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諾的臉色倏地一沉,這個時候,正是蘇淺最煩躁的時候,田玉瑤來,豈不就是來看笑話的。
望著蘇淺也十分陰沉的臉色,秦諾輕輕在她肩上按了按,直起身道:「我去打發她走,你在裡面坐著就是。」
一隻手搭上秦諾的手背,蘇淺低聲道:「不必了。我去見她。」
找不到證據的時候,囂張跋扈的嫌疑人見的多了,要是這樣一點面對的心態都沒有,那麼蘇淺早就抑鬱致死了。
「別勉強。」秦諾道:「我知道你心情不好,大太太此時,定是副難看的嘴臉。」
蘇淺冷笑一聲:「再要不了幾天,她的臉色,就要真正的難看了。現在我是受害人,我還怕見她。要是不讓她得意幾天,爬的再高點,等摔下來的時候,又怎麼會摔的更痛呢?」
蘇淺的話說的雖然輕聲,可是秦諾卻知道這是勸不住的,點了點頭,放手讓蘇淺起身,看著她出門,還是忍不住道:「和那種人生氣,犯不著。」
雖然蘇淺面上的神色還算是正常鎮定,可是秦諾卻從她放在身側輕微卻不可抑制的拳的顫抖中,從她抿著的唇略帶了絲戾氣的眼神中,知道自己的娘子,現在真的很生氣。
比她剛進府的時候經歷過那事情之後,還要生氣。
有些微的擔心,可是卻還是看著蘇淺出了門,掩上房門,坐在椅上,腦中有些混亂。
蘇淺出了房子,卻見大太太正站在院子門口,小五雖然看著她討厭,心裡也一萬個不願意讓她進來,可是身份使然,卻是也並不敢攔她,不過將說話的聲音放得可大,讓房子裡的兩人聽見,也有個準備。
小五一轉臉,看見蘇淺出來,便積極走幾步迎了上來,低聲道:「三太太。」
蘇淺堆了笑走了過去:「大太太來了?小五,怎麼這麼不懂事,也不知道請大太太屋裡坐,給大太太奉茶。」
雖然是責怪的話,可是語氣中並沒有責怪的意思,小五也就應著,道「大太太,您裡面請。」
這要是往常,只怕田玉瑤的臉就拉下來了,可是此時心情實在太好,沒有半點不高興的樣子,反而客氣的道:「不用麻煩不用麻煩,我就是來看看三太太,一會就走。」
「是嗎」蘇淺也就不再掩飾,略沉了臉:「那我就不請大太太進去坐了,大太太特意來這麼一趟,就是為了看看我?還是有什麼事情要指教?」
看著蘇淺心情不好,田玉瑤心情就更好,先是臉上帶了笑意,又像是突然覺得自己這個時候不該笑一般,舉著袖子掩飾了一下,然後臉上故意布了一層凝重的神色,緩緩道:「淺淺啊,聽說天衣繡坊出事了?」
蘇淺此時恨不得一個巴掌抽過去,可是卻還是不得不極勉強的做了個笑容出來:「大太太是怎麼知道的?」
田玉瑤輕歎一聲,無比幽怨:「那天衣繡坊,我管了這些年,也多少有些熟人。我下面的丫鬟,跟那裡一個姐妹關係也是極好的,今兒她們本來約著下工一起外出的,誰知道我那丫鬟左等右等也沒的等來人,不放心去了繡坊一問,才知道出了這事情。現在……情況怎麼樣啊?」
「工人都沒有什麼大礙,請大太太放心。」蘇淺淡淡道:「天衣繡坊既然分給我管理,我自然會對他們負責。」
「是嗎?」田玉瑤鬆了一口氣道:「沒事就好,沒事就好。三太太啊,這可是你接管繡坊的第一筆生意,可千萬不能出什麼問題啊?」
頓了頓,試探著道:「我聽說,繡坊的工人們現在都病著,那兩百件繡服,可趕得出來嗎?」
蘇淺笑了笑,眼中卻冰冷:「大太太請放心,那兩百件繡服,到了時候,定會一件不少的交貨的。」
有些沒想到蘇淺應的那麼爽快,大太太愣了下,這才鬆一口氣般的:「那就好,那就好。那我就放心了。」
氣氛有些尷尬,田玉瑤本還指著聽蘇淺訴訴苦,好好感受一下建立在她痛苦上面的喜悅,可是誰知道蘇淺卻是一點也沒有鬆口的意思,便不由得有些不自在。
見大太太不說話,蘇淺毫不客氣道:「大太太還有什麼事情嗎?要是沒有的話,我就不留你了。早些回去休息,事情想太多,對身體不好。大太太如今這個年紀,也該好好注重保養,少操勞些了,這女人啊,過了三十便是一年老十歲,要是大太太因為府裡的事情太過勞累了,不說大少爺老太太,就是我看了,也心痛不是。」
這世上最殘忍的一件事情,莫過於對著一個半老徐娘說,你真的已經老了,你看看我,花樣年華……
對大太太來說也是一樣。唇紅齒白青春洋溢的蘇淺站在面前,那嫩的能掐出水的柔嫩肌膚,這就已經是再靠脂粉塗抹也不能達到的效果。
秦諾雖然坐在房中,可是卻一直豎著耳朵聽外面的談話,直聽到這句,不由得低笑了出來。
這些日子的瞭解,蘇淺並不是一個善逞口舌之利的人,更不是一個喜歡戳別人痛處的人,若不是被大太太氣的很了,又怎麼會說出這話來。
想這不由得起了身,推開門便往外走。
聽見開門的聲音,蘇淺和大太太都不由得往書房看去。
「我還以為三少爺不在府裡。」大太太不由得道:「原來在書房啊,不知道吵著三少爺沒有。」
秦諾笑了笑,極為溫柔的笑了笑,那本就端正的五官頓時柔和起來,一副溫文爾雅的樣子。
溫文爾雅的翩翩公子走了過來,長臂伸出,攬上蘇淺的腰。
「這些日子淺淺那麼辛苦,我怎麼能不陪著。」秦諾溫柔含笑,看著蘇淺,眼神中全是暖暖情意。
蘇淺的嘴角抽了抽,有些不太能接受秦諾這樣的態度。雖然這些天他是挺溫柔,可卻也沒有這麼誇張,這已經不僅僅是溫柔,是肉麻當有趣了。
不過也知道他是在大太太面前演戲,蘇淺也就配合著回望了眼,笑了一笑。
那笑容在這初秋猶如春風,當真是千樹萬樹梨花開。
大太太眼角跳了跳,有些皮笑肉不笑的道:「那倒也是,三少爺和淺淺是新婚夫婦,感情自是好的,不像是你大哥,一天到晚的在外面跑,就是難得回來一趟,也不會看我一眼,被那幾個小狐狸精纏著,迷得七葷八素的。」
大太太這話,本來的意思是要讓秦諾說幾句自己兄長的不是的,可是誰知蘇淺一聽之後,還不等秦諾說話,先便笑了道:「大太太,您也別難過。你看相公現在溫柔體貼,那還不是新婚燕爾嗎?要是等我老了,還指不定是個什麼光景。指不定都不用等我老了,過個幾個月,新鮮勁兒過了,他也就那鶯鶯燕燕的都接了府裡來,到時候啊,我就能總和大太太做伴了。」
蘇淺這話說的含羞帶怯的,怎麼也是恩愛小兩口間帶了撒嬌甜蜜的抱怨,聽得大太太心裡是酸一陣苦一陣,轉了幾轉終究是勉強的道:「既然這樣,我就不打擾三少爺你們了,繡坊的事情,也不要太擔心。我那下面的幾間繡坊,要是有充裕的人手,到時候就給你派過去幫忙。」
「那可就先謝謝大太太了。」蘇淺不冷不熱的說了句,隨著道:「大太太慢走,我們就不送了。」
看著蘇淺明顯並不友好的神色,田玉瑤終究是咬著牙忍了口氣,轉身就走。臨走時,還不冷不熱的丟了句:「既然有三少爺陪著,我想什麼困難也能克服的。那兩百件繡服可是宮裡的差事,千萬別出了差錯。」
說完,大太太扭著步子,有些怒火沖沖的轉身便出了門,身邊跟著的阿紫連忙的快步跟在後面。
這先前來的時候,大太太還和她們說笑著一定能看見蘇淺哭著指著她抱怨,誰知道是這麼一個結果,走出了院子好久,阿紫見大太太臉上還是有些青紫低沉,不由小心翼翼的道:「大太太……」
路邊一排蔥鬱的秋海棠,大太太看得極不順眼,啪的折下一枝來,一邊揪著葉子一邊狠狠道:「賤人,以為自己還能年輕多久,三五個月一過,還不是個沒人要的……」
倒也不是大太太格外的不受寵,只是這樣的大戶人家裡,男子三妻四妾再是正常不過,雖然出身使然,大太太的正房地位不可撼動,可是這三十四五的年紀,卻是已經人老珠黃,相公再納小妾,這也是理所當然,天經地義。是不但不能管,而且要幫著讚著才算是賢惠的。
所以哪怕是大太太在秦家如此的有勢力,卻仍是不可阻擋秦家大少爺陸續納進了幾房年輕貌美的小妾,再慢慢的將大太太從一個意氣風發的媳婦,變成了一個尖酸刻薄的怨婦。
一個常年缺乏滋潤的怨婦,就算是在其他方面再是囂張跋扈,最怕看見的,依然是恩愛甜蜜的小兩口。
見田玉瑤發怒,阿紫囁囁著道:「大太太息怒,其實我看三太太他們,現在是故作鎮定的。」
「是嗎?」大太太轉了身道:「怎麼說?」
阿紫嚥了嚥口水道:「大太太您想啊,這三太太平時就算是再不痛快,也是裝出一副和順的樣子,可是今天呢,那臉拉的,連個樣子也不願意裝了。繡坊的事情雖然大太太您沒露面,可是我想他們都會猜著和您有關,所以看見您啊,這就一定很不痛快。如今的,他們是越不待見您,不是正說明我們這計劃,越是成功了嗎?」
阿紫之所以能成為田玉瑤身邊最得力的丫鬟,就靠著這張能說會道的嘴,這話一說,田玉瑤聽了心裡不由得舒服了許多,想了想,豁然道:「可不是嗎?我都給氣糊塗了。」
見田玉瑤陰轉晴,阿紫也就賠了笑道:「是啊,就算是現在嘴硬現在還能打腫臉成胖子,可是再過上幾天,等著交貨的時候,看她還能再說什麼。」
大太太笑哼了一聲,想著幾天後的場景,不由的心裡舒爽了幾分。
顰了顰,又再低聲叮囑了幾句,這才繼續往前走去。
卻說關上了門,蘇淺迫不及待的拉開了些和秦諾的距離,兩人的關係現在雖然和睦,也還沒有到摟摟抱抱的程度。
秦諾十分理解的往邊上讓了讓,笑道:「大太太按耐不住了,想來打探情況呢,。」
「什麼打探情況。」蘇淺道:「她那是來看我出醜的,不過她這一趟來的極好,我本來還沒想到一個突破點,如今,可算是她給我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