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儀宮
燈光熄滅,殿裡陷入一片黑暗。
夜風漸弱,黑衣的袍擺輕輕搖曳著,宛如一首低吟的曲子。金色的面具在皎潔的月光下閃爍著光芒,那雙深邃神秘的紫瞳裡劃過一道光亮,而後又因宮裡陡然陷入黑暗而抹滅。
腳步止住,心變得沉重。她不再只是他一人的主子了?也許早就不是了,他卻在自欺欺人,認為做她的影子便能永遠地守護在她的身邊,可是他卻忘了,她已經成親了,有了自己的夫婿,她的夫婿甚至還是高高在上的天子,自己連做一道影子也要選擇時間……
深深地望了那間屋子一間,回身。黑色的身影宛若突然出現般,消失在夜色裡。
宮外·大街
一家酒肆座落在街道的巷子裡,酒肆外的屋簷掛著兩盞燈籠。朦朧的燈光從裡透出,淡淡的將燈籠上兩個黑字照得分外的清楚:姚記。
酒肆不大,白磚灰瓦。幾張四方的桌子,長長的椅凳,桌上擱著棗黑色的茶壺,四周圍擺著幾隻茶杯。
櫃檯處,微胖的掌櫃粗軟的手指還在算盤上霹靂啪啦地算著今日收入如何?一個脖子上搭著毛巾的店小二站在一邊,打著磕睡。
「小二,來壺酒。」
走進門的男子,一襲藍色錦袍,身軀挺拔,一張俊臉沒有什麼表情,一進來便坐在桌旁。
掌櫃見客人上門,寬厚的手掌往店小二腦袋上一拍。將跟周公約會的小二給拉了回來,卻瞪著惺惺睡眠不知所措。
「還不快去給客官上酒。」掌櫃沒好氣地朝著店小心說。
店小二趕緊抹了抹臉,哧溜往藍袍男子走去。
「客倌,請問您要點什麼?」都快打烊了,還這個時候跑來,真是討厭。表面上店小二笑得一團和氣,心裡卻嘀咕著。
「來壺酒。」男子冷冷說道,他迫切需要酒將心裡的不痛快都統統趕走。
「那客官要什麼酒?是要女兒紅、竹味青,還是要梅酒?」
「我要最濃最烈的酒。」最好能一下子喝醉,那樣就什麼煩惱也不知道了。
「是,小的這就給客倌上來。」店小二一看這客倌滿腹心思,又是一個借酒消愁的主。
男子揮了揮手,又陷入一片沉靜。
「客倌,酒來啦!」片刻,小二便用托盤端著一壺酒走了來。
「客倌,慢用。」店小二放下酒,離開。
楚御恆將酒壺的塞蓋打開,仰頭就灌了一大口酒。辛辣的酒從嘴裡流進口腔,火辣辣的感覺漫延。他差點被嗆住,咳嗽了幾聲。少量酒液咳出,打濕了他的衣襟。
掌櫃跟店小二瞧著他這麼猛烈的喝法,都忍不住搖了搖頭。
楚御恆咳嗽止住,大手粗魯地抹了嘴,又接著連灌兩口。即時那辛辣的滋味很難受,彷彿腸都被燃燒起來了般,他卻依然不停地往嘴裡灌著,只是為何酒入愁腸,沒解到憂,反而愁更愁了呢?
酒肆裡,他靜靜地灌著酒。耳畔,掌櫃拔動算盤的聲音響起,格外的清楚。竟無法將腦海裡響起的話給掩蓋……
彎彎說她不愛自己,還祝福自己早日覓得真愛,甚至當著自己的面向軒轅夜坦白愛意。心,很痛,她就那麼迫不及待想將自己從她身邊掃離嗎?還是她根本就是討厭自己?
二十年來,從沒有如現在的拙敗。所有的驕傲放學到她面前卻不值一提,甚至被無情拒絕。但是明明知道她不愛自己,明明知道沒有機會,為何卻依然覺得不甘心,不想放手呢?
「小二,再來一壺酒。」啪的一下將已經空的酒壺放在桌上,朝店小二大聲嚷著。
「是,馬上就來。」店小二匆匆又跑進酒窖,拿出一壺酒放在他面前。
楚御恆又是一陣猛灌,即時將自己辣得直咳嗽,眼睛流出眼淚也不停。那樣的動作簡直是在自虐一般。
掌櫃和店小二面面相覷,有些擔心等一下這個客倌如果喝醉了,會不會耍酒瘋呢?
聽到門吱嘎一聲響,又一個客人上門了。
來人一襲白袍,衣袍飄飛。清逸俊美的面容沒有什麼表情,淡淡的走到一邊坐下。
「客倌,您要點什麼?」店小心迎了上去,笑著問。心裡卻暗揣,今日是怎麼回事?怎麼又來一個華貴但心情一看就欠佳的公子呢?
「一壺酒。」白袍男子正是晝王,原本他是要回府的,卻在即到府門前時轉了方向。心裡很亂,突然不想回到那個安靜卻寂寞的地方。沿著街道,不知不覺便進了這條飄散著酒香的巷子。
「好咧,馬上就來。」店小二小跑離去,不一會兒就端來了酒。「客倌,您的酒。慢用。」果然又是一個借酒消愁的人。
軒轅晝也不言語,只是默默拿起酒喝起來。目光觸及對面的楚御恆,一愣。看來今晚想要將自己醉倒的人不只他一個。
楚御恆也看到軒轅晝了,心裡正煩著,心想不如跟他一塊喝,做個伴。於是便拿著酒壺走了過去:
「兄台,不介意我坐下吧。」
軒轅晝點了點頭,示意他坐下。
楚御恆坐下後,一個人猛灌酒,一個人默默喝著酒。誰也沒有言語,氣氛很是平靜,卻又透著古怪。
門口的鈴鐺再次響起,又一個人走了進來。他卻是戴著一張金色面具,透出一雙深邃的紫瞳。
掌櫃、店小二被他一望,都有些顫抖起來。這個人好冷,會不會是殺手?
「小二,上酒。」夜辰掃了一眼楚御恆這桌,朝店小二冷聲道。
「是。」店小二連緊將酒擱下,然後迅速離開。
「兄台。」楚御恆轉身望著夜辰,「難得我們都在這裡遇到,不如一起過來坐吧。」
夜辰想了想,走了過去。
三人圍成三角形,打量了彼此一番後,就各自默默喝起酒來。
「你們說,這女人怎麼這麼難懂?放著愛她的人不要,偏偏要根一大堆女人搶一個男人?」雖然軒轅夜說要為彎彎解除後宮,但豈是說解便能解的。後宮三千是從史以來皇家立下的規矩,豈能隨便破壞?楚御恆又猛灌一口酒,感覺到火辣的感覺,心裡卻反而舒暢不少。
軒轅晝想起那個冷戾卻無法令他不心痛的人兒,深邃的眸子暗淡,什麼也沒說,只是默默喝著酒。
「總想待在她的身邊,想守著她,想能時時看著她,一顆心為她煩惱,這些是愛嗎?」夜辰也邊喝酒邊將心裡的疑惑說了出來,他本以為自己只當她是主子,可是為何現在卻對她有了如此多的想法?
「廢話。」楚御恆猛喝,「當初我也跟你一樣,迷迷糊糊的。可是待我弄明白後,卻一切晚了,她已經嫁人了。」最深楚的痛。
「是啊,晚了。」紫瞳一暗,他又何嘗不是呢。
「來來來,喝酒。都不要說那些煩心的事了。」敢情三人都是同病相憐,楚御恆拿起酒壺舉起。三人碰杯,都猛灌起來。
夜漸深,三人逐漸有了醉意。迷迷糊糊嚷著胡話,然而,三人卻不知令他們借酒消愁的原本是同一人。
夜風吹拂,原本算得上是情敵的三人卻在這個月夜一起酒醉一場。
這,也許也是命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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