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楊氏搖了半天鈴鐺沒人理會,便繞到後院去看,只見圍牆已經開始封頂了,倒是留了一個後門,不過後門鐵拐李正在做,現在還沒有按上。那些工匠都是潭拓鎮上的人,也都認識李楊氏,紛紛跟老太太打招呼,李子軼看見娘來了,便問道:「娘,你怎麼走到後院來了?」
李楊氏便把情況說了一遍,李子軼心中納悶,謹娘在忙什麼呢?
因為剩下的活兒不多了,今天一天就能幹完,李子軼也不著急,便陪著娘一起進了內宅,還沒到小樓呢,遠遠地就聽見巧兒的哭聲,這哭聲跟往日絕不相同,李子軼心中一驚,撒腿就往廚房那兒跑,一進門他就看到裝青菜的盆子被打翻了,菜撒了一地,姚謹顯然是剛從地上爬起來,還有些不明所以的模樣,兩眼有些茫然,巧兒在她的身邊大聲啼哭……
李子軼箭步來到姚謹身邊「謹娘……出了什麼事兒了!」
姚謹輕撫著額頭,緩了一會兒才回過神來「沒……沒事兒,剛才暈倒了,大概是這些日子沒好好吃飯,血糖有點低了……」她一到夏天就有些苦夏,吃不下東西,雖然現在已經是初秋了,也就早晚稍微涼爽了些,到了中午卻是俗稱的「秋老虎」天氣,熱度比之盛夏時候有過之而無不及,況且她前些日子就一直忙,現在還要做中午泥瓦匠吃的那一頓飯,巧兒年歲小,也離不開人,她自己琢磨,是這一忙亂,身體便有些吃不消了。
李子軼剛想問什麼是血糖,李楊氏也急急忙忙跟進來了,她一看這情形,忙說道:「大郎,趕緊去找郎中給謹娘看看。」
姚謹看見婆婆,這才想起來,自己正坐著板凳摘菜,聽見鈴鐺響,這才站起來要去開門,結果站得急了些,就一下子暈倒摔在地上,姚謹一聽婆婆要請郎中,忙阻止道:「娘,我不用請郎中,喝一碗紅糖水就好了。」
李楊氏說道:「不行!還是找郎中看一看才放心,好好的人怎麼會一下子暈倒?」
李子軼也不顧妻子的反對,一定要去醫館,姚謹笑道:「娘,今天家裡的活兒就要幹完了,不如明天再讓大郎陪我去一趟醫館吧?時辰差不多了,馬上要給那些泥瓦匠準備午飯……」
李楊氏見姚謹面色還好,便說道:「不用等到明天,下午我帶你去好了。」她親自動手,給姚謹打了兩個荷包蛋,加了滿滿一勺子紅糖,逼著姚謹吃下去……
巧兒在一旁眼淚汪汪的看著,姚謹用羹匙挖了一塊雞蛋給她吃,巧兒搖搖頭「娘,你吃……奶奶說,吃了就不會暈倒了,娘,你不要再暈倒了好不好?我好害怕……」她說著,抽抽噎噎的哭起來。
姚謹看著乖巧的巧兒,忍不住母性氾濫一陣心疼「好孩子,別哭了,娘答應你,以後再不暈倒了。」她說著,掏出手帕給巧兒擦眼淚,忽然感覺胳膊有些疼,挽起袖子一看,胳膊肘磕破了一塊皮,正冒出血珠來,巧兒一看,嚇得哭得越發厲害了,姚謹一邊安慰她,一邊想著用什麼來止血,手帕她捨不得用,染了血跡就洗不掉了,姚謹在屋裡轉了片刻,找不到合適的東西,至於傷藥,家裡根本沒有。
李楊氏一見,在灶坑抓起一把草木灰,姚謹甚至連拒絕的機會都沒有,婆婆就把草木灰按到她的傷口處上了,姚謹一想這草木灰是經過火燒過的,應該沒有細菌,也只得作罷。
午飯是婆婆幫著姚謹做的,李楊氏怕她再暈倒,只准許她坐著燒火……
吃完了午飯,李楊氏幫著把廚房收拾好,就張羅著帶姚謹去醫館,姚謹怎麼推脫也不行,只好跟著婆婆一到去了。其實姚謹覺得她的身體還不錯,也就是清瘦些,看起來不夠健壯,不過根本沒什麼大毛病,她覺得沒有必要去醫館。
留著長鬍鬚的貴之堂王郎中瞇著眼給姚謹把了一陣子脈,慢慢睜開眼,看看李楊氏,緩緩說道:「沒有什麼大病,是有喜了,以後飲食行動注意些就行。」
姚謹聽了,吃了一驚,她的手下意識的摸向肚子,沒想到自己竟然懷孕了!家裡最近一直在忙,她根本忽略了這事兒,仔細想一想可不是?她的大姨媽已經晚了十來天了……
李楊氏說道:「看看看看,我就說嘛,好好的怎麼會暈倒了?幸虧沒傷到我的孫子……王郎中,您看是不是給開點什麼補藥吃吃?」
姚謹連忙阻止「娘,我這樣不用吃補藥,俗話說『是藥三分毒』,吃藥對孩子不好的……再說了,藥補不如食補,我每天吃雞蛋紅糖水就好了,肯定沒問題。」她好說歹說總算把婆婆拉出了醫館。
又要有孫子了,李楊氏滿臉喜色,一路上嘮嘮叨叨的跟姚謹說了些應該注意的事項,告訴她剛懷孕不能太勞累了,否則容易流產,趕緊回家好好歇著養胎,還叮囑姚謹,懷孕頭三個月和後三個月不准同房……聽得姚謹面紅耳赤,生怕被路人聽了去。
回到家,李子軼一聽妻子有了孕,恨不能樂得兩個巴掌拍不到一塊兒去,滿臉都帶著傻笑,倒是讓那些泥瓦匠好一頓調侃……
其實姚謹的心裡也頗為不平靜,這麼年輕就要做母親了,雖然前世今生加在一起也不年輕了,但是總覺得有些不那麼真實。
李楊氏怕累著姚謹,張羅著要帶巧兒回老宅子住一段時間,姚謹本說不用,最忙最累的日子已經過去了,到秋收之前應該能閒些日子,但是巧兒好多日子沒見到奶奶了,現在見到對奶奶非常親熱,一直跟在李楊氏身邊轉悠,李楊氏一問她願不願意跟奶奶回家,小傢伙便欣然答應,姚謹阻攔不住,眼看著她跟著奶奶一道走了。
當晚李子軼洗漱過後爬上床,伸手就把媳婦攬在懷裡,一隻大手伸進姚謹的褻衣,在她的肚子上撫摸了良久,說道:「謹娘,幸好你今天沒有出事兒,要不然我非得後悔死……」
姚謹笑道:「哪有那麼容易就出事兒了?對了,你不是說荷塘裡要養魚嗎?去哪兒弄魚苗啊?你知道魚喜歡吃什麼嗎?將來要怎麼餵養?」
「嗯,我跟賣魚的小販打聽過了,一般的魚都是春天產卵,這事兒怕是還得等明年……至於魚吃什麼,等我問問明白人再說吧,總能搞清楚。」他說著,一伸手就掀開了姚謹的褻衣,姚謹忙說道:「大郎,娘說了頭三個月不能同房……」
「我知道,」李子軼笑道:「我就是想聽聽兒子的動靜。」
姚謹忍不住笑道:「我現在剛懷孕,哪會有什麼動靜?再說了,你怎麼知道是兒子?我偏要生個女兒出來!看你喜不喜歡!」
「不管兒子還是女兒,我都喜歡!」李子軼說著,到底還是把耳朵貼在姚謹的肚皮上,裝模作樣聽了半天,姚謹覺得好笑:「大郎,你聽見什麼了?」
李子軼說道:「我聽見我兒子說,你這個當娘的虐待兒子,你不好好吃飯,兒子餓得慌!營養跟不上……我決定了,從明天開始,你三天必須吃掉一隻老母雞……」
姚謹聽了,真是哭笑不得「這樣熱的天,油膩膩的我吃不下,若是真的要我補,不如你買魚給我吃吧,我喜歡吃魚。」
李子軼一聽,自然滿口答應,第二天早上他就早早的去集市買了幾條鯉魚回來,親手斬殺了一條,其餘的一次吃不完,放到魚簍裡扔進荷塘邊養著隨吃隨拿。
等姚謹醒來,李子軼已經把魚收拾乾淨,提著水桶澆花去了。
姚謹前一段時間忙忙碌碌的,也沒感覺什麼,哪知道今天有了閒暇,竟然聞到這魚腥味兒特別難受起來,她忍著陣陣噁心,給鯉魚去了腥腺,又將魚身上切了花刀,把蔥姜分別切段和切絲,塞到魚肚子裡,又在魚嘴上插了個蔥段,這才把魚放到盤子上放到鍋上蒸……
蒸了一會兒,聞到魚的香味兒了,姚謹卻再也忍不住了,她跑出廚房在院子裡乾嘔了半天,這時候旁邊有人遞過來一碗水,姚謹這才發現居然是李子軻,她接過水來漱了口,問道:「三郎,你什麼時候到的?」
李子軻說道:「我剛到。先前經過後院那幾間房,有好幾個人在看大哥的招租告示呢!嫂子,那房子你打算一年租多少錢啊?」
姚謹說道:「也不知道別人家都租多少錢,咱們自然不能比別人高了。」
「那賣肉是趙屠戶,他的房子一年的租金是五兩銀子,二嫂她爹那雜貨鋪每年的租金是十二兩,他那屋子跟咱們那兩間連著的差不多大……」
姚謹笑道:「要你這麼一說,咱們那十間房可以租出去八間,一年豈不是多了四十兩銀子的收入?真不錯,十畝地一年產的糧食也賣不上這麼多錢吧?」
「那當然,所以我說還是做商人賺得多!大嫂,咱們用一間房就夠了吧?」
姚謹搖搖頭「咱自己的房子,又不用交租金,當然要寬敞些才好。」她說著,又去廚房的灶下添了一把火,聞到那魚味兒,又忍不住乾嘔起來。
李子軻問道:「嫂子,你這樣……一會兒咱們還能做干豆腐嗎?」
「能,我沒什麼的……對了三郎,你真的會做豆腐嗎?」
看見姚謹帶著疑慮的眼神,李子軻拍著胸脯說道:「嫂子,我還能騙你不成?!家裡每年過年的時候都要做一板豆腐,年年看著,從小看到大,傻子學也學會了,我保證能做出豆腐來!就算我做不出來,還有我哥呢!他每年都幫著娘做豆腐。」
姚謹一聽就放了心,她這人也就動動嘴還行,若是真的讓她做豆腐,她肯定就不行了,不過前世她家的鄰居就開了一個家庭作坊似地小廠,專門做各種豆製品,所以工藝她還是看到過,倒也不怕研究不出來,她又問道:「我讓爹做的做干豆腐的模具呢?帶了嗎?」
「帶了帶了,這不是嘛!」李子軻一指放在窗台上的模具,說道:「爹說了,先做這個試用,若是合用,以後再多做些。」
姚謹看了看這個長方形的模具點點頭,的確是按著她的要求做的,模具的底邊有孔,用於排水豆腐中的水,這個寬度也正好,放豆腐包應該正合適。
不一會兒李子軼給扦插的梔子花澆完水回來了,姚謹笑道:「三郎,你吃過早飯沒有?我做了清蒸鯉魚,一起吃點吧!」
「不了嫂子,我吃過了來的。你們吃著,我先去把磨盤刷洗出來……哥,昨晚泡的黃豆能用了吧?」
李子軼點點頭「嗯,應該沒問題。」李子軻得了大哥的話,趕緊去準備了。
姚謹把蒸好的魚,倒去盤子中的水,在魚上放了蔥絲,然後用熱油澆在魚身上,清蒸鯉魚也就完成了,姚謹又切了一點鹹黃瓜,滴了些香油上,夫妻倆坐下來吃早飯。
李子軼自從姚謹成親後,就有了口福了,姚謹常常做一些他沒吃過的菜,不過這清蒸的鯉魚,他還真的沒吃過,夾了一筷子仔細品嚐,這魚肉鬆軟細嫩,鮮醇清香,既爽口又不膩,味道的確不錯。
姚謹忍著噁心吃了小半碗粥,好像肚子裡有了食物,就不那麼想嘔吐了,李子軼一個勁兒的給姚謹夾魚吃,姚謹說道:「我一個人哪裡能吃了一條魚?你也吃些,一會兒還要磨豆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