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皎潔,為萬物鋪上朦朧的紗被。
一道白色的人影從慈寧宮走出,夜風撩動著青絲飄飛。白色拽地長袍搖曳,掀起落葉紛飛。清澈如水的目光也似被月光照得朦朧,眼底的情緒令人看不真切。
步伐輕卻又沉重,目光情不自禁地朝一個方向望去。既時眼前只是一片琉璃飛簷的宮殿在花木扶疏處,他卻依然激動。
她就如這片宮殿,近在眼前,卻又無法觸碰。又宛如天上的明月,璀璨奪目,人人都想摘月,但月卻依然高高懸掛於空,冷眼觀望著世間萬物……
腳步朝那個方向走去,卻又停住。夜風將髮絲吹得凌亂飛拂,遮住了眼。薄唇拉扯出一絲苦笑,卻又如何?現在怎麼還能做什麼嗎?她已經是自己的小皇嫂了,這是不容逃避的事實。如果將心情告之,只是徒增煩惱罷了。
站了片刻,腳步無意識地走著,卻不料走進了命運的輪。
那是一片翠綠的竹林,竹林裡隱約可見一座精緻的宮殿。夜風吹拂,竹葉沙沙作響。宛如無數人在竊竊私語般,討論著它們的喜怒哀樂。
白色鑲金的靴子踩在落葉上,吱吱的聲音從下面竄出。月光透過葉隙,灑落在林裡。朦朧一片,有幾分清冷的感覺。
軒轅晝心裡塞著心事,只是一直走著卻並沒有留意到他走到了哪裡。只到一陣悅耳動聽的琴聲傳來,彷彿是打破迷咒的破解術,將他悠思恍惚的心思給拉回。
我怎麼在這裡?
當他回神時,卻發現自己竟在一片竹林裡,淡淡的月光灑下,除了那風呼聲,四周很是清冷。目光順著琴聲傳來的方向望去,只見一座不大但倒精緻的宮殿在竹林的另一端若隱若現,半掩的窗戶裡透著燈光,那琴聲應該是從那間屋子裡傳出來的。
腳步不自覺地順著琴聲朝前走去,過了竹林,宮殿外屋,一塊鑲嵌著金色邊框的門額懸掛在朱色大門上,竹苑兩個字刻在門額中間,龍飛鳳舞,甚有一番韻味。
宮裡竟有這麼一處清幽的院子,子夜般的眸子閃過一道讚賞的光芒。好一個竹苑,果然名符其實。盯著緊閉的大門,他微垂著頭。身影飛掠而過,越上了院內。
院內假山樓閣,花草芳菲。但依然有竹挺拔的身影,風拂,身影搖擺,彷彿在翩翩舞蹈般。院子裡並沒有看見太監守夜的身影,只有那二樓朦朧的燈光與流傳出來的悅耳琴聲。
又一個飛掠,白色的身影落在屋頂上。墨發凌飛,衣袂飄舞。
軒轅晝蹲下,用手揭開一塊瓦片。雙眸湊進一瞧,屋裡,一個著紅色衣袍的女子正坐在琴案後,只見她一雙青蔥玉手盈盈拔動著琴弦,悅耳的琴聲便流瀉而出……
她的旁邊,一個小宮女手支撐著下鄂,雙眸眨也不眨地望著彈琴的女子,表情如癡如醉。
燈光朦朧,溫馨的感覺瀰漫。
琴聲如流水,在沉寂的夜裡婉轉迴響。軒轅晝不知覺表情柔了下來,心裡的煩惱似乎在這琴聲中不知不覺地消失……
卡——。
一個不甚,手卻碰到了剛揭開的那片瓦,發出了聲響,驚擾了屋裡的兩人。
琴聲陡然停止,兩個女子有些驚慌地抬起頭望著屋頂。
「誰在上面?」
宮女站了起來,將彈琴的女子護在身後。
「到底是誰?居然敢闖進後宮來,再不出來,我就叫人了。」竹苑從來沒有外人進來過,怎麼今日居然會有異響?
軒轅晝見驚擾了兩人,薄唇抿了抿。本想無聲離開,可那宮女卻非要叫人。看來,只好現身了。
一個翻轉,身影飛掠而下,掀開窗,從二樓的窗戶跳了進去。
彈琴的女子與宮女一怔,兩雙眼睛望著來人竟忘了反應。沒想到來人居然不是黑衣人,而是光明正大穿著一襲惹眼的白衣。但看他衣著質地考究,而容貌清逸俊美,看起來倒像大富人家的公子。更重要的是,彈琴的女子覺得這個男子很眼熟,彷彿在哪裡見過般?
「你是什麼人?竟夜闖我們娘娘的閨房?」
宮女雖然被軒轅晝俊美的容貌、出塵的氣質給看得芳心亂跳,但卻沒忘記來人身份不明,敵友不明,攔在彈琴女子面前,絲毫不敢馬虎。
娘娘?
軒轅晝眉一挑,打量著彈琴的女子。只見她一襲紅袍,身段妙曼。黛眉如畫,明眸善睞,唇紅齒白,雖說不上傾國傾城,倒也是美人胚子一個。她是皇兄的妃子嗎?為何沒見過?雙眸如清泉清澈,似不沾染纖塵,倒不像其她後宮女子那麼俗氣。
彈琴女子被軒轅晝瞧得不好意思,微低垂了頭。
宮女看到軒轅晝不但不回話,反倒打量著娘娘。心裡暗暗呸了聲,難道這長相如謫仙的男子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又是一個打著娘娘主意的齷齪男人?
「放肆,居然敢亂看娘娘,再看將你眼珠子挖出來。」雙手叉著腰,很凶悍地朝著軒轅晝叫器。
「憐兒,不得無理。」
彈琴的女子見軒轅晝一表人材,雖打量著自己,但目光卻不邪淫,反倒一片坦然、清澄,看來不像壞人。而自己的宮女卻如此凶悍,不由得出聲道。
「娘娘,這人半夜闖進來肯定不安好心。」憐兒依然不肯讓步。
「公子,不好意思,婢女太不懂事了。但是請問您到竹苑來,有何事?」
「是在下失禮了。」軒轅晝朝兩人拱手歉意道,「不知娘娘封號是?」
「怎麼你也瞧不起咱們娘娘麼?」一聽到軒轅晝問彈琴女子的封號,憐兒又如一隻被踩到尾巴的貓,張牙舞爪地叫起來。如果不是娘娘從小身子骨弱,入宮後當夜又發病,她怎麼會得不到皇上的眷寵,而一直待在這個清冷的地方呢?
「在下並無此意。」軒轅晝詫異,不知道宮女怎會有如此激烈的反應。
「公子抱歉,是婢女失禮了。」女子又柔柔地代宮女為軒轅晝道歉,「臣妾思昭儀。」
「原來是兵部尚書的二小姐。」軒轅晝一聽她封號當即瞭然,兵部尚書秋靖臣,膝下兩子兩女,這思昭儀正是他的二女秋思容,據傳這二女性子天真純良,容貌嬌美動人。但卻從小身子骨較差,兩年前,太后偶見到她,心下大為喜歡。便宣旨讓她進宮侍奉聖駕,怎料入宮後這秋思容卻總是病懨懨的,一直無法侍寢。最後皇兄便讓她安生休養,怎料她竟一直住在這清冷的地方。
「您是晝王殿下?」
秋思容也想起原來兩年前見過這軒轅晝一眼,只是那時的他似乎更加溫和。而眼前的他卻有著憂鬱的氣息,他發生了什麼事嗎?莫名的,她突然想瞭解。
「是。」軒轅晝答。
「晝王請恕罪。」憐兒一聽是晝王爺,當時嚇了一跳。撲通一聲,跪到在地。
「起來吧。」軒轅晝淡淡說,「是本王魯莽了,竟聽著琴聲不知不覺闖了進來。現在夜已深,實在不便再待下去,告辭。」
話落,身影又如蛟龍般,瀟灑飛身離去。
秋思容一愣,待反應過來時。他的身影早已消失。追到窗邊,也不見身影。
夜風吹拂,竹葉沙沙作響。
不知怎的,她心裡居然有些悵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