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走到姚家,遠遠地就看到大門口圍著一群看熱鬧的人,姚謹吃了一驚,不知道嫂子又鬧出了什麼ど蛾子,幾個人都加快了腳步,剛走到在人群外,就看見姚家的台階上站著一個女子,她大聲說道:「誰稀罕你家的雞了?我們老爺是皇上親衛營三品高官,補子服上繡著的都是虎豹,你知道縣太爺身上繡的是什麼嗎?也不過是個鸂鶒……」
姚世文一聽這話,氣得臉都紅了,自家什麼時候有這樣囂張的下人了?!他剛要說話,人群中有人說道:「既然做了那麼大的官,怎麼還賴人家的一隻雞不還?雖說是雞自己飛進你們家的,那也不能就不給了,天下也沒有這樣的道理!」
那女子掐著腰說道:「誰說不還給你了?你拿二百個大錢來,就把雞抱走,誰讓你們家雞跑到我家呆了一天,吃了東西當然要給錢!我家老爺雖然是官紳,不差那點錢,卻也不能讓別人白佔了家裡的便宜……」
姚謹一聽這話,自己都覺得臉紅,這就是嫂子的侍女?依著姚孫氏那吝嗇的性子,再加上如今的地位,小人得勢就是這幅嘴臉,姚謹相信姚孫氏真能說得出這樣的話,辦出這樣的事兒……
周圍圍觀的人議論紛紛,「四百個大錢就能買一隻雞,吃了一天雞食就要二百個大錢?」「就是,這也太欺負人了吧?」「再添些錢能買隻雞了。」「沒見過這麼欺負人的……」
姚世文更是氣得不行,他隔著人群大喝一聲「你給我住嘴!」
那女子聽見有人叫她住嘴,正待發火,一看說話的人是姚世文,頓時她把話又憋了回去,眾人紛紛給讓出一條道來,姚世文走上台階,厲聲喝道:「趕緊把雞還給人家!快點!」
那女子自然知道姚世文的身份,趕緊進院子抓了雞送出來了,姚世文對那個丟了雞的鄰人拱了拱手說道:「都是我家下人欠了管教,雞你先拿回去,明天我一定登門向你道歉……」
「不敢當不敢當……謝謝茂才老爺,謝謝茂才老爺……」鄰人捧著雞,千恩萬謝的走了。
姚世文揮了揮手,對圍觀的人說道:「以後我家下人再有仗勢欺人的事兒,你們儘管來找我,找我姐姐也行,行了,這天怪熱的,大家都散了吧!」
眼看著圍觀的人都走了,姚世文命人關上姚宅的大門,他的臉頓時就沉下來了,這時候姚孫氏已經得了消息迎出來了,姚謹一看大嫂,下巴差點掉下來,只見姚孫氏居然穿了一身大紅的薄紗綢衣裳,眼看著就像是一團火似地走過來了,還沒等走到近前就開始嚷嚷「他二叔,不能把雞還給他,以前咱們家的雞跑到他家去了,都被他家給殺吃肉了!」
姚世文問道:「嫂子,你親眼看見他把咱們的雞殺吃肉了?你有什麼證據?沒有證據就不要亂說。」
姚謹看著姚孫氏,忍不住直皺眉,她穿了一身火紅的衣裳也就罷了,臉上居然還抹了厚厚的一層官粉,因為以前姚孫氏一直下田勞動,皮膚被太陽曬的有些黑,抹了官粉之後,看起來就像是驢糞蛋上落了一層霜,尤其是頭髮上,金光閃閃的插了好多金簪子,怎麼看著就像是一個爆發戶一般?她聽了姚世文的質問,吶吶了半天說道:「我就懷疑是被他殺吃肉了,要不然咱們家的雞怎麼會沒有了?再說有人看見他往外倒雞毛……」
姚孫氏這一身打扮,看得姚世文和李子軼都皺起了眉頭,此時下人都在一旁看著,姚世文也不好多說什麼?他耐著性子說道:「嫂子,不過是一隻雞而已,何必斤斤計較?再說那都是幾年前的事兒了,人家倒雞毛怎麼了?就不許殺的是人家自己的雞?你這種沒有根據的話還是少說的好……」
姚謹上下打量著姚孫氏,邊往屋子裡走邊說道:「嫂子,你怎麼這一身打扮呀?」
姚孫氏喜滋滋的笑道:「還不錯吧?紫鸞說我穿上這一身,最起碼年輕了五歲……」
「紫鸞?」姚謹顧不得生氣,忙問道:「紫鸞是誰啊?」
姚孫氏指著她身側的女子說道:「她就是紫鸞,我新買的大丫頭,怎麼樣妹妹,模樣不錯吧?人也機靈……」姚謹一看,居然是先前在大門口掐腰謾罵的那個女子。
姚謹正想找這個紫鸞算賬呢!剛才她的一番話可是把縣太爺都得罪了,姚謹轉身對梅子說道:「你去,給我掌嘴,先打她五十個嘴巴再說!」
梅子雖然年紀小,但是在李家這一年來吃食不錯,而且管飽,她的個頭竄出不少,倒是沒比這紫鸞矮多少,她聽了姚謹的話,也不問情由,上前就要打紫鸞,紫鸞見勢不妙,忙往姚孫氏身後躲了躲,探出頭來對姚謹說道:「大小姐,我是夫人的貼身大丫鬟,小姐就算要懲戒我,也得通過夫人再打,難道大小姐連這點最起碼的道理都不知道嗎?」
姚謹聽了,忽的的笑了「很好,你這丫鬟很好,很有見識,還知道最起碼的道理,我不管你是誰的丫鬟,丟了我姚家的臉面,就得懲罰,你一個婢女,質問我的話還輪不到你說,也不知道是誰家培養出來這麼沒規矩的奴婢!梅子,愣著幹什麼?給我打!」
姚孫氏卻不幹了「她姑,紫鸞說的不錯,她是我的大丫鬟,你打她就是給我沒臉!」
姚謹知道今天她必須唱主角,李子軼是外人,不便插手;弟弟一個男人,以後是要做官的,不能跟嫂子鬧得太僵了,否則傳揚出去不好,自己就沒有這些忌諱了,本來她也不想多管,但是嫂子鬧得太不像話了,自己和姚家一損俱損,一榮俱榮,姚孫氏若是丟了姚家的臉面,甚至連累了哥哥,那自己也會受影響。
姚謹冷笑道:「嫂子,人的臉面不能只靠別人給,也要自己能掙來!你自己說說你都做了什麼?我哥哥不在家,你把這個家弄得亂七八糟也就罷了,自己還打扮的這樣妖艷,你這是給誰看的?難道嫂子一個人在家寂寞了?有什麼想法嗎?」
「哪有?他姑,你不能這麼說我……我……是景輝讓我學著打扮的,再說你剛才不也覺得好看……」
姚謹真是又好氣又好笑,姚孫氏的智商已經退化到這種程度了嗎?景輝的心意的確不錯,讓他娘學會打扮,最起碼將來有機會到南京,姚世祥看到她的時候不至於覺得她土哈哈的太丟臉,但是也不能這麼個打扮法吧?眼看這紫鸞自己打扮的很素淨,竟然把姚孫氏打扮成那樣,分明是不懷好意,難道她想著將來到南京能頂替姚孫氏的位置?此時的姚謹不能不多想一些……
梅子一直奉姚謹的命當做聖旨一般,姚謹讓她去打紫鸞,姚孫氏本來還想阻攔,被姚謹說她這身打扮不妥,她自己本來也不習慣這樣穿戴,都是紫鸞說好,現在被小姑指出來,她當即也羞愧起來,便立在一旁沒有言語,梅子抓住了紫鸞,左右開弓就扇起她的嘴巴來,姚世文說道:「梅子,使勁兒打,什麼時候她肯說出是誰派她來的,什麼時候再住手。」
姚孫氏一聽這話就愣住了「他二叔,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她是我買來的丫鬟,還能是誰派來的?」
姚謹說道:「走吧,咱們進屋去說。梅子,什麼時候她說了,你什麼時候再住手,反正她是買來的死契丫頭,打死了也沒什麼……」她這話一出口,原本還存在僥倖心理的紫鸞驚慌道:「不……不要打死我,沒有人……沒有人派我來……」
姚孫氏還要給紫鸞講情,不過看到小叔和小姑都沉著臉,她也意識到了幾分不妥,回到屋裡落了座,姚謹便問道:「嫂子,聽說你要買田地?」
「是啊,你哥哥上次捎回來二百兩銀子,我琢磨著家裡也沒有用錢的地方,就想買些良田僱人種,這是……有什麼不妥嗎?」
姚謹還沒等說話,姚世文說道:「嫂子,你想買良田是好事,那也得聽說誰賣田你再派人問,人家二楞家又不賣田你去問什麼?要知道哥哥現在是官身,你一問人家,人家能不多想嗎?若是傳揚出去,就說你仗勢欺人,嫂子,你以後做事情多動動腦子好不好?你在家裡這樣胡鬧,哥哥若是被你牽累了,說不定連官也做不成了!還有——嫂子,你看看你的穿戴,我做小叔的都不好意思說你……」他說不好意思說,可是說出來的話還真是有些刻薄「你自己都不覺著你的打扮有什麼不妥嗎?我看你這身裝扮簡直就像一個老妖婆,哥哥若是見了你,肯定能躲多遠就躲多遠,連一眼都懶得看……」
姚謹知道弟弟今天這是被氣壞了,不過也沒想到他居然是個毒舌,在姚謹的印象裡,姚二郎一直都是溫文爾雅、風度翩翩,沒想到他還有這樣的一面,姚孫氏被小叔子說得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好在她臉上的官粉夠厚,看得不真切,李子軼在旁邊聽著,滿臉的笑意卻又不敢笑,憋得他很難受,便趕緊起身去院子裡去了。
姚世文接著說道:「嫂子,那個紫鸞把你打扮成這樣,她自己怎麼不這麼穿?再說你挑丫鬟挑這麼漂亮的做什麼?打算給大哥留著當通房的嗎?你就任由她在大門外跟鄰居吵架,說什麼大哥的補子服上是獅子老虎,縣令大人的補子服上鸂鶒?你見了誰家的丫鬟這麼囂張?這不是給大哥找事兒嘛!」
雖說古人一直講究長幼有序,但是碰上了姚孫氏這樣的長嫂,姚謹和姚世文實在對她恭敬不起來,姚孫氏也知道,小姑和小叔在丈夫心目中的地位比她高得多,這會兒她羞愧之下一言不發的到屋裡換衣裳去了,姚謹想了想,她到底是長嫂,怎麼也要給她留幾分臉面,也給她留一個台階下,姚謹便跟了進去。
姚謹一邊幫著姚孫氏換衣裳,一邊說道:「嫂子,衣裳不見得越華麗就越好,金簪子也不是插的越多就越顯得富貴,穿的戴的都應該選適合自己的,你現如今在家也沒有什麼事兒,不如閒著多去我家坐坐,我給你講講穿什麼衣裳佩戴什麼首飾,本來我應該多來看你,可是家裡那兩個孩子實在走不開……」
姚孫氏心裡不自在,也不肯答言,姚謹接著說道:「嫂子臉上的皮膚黑了些,閒時把黃瓜切成片貼在臉上,可以美白,還可以用雞蛋清、麵粉和蜂蜜,攪成麵糊貼在臉上,等到干了再起下來,隔幾天敷一次,皮膚也盡量別在日光下暴曬,時間久了膚色就白了,用不著抹那麼多官粉,看著也不自然……」
姚孫氏忙問道:「真的有效嗎?」
「那當然!你看看我的臉,我夏天就經常貼黃瓜片,冬天就用麵糊,很管用……」
兩個人說了一會兒穿戴上的事兒,就聽見外間李子軼說道:「那個紫鸞,她終於承認是白家駒派來的了。」
姚孫氏不信,她一溜煙兒出了門,到院子裡親自質問紫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