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的是那種長方形的木頭做的在上面寫名字的牌位嗎?」我老家有個靈堂,裡面供奉著列祖列宗的牌位,我不確定小黑說的是不是這種。
小黑點頭。
牌位不是供奉死人用的麼,神仙要牌位幹嘛,我心中有點不安,小黑它到底是什麼來頭。
「怎麼了?貓大人有什麼想吃的嗎?」見我一直跟小黑嘀咕,趙慧以為自己待客不周,關切地問。
「沒事兒,我先領貓哥去透風,它在包裡悶壞了,你們走的時候不用管我,我自己打車回去。」
我把背包的拉鏈重新拉好,做賊似的從服務員眼皮底下溜出去。
「好啦。」我打開背包,小黑靈巧地踩著我的胳膊躥到我肩膀上。
陽光明媚的週末,一個花季少女一條街接一條街地尋找棺材鋪,這是怎樣淒涼的畫面。我對這種店的分佈不太瞭解,好不容易在一個小胡同裡找到一間小花圈壽衣店。
我就像進成人用品店似的鬼鬼祟祟地進了花圈店,店裡采光很差,老闆在櫃檯上擺了個髒兮兮的老油燈增加照明。花圈店的老闆是個乾瘦的老頭,正藉著油燈的光看書,我進去了也不理我,可以理解,正常人誰會來花圈店偷東西,老闆也不用時刻盯著客人。
「老闆,有靈牌麼?」我小心翼翼地問。
老闆抬起頭,挑著眼皮看了我一眼:「什麼材質?」
額,這東西我一點研究都沒有:「哪種性價比高?」
老闆疑似白內障的灰色眼睛看了我一眼,又看了一眼小黑:「這款吧,老山陰濕土裡挖出來的木頭,黑漆高貴典雅,手感舒適。」
台詞怎麼像在賣手機。我接過老闆遞過來的一塊黑色的靈牌,小黑伸出爪子摸了摸靈牌表面的漆感,滿意地點點頭。
「老闆,這塊多少錢?」
「三百。」
在我能承受的經濟範圍內,我乖乖付了錢,老闆又從櫃檯裡翻出一把小刀,問我:「上面刻什麼字?」
這點我知道,牌位上常刻的就是「XX之位」,XX是要供奉的人的名字,小黑說它不記得自己以前叫什麼名字了,那就用我給它起的名字吧。
「高黑,高興的高,黑色的黑。」
小黑抗議地撓我的頭髮,無視它,吃我的睡我的就得從我的姓。
把刻好的牌位藏在包裡,帶著小黑除了棺材鋪:「貓哥,你想把牌位放在哪兒?南陵公墓還是大光明佛寺?」
「牌位你帶著,早晚三炷香不許少。」
我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我帶著?開什麼玩笑,別人會以為我神經病!」
「不願意?以後再被鬼纏上我想你可以自己解決。」
「不就是三炷香嘛,我這就去買香。」不是我狗腿,這年頭活著不容易啊。
我又接到了老家招我回去的電話,我預計下一個該回去的節日是八月十五,現在清明節剛過呢。打電話來的是三嬸,我問她原因,她沒回答直接掛了電話,要不是來電顯示上確確實實寫著三嬸,我還以為是誰打錯電話了。
以前老家對我來說完全是個異世界,小時候我還在老家住的時候,有個堂弟看見我就指著我說:「堂姐背女人,堂姐背著個女人。」這是多麼令人心碎的恐怖回憶,諸如此類的事情頻頻發生,我能對老家有好感嘛。現在的我和以前的我不可同日而語,誰再敢沒事趴我後背,我往後背貼張符,看她疼不疼。
小黑要跟我一起回老家,我當然樂意,免費保鏢不用白不用,火車到站之前它叮囑我,要把它當一隻普通的貓對待,不能讓老家的親戚看出端倪。我奇怪我老家不是名氣很大的抓鬼世家麼,難道看不出一隻貓的身份?小黑只給我一個高深莫測的眼神,我覺得它那神通廣大的模樣還是更像神仙一點。
到了離老家最近的車站,大伯母親自來接我,我受寵若驚之餘更疑惑,我老家是傳統的家庭,最重視輩分和尊卑,大伯母算是祖奶奶之外輩分最高的女性,莫非2012是真的?大家生活習慣都反常了?
大伯母倒是個平善和藹的女人,客套地問了問我的學習情況後就跟我解釋這次招我回來的目的。
某日江家老爺子在家裡看星星,忽見紫薇星動,暗叫不好,這是災星下界,人間又要經歷一場肅殺浩劫。好吧,以上是我自己添油加醋的武俠版,事實上就是江老爺每年都會在清明節時借助先人的力量占一卦先天演卦,今年的演掛異常凶險,解掛後顯示高家、周家和江家都要面臨一次天劫。這裡要提一下江家的背景,江家的看家本領是算命,坦白的說我討厭江家,小時候在老家住,江家老爺總給我臉色看,聽說我剛出生的時候他給我佔了一卦,說我天生愚蠢什麼的,硬生生剝奪了我和堂哥堂姐們一起學習的機會,鄙視他,強烈地鄙視他。但不可否認,江家的演卦在三家中都有絕對權威的影響力,這不,三大家都如臨大敵,要把子孫們都集中在一起商量對策。
我從出生到現在,第一次看到這麼多人一起光臨我老家的破村子,周家和江家都搬到了城裡,也就我們高家在鄉下能提供這麼大的場地給大家集會。
我雖然認同了叔伯們抓鬼降妖的職業,在老家還是沒有歸屬感,在我那幾個堂兄妹眼裡我大概就跟白癡差不多,我理解他們,要不是最近發生的怪事,我也一直以為他們是白癡。
有血緣關係的幾個哥哥視我如無物,反倒是周家的姐夫親切地跟我打招呼,不光是我,周家大少爺對每個人都很親切,在三家尤其是長輩中口碑特好,二伯母對這個女婿非常滿意,逢人就要誇上幾句,其他幾個伯母姑姑只有羨慕嫉妒恨的份兒。
「怎麼樣,我姐夫一表人才吧,跟我堂姐簡直天生一對。」掃了一眼周圍沒人注意,我小聲對小黑說。
「夫人,有夫之婦不要總盯著男人看。」小黑毛茸茸的爪子伸過來擋住我的眼睛。
體積的差距太明顯了,它一爪子只能擋住我一隻眼睛,我一巴掌就把它整個腦袋都蓋住了。
高周江三家各有所長,平時也多有合作,幾個堂哥堂姐跟周家和江家的人也交談甚歡,我感到深深的寂寞,我連人都認不全,更別說參與話題了,他們談的那些陰氣陽氣陰陽轉移神馬的我一點都聽不明白,我寂寞地從廚房偷了一根麻花,寂寞地吃著。
一個金髮男生走到我面前,盯著我啃麻花的嘴臉,我不悅地瞪著他,現在的外國人真不禮貌,吃麻花也要圍觀,神經病。
「阿幸!」金髮男孩突然雙手抓著我的肩膀驚喜地叫起來。
我惶恐地看著他,我可不記得自己什麼時候勾搭過外國友人,仔細看,這男生好像又不是外國人,雖然頭髮是黃色的,鼻子眼睛還是地道端正的中國人模樣,如果把這五官縮小點,個子變矮點,也像我記憶中的一個人……
「江風逸你個王八蛋你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