹還以為是千金小姐麼?」大夫人的嘴臉很醜,拉過一旁站著的一個瑟生生的女孩兒,面上得意,「看吧看吧,我們家煙虹才是千金小姐,更是未來的太子妃。」
雲玥抬頭,瑟生生的女孩兒杏眼桃腮,眼中並無惡意,只可惜縮在大夫人手中不敢言語。
出了門,一隻纖手撫到雲玥的頭上,雲靈眼中含淚,一把將雲玥抱緊在懷中,她的妹妹受了委屈。
「能滅我們閩家滿門的仇人,定然不是一般人,不是姐姐不出手,只是……我們不能反抗露了馬腳,你可懂?」
雲玥將頭埋在雲靈的胸口,蹭了蹭,點點頭,想到雲靈被將軍凌辱的場景,她真的懂。她想說,姐,不委屈,這水不燙。可是,嘴唇動,話卻哽咽不出。
四月初六,花香蝶舞,落霞繽紛。
「恭喜將軍,賀喜將軍,四夫人有喜了。」
大夫的話聲剛落,雲將軍面上大喜,只可惜,喜的卻只有他一人。
滿屋子人頭湧動,雲玥拉著雲決的手被擠到了最角落。幾位夫人各自拉著自己的千金站在一旁,人人的臉上都是一閃而過的憤恨,隨即,也換上一張皮扯不破的笑臉。
「二姐,大姐有小弟弟了,是不是我們以後在將軍府裡的日子會好過了?」雲決七歲,臉上笑著的時候有兩個小酒窩。
雲玥癡癡愣愣的狀似沒有聽見,從人群的縫隙望過去,能看見躺在床上的雲靈,那眼中,佯裝的笑意背後,會是怎樣一種哀傷……
人人都說雲大將軍老來得子是上天賜福雲家,賜福南國,雲大將軍自然樂得合不攏嘴,對雲靈更是寸步不離,連帶的對她姐弟也好了許多,只是雲靈能將雲決帶在身邊卻不能帶著雲玥,雲玥大了,模樣越發出眾了,想到新婚夜那晚雲大將軍說的話,她冒不起這個險。
五月初八,是雲家長女雲煙虹的十二歲生辰,按祖訓,這一天是她入後山試取雲霞杖的日子,大夫人一早就吩咐雲玥燉了一鍋芙蓉人參湯,說芙蓉傾城,人參延壽能讓她的女兒沾些福氣,今日定能一舉將那雲霞杖揮起來。
滿眼蔥綠的景色,陽光沒了昔日的準頭,平日裡人跡罕至的雲家後山空地上聚滿了人。雲玥手捧著芙蓉人參湯,見大夫人拉著雲煙虹的手站在山洞門口,便邁步走了過去。
大夫人接過芙蓉湯,目光閃爍了一瞬,熱情的沖不遠處站著的大將軍和雲靈招招手,「靈妹妹有喜,也喝一碗這芙蓉人參湯吧,沾些福氣為雲家一舉添個男丁。」
雲大將軍滿意的笑了,贊大夫人懂禮,雲靈卻低頭,拉起雲玥的手,柔聲問:「這湯是你燉的?」
雲玥點點頭,面上沒有絲毫表情,雲靈見了,接過大夫人手中的湯湊近唇邊喝了下去。大夫人滿意的笑笑,這才安心的用那湯喂雲煙虹,原來,她是擔心雲玥下毒。
山風涼了,帶起樹葉婆娑作響,柳綠泉清,踏碎了滿地春意。
「彭!」風停的時候,雲靈猛地的倒了下去,鮮紅的血從她的嘴角湧了出來,那眼睛望著雲玥的方向,疑惑而悲痛。雲靈剛一倒下,雲煙虹也倒了下去,雲家後山頓時亂作一團。
雲決第一個衝了過去,捧著雲靈的臉嚎啕大哭了起來,他回頭恨恨的瞪著雲玥,「二姐……你為什麼要害死大姐?」
為什麼?
雲玥也不知道為什麼,她握緊拳頭,指甲嵌進皮肉,生生的疼痛,將身後那些恐怖的尖叫聲拋擲腦後,她茫然的走過去,用食指碰觸到雲靈嘴角邊的紅色,一片炙熱。
「小騷蹄子啊,為了害死雲煙連自己的姐姐都不放過,心狠手辣啊,將軍,您要為雲煙報仇啊!」大夫人刺耳的聲音就在身後,躁動的人群漸漸變得扭曲
猛地噴出一口黑血,電光火石間,雲靈拼盡了最後的力氣一把拉住了面前雲玥的手將一塊暗紅的溫玉塞進了她的手中,她搖了搖頭,低吼出一個字。
「逃!」
雲玥迷茫的眼神猛地一亮,沒有猶豫,沒有回頭,在雲靈話聲剛落的時候撒腿就跑,手心裡的溫玉在奔跑的時候漸漸升溫,竟比開水還滾燙了幾分,灼得連靈魂都痛苦不堪。
山洞前被雲家的人擁堵了完全,那洞口反倒成了唯一的活路,雲玥踏入洞口,整個世界頓時黑暗一片,她不管不顧,只不斷的往前跑著。
雲大將軍提著劍,帶著人馬衝進洞中,誓要將那個害他妻兒的人碎屍萬段。
山洞不大,短短幾十米就到了盡頭,在山洞的邊緣上,是一座石台,石台上倒插著一根褐色的朽木,朽木不大,不過一尺長一指粗,彎彎曲曲,輾轉盤桓,那就是傳說中的雲霞杖。
「賤人,哪裡跑?」雲大將軍一吼,驚得雲玥一個踉蹌摔到了牆角,而手中握著的溫玉卻不動分毫。
火光將整個山洞照得通亮,雲大將軍怒火沖天走近了,一腳就往雲玥肚子上踢,十歲大的孩子哪禁得住,一腳便被踢飛了出去,頭,狠狠地裝上了安置雲霞杖的石台。
血,鮮紅,滴落在那根朽木上。
「賤人,竟敢用你的賤血污了我雲家的寶貝!」雲大將軍怒吼著提起劍就往雲玥的身上砍了過去……
「彭!」
一陣耀眼的白光從雲霞杖出亮起,刺得洞中所有人都睜不開眼睛,幾秒鐘之後,當那白光沉寂下去,眾人面前擺著的,不過是一個十歲女童的屍體,只見那女童兩手空空,搭在那石台之上,而那石台……竟然空空如也!
「二姐!」
七歲的雲決衝了進來,怔怔的看著那個腸穿肚爛的小女孩兒,她的眼睛空洞、蒼茫,望著洞口的方向。
大姐死了,二姐也死了,閩家……就剩下他一個人了。
池水清清,夜風過,掀起一片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