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為骯髒?
何為罪孽?
那一日,她終是臍獠,」
※
「那本尊就告訴你,你到底是不是歷代滄瀾最骯髒的罪孽!」
不耐的怒喝,滄瀾千花額間的寶石紅若泣血,五指狠厲地抓扯進了雲七夜的肩頭,頃刻間便是皮開肉綻,鮮血迸濺!
甚是狠絕,男人的手掌旋即殘忍地撕扯下壓,直至碰觸到掩在血肉深處的骨頭,幾可斃命的重創!一一可為何還不求饒?
難以名狀的惱怒,他一瞬真是恨不得扯斷雲七夜的傲骨,要她再也忤逆不了他!思及此,他猛的擊穿了女子的肩胛骨,但聞骨頭碎裂聲聲,無以復加的痛苦!
終是嘶喊出聲,雲七夜的血瞳急劇凝聚成了芒狀,幾乎是要死去了!猩紅的血液源源不斷地湧出了肩頭,她的半片身子都被鮮血浸染成了暗紅,而後又朝四周氳散而去,宛若一個血人!
何其之痛?恨不得死去!
踉蹌地跪坐在地上,她的身子不住抽顫,就連拳頭也握不緊,她已經痛到沒有了氣力!可如果這便是骯髒罪孽,那極限過後的,又是什麼?
比起肩頭的苦痛,那股來自心臟深處,正被一雙無形的手活活撕裂的一愛念刮骨扒皮般揪扯而出,不可阻擋的脫離了她的皮肉靈魂!一一無以復加之痛!一一不可饒恕之罪!一一不能愛!一一不能被愛!如此的人生,生我何用?!
雙手無力地垂落在身側,她驀地覺得肩頭不痛,只是有熱熱的液體湧出,不期然有幾滴落在手背上,卻是燙得她身子發顫,骯髒!既是骯髒之身,她的骨血也是骯髒的吧?「
無力地闔眼,她只覺所有的一切,就像是做了一場夢,一場很長很長的夢。她夢見了好多人和事,它們一個個,一樁樁地出現在她的眼前,將過往重新演繹了一番,嬉笑怒罵,淚水叫聲酬
而她就像個麻木的旁觀者,看戲似的看著自已的過往一一原來在那一日,她早已塑成了最終的魔休,只此長生不老,萬劫不復。
半片血染的身子,所有的猩紅一瞬回流至傷口,五指血洞旋即閉合了猙獰,破損的衣衫恢復成了初始的模樣
宛若時光倒流,一切完好無損!
神魔之體素來不敢有所損毀,就連小小的傷口亦是痛楚。可如此的重創居然也奈何不了她,試問要有如何之深的罪孽骯髒,才能塑成如此之身?
歷代滄瀾,最為骯髒可怖的魔休!
沙啞的苦笑,她抬眼看著滄瀾千花,終是無力地攤開了雙手,疲倦不堪地問他,「……,師父,你滿意了麼?」
滿意麼?
不耐的皺眉,滄瀾千花瞇眼看著女子,語氣裡帶著與世格格不入的孤絕,「你還未有所行動,本尊談何滿意?如此種種,你以為本尊樂意踏進這片世俗,同你們這些蠢貨玩這無趣的命運遊戲?莫說你們,我又有什麼好處和樂趣?蒼生萬眾,大到芸芸眾生,小到殍璐蟲蟻,你們的命格變數本尊一清二楚!這局遊戲,本尊早已知曉了你們的結局,縱使此間的過程如何精彩,亦是在做無用的反抗!愚不可及,徒增笑爾!」
愚蠢!
不曾應聲,雲七夜只是頹然地抬手擋住了自己的臉頰,只覺眼眶心臟痛不可擋,就像全身的血液都在汩汩流出!一瞬,她真希望腳下的大地突然裂出條縫隙來,將她永遠,永遠地吞沒!
兩敗俱傷!
「你想要寧止如何終結自己的性命?明日病亡,還是往後年年歲歲?生或死,他的性命掌握在你的手裡,便要看你如何抉擇。要麼隨我回滄瀾,要麼繼續執拗下去,執拗到可以不管寧止死後墮入永無輪迴的黃泉,遭受那永無休止的酷刑凌虐,永世不得超生!可縱使如此,你斷斷也脫離不了滄瀾,因為你已經提前數十年塑成魔體,長生不老之身,便是世人眼裡的妖魔鬼怪,不容於世!」
一個不容於世,不能愛,不能被愛的妖魔鬼怪!
宛若把鋒利的刀,滄瀾千花的呵斥直直戳進了女子軟嫩的心臟,血肉模糊後的悲慟欲絕!剎那,天地寂寥極了,她眼前的過往頃刻間撞擊成了無數的碎片,每一片上都折射著自己過往的無知。而後所有的人事聲響又在瞬間消逝成了透明的稀薄,整個世界只餘下自已,再聽不見,看不見任何。
可耳邊,卻又能再渚晰不過的聽見男人的低語恍若夢囈「!凰兒,我們不配。如此骯髒的罪孽之身,我們怎配去愛人?又怎還配為人所愛?我們的愛,是週遭之人痛苦的根源!只消我們活著,便有些無法擺脫的宿命詛咒,凡是我們身邊的人,皆會遭到不幸死難,一個接一個……親人,友人,愛人。你想要寧止死後,下一個遭受不聿的人是誰?雲德庸,亦或者鳳起?再還是你那六個姐姐?……」
一字一句聽得清楚,雲七夜痛苦地抓扯著身下的泥土,發出幼獸般的鳴咽。她一路所犯下的罪孽,到了今天連她自己都憎恨厭惡起了自己髒!
事事皆因她起,她怎還去配愛誰?她愛的人,皆會失去歡樂,失去光明,甚至生命!
這便是她的命運!
那些她所愛的,她所不顧一切追求的,隨時都會因為她的愛罹難終結。似是大海,滔天的狂流朝他們撲捲而去,頃刻便帶走了她所有的愛和希望一何其殘忍!
愛是恆久忍耐,又有恩慈。
既是愛他們,她談何還能無動於衷?
『」,「」談何還能?」
低聲呢喃,女子的眼神惘然,而後決絕,似是下了什麼決心,毫無轉困的餘地。
也許這樣,大家都會好起來。
寧止也會解脫,不會再痛,可以幸福,可以……快樂。
一一最好的結局。
已經很晚了,寂靜的夜裡,除了偶爾響起的蟲鳴風吟,萬籟皆寂。混沌黑暗的夢魘,寧止痛苦地皺著眉頭,身子亦在微微顫抖。奮力地掙扎,他驀地發出一聲叫喊,終是睜眼解脫了那無盡的夢魘苦楚!
額上儘是虛汗,他喘息著坐起身來,近乎貪婪的呼吸著空氣,那胸中驟然被掏空的感覺令他以為自己已經死了一回!
可手掌下的心臟仍在跳動,他清晰地感知它的存在,還活著。一瞬,男子緩緩浮出個笑來,卻是難以言說的淒涼,夾雜著絲無奈。
在那骯髒不堪的夢魘裡,他竟是夢見了她的背叛。不多不少,恰恰是在兩個月之內。
是冤鬼的詛咒麼?
漆黑的房內,他捂著作痛的心口,輕聲喚出了她的名字,「」」」七夜。
良久後,驀地吱呀一聲門響。
循聲扭頭,寧止的容顏緩緩現在了月下,但見若雪般的蒼白,好似有個稍重的風,便能將之吹散。
站停在陰影處,雲七夜卻步,終是不敢向前走去。
「七夜。」
沒有應聲,雲七夜只是很用力地閉了閉眼睛,她害怕淚水會洶湧落出,率先將她的拙劣現於人前。
「七夜,你在那裡麼?!聽不見她的應聲,寧止逕自又同了一遍,「七夜,你在麼?」
「在,我在……」
嗓子眼裡哽了塊什麼,雲七夜復爾重重地點頭,尖利的指甲掐進了掌心,直至掐出暗紅的血絲,而後傷口又在一瞬癒合,肌膚完好如初。
「你怎麼醒了?」
「不想睡了,胸口有些悶。!」捂著仍舊作痛的胸口,寧止的眼神一瞬有些飄忽茫然,聲音亦是輕極了,『方纔我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卜」,」
夢見什麼了?
用心地聽著,雲七夜卻怎也沒有等到寧止下面的話。她到底不曉得他夢見了什麼,可他語氣裡的悲涼淒楚,頃刻便透進了她的骨血,遍體生寒。
要如何說?
一下子哽住,她什麼也說不出來,只能僵硬著身子站在陰影裡。有厚厚的雲層漫過月亮,沒有點燈的房間越來越黑,那些許從窗欞透入的月光終是盡數退去,徒留了一室的幽暗,有看不見的暗湧穿梭在兩人之間,於無形處捲起滔天的狂風巨浪!
終是,她開口,「寧止,我想同你說一件事情。「
抬眼,寧止看著她,「何事?」
黑暗裡,她一瞬覺得寧止好似看穿了她的全部,可又不得不硬著頭皮,將自己逼到再無退路的絕境之地!
饒是她的謊言拙劣不堪,可又有什麼法子呢?
「寧止。」
「嗯。「
「我……我要離開這裡了。」
一字一句聽得何其清楚?寧止只覺心臟剎緊抽,最錐心刺骨的痛苦蔓延輾轉,直至週身!重重地喘息,他瞪大了瞳孔看著雲七夜,耳邊縈繞著的無過於她的告知,她要離開了!
分明,
方纔的夢裡,
她亦是如此的訴說,「」
我要離開這裡了。
心痛如絞,他卻硬是安慰自己,不過是夢,不過是巧合!看著她,他忍著痛楚追問,聲音亦是有了些哽塞,「為什麼要離開?」
一一為什麼?
死死的咬住牙,雲七夜強壓下翻騰的氣血,拼了命般的忍,忍,忍!耳邊,寧止的聲音裡有著撕裂後的掙扎,她再清晰不過的聽到了那根緊繃到極致的絃索就快要斷了。他低聲問著她,心痛如絞,「離開後,你又要「」去哪裡?」
去哪裡?
去哪裡?
去哪裡?
聲音在腦海深處不斷的碰撞生疼,雲七夜卻又是不動聲色,聲音淡漠極了,「因為我不愛你,所以想要離開了。」
一瞬,那些從窗外的吹進來的夜風,真是要涼到人的骨子裡去了。
黑暗中,長久的沉寂,寧止驀地擦亮了手邊的火折子,猝不及防地照亮了眼前的一切。明滅不定的光影中,他一瞬不瞬地看著雲七夜,但見女子的神情淡漠,一如那深秋轉涼的湖水。
轉而沉寂,男子的臉色蒼白若紙,但在下一刮,他驀地又是笑,笑的低沉沙啞,分外自嘲,「七夜,是要背棄我了麼?」
施主,情深不壽啊。
一一嘻嘻,殿下,你要小心哦。
一一不要愛,要小心。
然,
縱使他知道一旦自己動情便會死去,可還是毫不猶豫的愛了。
縱使他知道柳思月的預言多半是真,可還是毫不猶豫的繼續愛著。
「七夜,不要騙我,你知道即使你的謊話,我也今……相信。是你教會我如何愛人,可你怎能讓我愛上你之後,又要離我而去?」,「」,
怎能?
緊咬著下唇,雲七夜一句為自己辯解的話也說不出來。榻上,寧止的唇色甚是蒼白,張。卻又是一股腥熱,點點殷紅染在胸前的衣襟,斑斑駁駁,心痛如絞。
卻是一動也不動,雲七夜強迫自己站在原地,只是冷靜地看著寧止,「我沒有說謊,我時你,從始至終,沒有半分的愛。」
沒有!
眼瞳緊縮,寧止只覺心臟抽痛得幾近麻痺,喉嚨裡的腥熱亦是越來越盛。張開滿是鮮血的唇齒,他半分也不肯相信,唯有痛苦的質問,「若是不曾愛我,那你對我的好,又算是什麼?」
算什麼?
袖下的雙手顫抖,雲七夜道,「同情,因為我同情你的病弱,所以才會對你好。」
微微一掙,寧止的聲音嘶啞至極,「不要撤謊,你知道,只要是你說的,真話也好,假話也罷,我都會相信。就算你肯如此用心騙我,我也會當你說的是真的。……七夜,我最後問你一次,你到底愛不愛我?」
愛不愛?
一一最後一次同你。
一一最後一次,容你告知真相!
心臟抽痛,雲七夜的聲音很輕,但是清晰,緩慢而且……堅定,「不愛。
看著她,寧止手裡的火折子微微顫抖,火焰明滅不定。他知道,就算他在下一刻死去,他也不能失去她。他甚至連想都不敢想,一旦失去她,他會變成怎樣。
「七夜,如果伽「」生平第一次,他低著聲音乞求,用著最卓微的聲音,求她不要離開,求她不要離開他
多自私呀?
可是,他不能忍受沒有她!
「七夜,如果伽,「如果說我願為你敞開心扉,願為你傾盡一切……你可願意,試著愛上我?不要離開,「」,給我一個安心睡去的理由,告訴我,你愛我。」
告訴我!
緊緊地閉上了眼睛,雲七夜強忍著那股翻騰的血氣,身子卻是不由地微顫。
想要說愛你,可如」,
更想要你活下去,
更想要你死後不必經遭受煉獄之苦,
更想要你生生世世回輪下去,
更想要你「,「幸福。
「寧止,我真的沒辦法再忍受下去了。所以,……「
榻上,寧止手裡的火折子驀地墜地,翻滾中火焰撲滅,房間剎那又歸入了黑暗。將身上的絲被掀去,他略有些虛弱地起身下了榻,一步一步朝雲七夜走去。饒是黑暗,他亦是知曉她在哪裡……如此的骨血交融,叫他怎能不知?
「無法忍受?七夜你最擅長忍耐了不走?」
咫尺,他捧起女子冰涼的臉頰,每一個字都如同從心頭碾過,「七夜,為什麼不能多忍耐些時日?何況,也不過一兩日的功夫罷了。你明明知道,我快要死了,既是如此,為什麼還要在此時告訴我你不愛我?為什麼不能忍耐?為什麼要我在死前……喪失最後的尊嚴和溫暖?我與你日夜相對,你便是如此於我麼?七夜,我就真的只是一廂情願?從頭到尾,就真的只是我一廂情願?」」」你有沒有一點真心,哪怕是一點點?你可曾有一點點的,「愛我?」
睜眼,雲七夜眼神空濛蒙的,卻是半分也不肯妥協,「我說過了,我無法忍受,所以也顧不得你多少了。這麼久來,我真的是無法再忍受下去了,既是在痛苦中,還談何「,「說愛?」
談何?
「寧止,我沒有愛過你,哪怕一點點,也沒有。」
「呵……」,
淒然的笑,寧止終是放手,一字一頓,「七夜,你……好狠,好根。我的真心於你而言,便是如此的低賤噁心麼?竟能叫你無法忍受下去,竟能叫你不顧一切……要在我快死之時,不惜雪上加霜,要我喪失所有的尊嚴和暖意。」」「終我一生,我的真心便是如此廉價不堪?……只要付出,得來的定是叛離和不屑。母妃,和……你。我真是瘋了,才會一而再,毫無自知之明,讓自己的真心被你們踐踏,被你們嘲笑不屑,「,「而後厭惡,拋棄……」
終於,
還是和以前一樣,
還是他一個人。
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女人,他傾盡了一切去愛,一次次從絕望中生出希望,又從希望中得來更大的絕望,……週而復始,這是什麼樣的滋味?
「七夜,如果說,母妃只是將我凍成了冰,那麼……你便是一團紅色的火焰,溫暖誚融了我四肢百骸的冰霜。可現在,你又將我燒成了灰燼,徹徹底底的,一團死灰……你真是傷害我的天才……也好,這樣也好,就算我死了,你也不會傷心……不會難過。甚至……你該會慶幸自己終於得到了解脫,終於不必再忍受我所帶來的痛苦和噁心……」
心如死灰!
細細的鮮血從男子的唇角溢出滑落,怵目驚心!卻原來先死的不是他的身子,而是那顆仍在跳動的心臟!
步步為營,處心積慮。
這是他一生最大的經營陰謀,這才是真正的處心積慮,不圖江山富貴,只圖和她相守百年,永世不負!
可直到今日,他才知道,這世間,唯獨愛情,是算計不來的。
這個女人,不曾半點愛過他。
甚至,連句謊言都吝嗇告知一她想要他現在就死去麼?
可如果有來生,
他還是會一個人孤單,
孤單一輩子,
因為他愛的人,
不愛他,
不愛,「」
咫尺之距,他清清楚楚地看著雲七夜,滿腦子只有兩個字眼,從齒縫裡擠出冰冷的呼吸,「七夜,七夜「」」
一一你好狠!
「你要我死,只消一句『不愛」就可以了,……往後若是再騙我,不必委屈到自己」」「呵,不對,沒有往後了。」
一一再活下去,委實太痛。
一一你前腳一走,我後腳便會死去。
愛這個字,與我遙不可及。
「如你所願,我放你」,」離開口」那一刻,他的語氣出乎意料地平靜。他強忍著那足以將他攪碎成齏粉的痛楚,任由炙熱的眼淚順著臉頰落下,仍是平靜的告訴她,「我許你離開「」「!」
死死的咬牙,雲七夜抬眼看著寧止,需要怎樣的絕望?該是心裡怎樣的掙扎絕望,才能在寧止面前,傷他,而後離他而去?至死不見!
「寧止「」」
閉眼,寧止終是不願再看她,聲音又變得譏誚,「還想要如何?看我落淚心痛?還是……如何慘死?七夜,你果然很強大,莫怪如此的你能夠蒞臨滄瀾尊主,江湖第一」「」你很強大,也足夠的冷血,你終於「」」讓我變得有點……」
不曾說下去,寧止驀地伸手抱住了女子,那樣大的力道,真是恨不得將她椽進他的骨血,生死不離!不想放手,他緊緊地抱著她,眼淚順著她的髮絲落下
身子一顫,雲七夜緊緊地閉眼,任由寧止的淚水打濕了她的臉頰脖頸,卻原來他的眼淚竟是這般燙灼,好似猩紅的血海一滴,都是無窮無盡的痛楚和磨難,無止盡的……絕望。
一瞬的靜默,寧止低頭附在女子的耳旁,輕聲低語,「七夜,我有點,」,「恨你了。」
眼眶刺痛,雲七夜卻是不敢應聲,她甚至不敢顫抖,心臟早已叫囂抽痛!這世上有很多事情,外表包裝著一層美好的假象,可一旦揭開那層糖衣。這才發現,原來裡面早已腐爛發臭,直直叫人作嘔,不忍卒睹!
可是寧止,不要恨我。
不要恨我「」
求求你,
不要恨我。
「嗯!」
突如其來的疼痛,雲七夜瞪大了眼睛,只覺脖頸上刺痛,有血從那裡流出!緊緊地攬著雲七夜的腰身,寧止恨恨地咬住了地的脖子,力道狠絕,真是想這麼咬死她算了!
他以前聽人說,
一旦愛到了極致,
會情願殺死對方,也不願意讓她背叛自己。
可是七夜,我捨不得,捨不得殺了你……
原來愛一個人的時候,心底是不可能有恨的。
於是,他退縮,連罵她的力氣都沒有,唯有滴滴淚水,「七夜,我曾經真的以為,我可以……可以再愛,愛你。而後,被你愛,我以為「」「!」
一一我以為可以和你在一起。
「骯髒,罪惡「」「無法饒恕的」,」,我啊。「痛苦的自問,男子眼裡的淚水燙灼泛出,何其的絕望,「出生,便是無法饒恕的罪孽,再往後」」「罪惡和骯髒,因為我不相信神,不相信魔,不相信任何人,只相信你……所以上天給我落下了懲罰,懲罰我的一一自負,驕傲,毫無自知之明!誰想,惟獨叫我相信的你,居然會,「」」
眼淚和著血液,無以復加的悲慟!
那一瞬,天地霍地安靜,再狂熾的火焰也抵不到輔天蓋地的水
只消一下,灰飛煙滅!
「涸撤之跗,相濡以沫,相煦以濕。可後面還有一句,曷不若相忘於江湖。」
「忘……」!!七夜,忘了骯髒的我……就當是你做了一場噩夢。是我的錯,是我不對……,要你如此忍受。我們以前所有的話,都可以不算數……」
一一不相離,不相棄。
「走吧,永遠不要回來了。也不用記得我的模樣,不用記得我的名字,」」,我也會忘記你。」
一一忘記。
那一年,在雲德庸的記憶裡,竟是最後一次見到他的小女兒。
「七夜啊。」
「……雲老頭。」
夜幕下的庭院,雲七夜看著男人,唇角微揚,那抹笑,淡得如春風輕拂,花香四溢。
拿著一塊點心,男人緩步朝小女兒走去,忍不住問她,「這麼晚了,你怎麼一個人回來了?殿下呢?」
「我想你了,所以就一個人回來了。!」淡淡的笑,雲七夜伸手搶過男人手裡的點心,旋即大。咬了一塊,而後又將剩下的遞還給了他,「爹,吃吧吃吧,不要客氣啊!」
啞然,雲德庸看著所剩無幾的點心,佯裝哀嚎,「雲七夜,你還是不是人啊?枉老子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你居然如此泯滅良知,忘恩負義,不忠不孝,連塊點心都不給我留!」
一一還是不是人?
仍是在笑,雲七夜久久不語,那一身紅衣烈得驚人,隱隱透著一股燃燒過後的灰燼般的紅艷寥落。院子裡,如雪的月光照在她身上,更顯得朦朧飄忽,仿若鬼魅精靈,一伸手,就要化為虛幻。
「雲老頭,往後要照顧好自己。七個女兒,都不在你身邊,你自己要照顧好自已……」
「你五姐和三姐都在乾陽,你也在,我哪用自己照顧自己?」
「三姐不大愛回娘家,五姐想來也是沒空了,至於我麼……」幾不可聞的歎息,雲七夜看著男人,似是在開玩笑,「我想去死,來生」「做爹你真正的女兒。」
真正的。
愛與被愛,
艱難的歲月裡,唯一的信念和希望。
而今,盡數破滅。
這漫長的夢境,帶著無盡的苦楚和微微幸福。
只是一朝驚醒,她才發現不過是南柯一夢。
那一日,她終是消失離去。
至此。
歲歲孤寂。
那一年,帝都的人們仍舊熙熙攘攘地往來市間,繁華的乾陽城煥發著勃勃的生機。酒肆熱鬧,美人嬉笑,還有好些紅髮碧眼的番邦商人牽著駱駝走過街道,引來孩子們好奇的尾隨口又有某一日,當第一縷晨陽穿過稀薄的雲層,同一時刻,自蒼流九殿的別院傳出死諉H一薨!
那樣刻骨銘心的傷痛,痛徹心扉的離別,
總要有人,
先行離開……
好似時光,就在這一筆一畫之中,將一切恩仇消弭摒除。
那幅極是美好的畫捲上,終究只留下了一片模糊,大約是淚。
有些人,等之不來,便只能離開:有些東西,要之不得,便只能放棄;有些過去,關於幸福或傷痛,便只能埋於心底;有些冀望,關於現在或將來,便只能遺忘;有些心事,無能為力,便只能自我消蝕;有些思念,無處可付,說之便不如不說。
因為不能再負你,不能再負我自己。
往後,再也沒有秘密,再也不會欺騙你。
因為,再也沒有機會匕
這一次,真的是我最後的秘密和欺騙。
可若一切可以重來,
年少無知的你我,會不會有不同的結局?
而現在,
終於,有了結局」」」
我知道,終我一生,都再也沒有任何機會
回到你的身邊。
再也沒有。
一切都會過去,
騙過了他,
也騙過了自已。
都會過去,
一切都會好起和」
在流轉的光陰中,星圖不斷變幻,海水中矗起高山,草木幾百代榮枯,我以此骯髒罪孽之身,直至……死亡來臨。
計是會痛,那樣一種的痛。
勒入骨髓,浸入靈魂身體,牽連血脈!
由心到身,
死!
往後,這世間,再無我。
寒來暑經春復冬,
看得浮生總是空。
金也空,銀也空,
死後何曾在手中。
官也空,侯也空,
儘是苦債恨無窮。
妻也空,子也空,
黃泉路上不相逢。
蒼流歷三百五十七年,夏。九皇子妃雲氏病薨,不入皇陵,墓寢不詳。(《蒼流歷,皇家書》)
一一那一日,死去的人,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