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著茶杯的手指微緊,寧止望著雲七夜,她瞬間突變的臉色,比他的臉還要蒼白。視線微轉,他面無波瀾的看著她扣著的左手腕,隱約有一股鮮血流出袖口。
他們……扯傷她了?
眉眼微動,他托腮仔細看著雲七夜,她那平靜卻又隱忍的目光,叫他微驚,為何不哭?這般的痛,一般的女人不是該大哭大叫麼?呵,他卻是忘了,他的妻子不是一般的女人呢。
眸光流轉,隱隱帶著陰鬱的邪氣,他視線下移,毫不在意的看著駕在雲七夜脖頸上的劍,半分也不肯妥協,「下次,找對女人,再來威脅我吧。」頓了頓,他挑眉,「不對,沒有下次了。」
見寧止一臉的高深自信,幾人心裡一時沒了譜,本以為他娶妾,別院裡的防衛會鬆些。今夜,足有十幾人暗闖別院,秦宜和一干侍衛早已是忙得不可開交。趁亂,他們三人才能遛了進來,本以為手裡有女人當籌碼可以略勝一籌,可寧止根本不屑一顧!
掃眼,為首的男人不經意看見了浴桶旁的衣衫,那是寧止方才換洗下來了,斑斑血跡濺於其上,觸目驚心。一喜,他的怯態全無,寧止咳了那麼多血,哪能輕易動武?想著,他揮劍直指,「殿下萬金之軀,咳了那麼多血,一定不舒服吧?呵呵,這麼看來,沒下次的,指不定是誰!」
眼瞼低垂,寧止悠閒的喝了一口茶,神情淡漠得如同一潭深秋的湖水,他的血氣本身就亂,拜方纔那一掌所賜,五臟六腑的血氣早已亂竄不已,揪扯得難受。
很疼,很疼。
只不過,一直沒有人問罷了。
直到——「咳了那麼多血,你不疼嗎?」
疼,很疼。
可是,又如何?就算你被人刮肉拆骨,血流不止,痛不欲生,那也僅僅是你一個的事。別人,也許會同情,流淚,乃至幸災樂禍。可無論如何,他們永遠無法體會到你到底痛苦到了何種地步。
即是如此,他又何必將自己的痛苦展示給別人看?尤其,那些虎視眈眈,巴不得他死的人?
他不疼,一點也不疼。
手腕微轉,一把玉扇在手,男子纖長的指慢慢撫過冰涼的扇骨,驀地指了指窗外,「你看,天上有人在飛。」
「……」皆愣,誰也不想一向冷情的寧止竟然會說這種無意義的笑話。黑衣人冷嗤了一聲,「原來殿下不但身子有病,腦子也有病!」
扇面驀地打開,狂草一「止」,可是心裡的殺虐止不住了,他沒病!活活撕裂心肺的疼痛,寧止轉頭,一瞬不瞬的看著雲七夜,「你的手臂,疼不疼?」
他看見了?一時語塞,雲七夜目不轉睛的看著寧止,手臂又是一陣痛,她點頭,「疼。」
「呵,那就疼死你好了,也省得動別人的刀了。」惡劣的笑,男子手腕微轉,扇面剎那變成了刀面,散著森森的寒光。
有個叫雲七夜的傻子,第一次問他,殿下,你是不是快死了?
他記得他說她狗屁,可誰說她說的不對?沒錯,他是快死了,可她的命還很長,她一定不想死。手指微動,他面無波瀾的睨了雲七夜一眼,驀地揮扇凌空躍起!
震驚,寧止完全不像久病之軀,速度快得恍若閃電!一瞬間頭皮發毛,男人慌忙將無用又礙事的雲七夜推到一旁,同另外兩人揮劍迎戰!空中,恍若鬼魅的白影閃過,一柄玉扇好似挾著排山倒海的威勢而來,翻動間,連綿成畫面的扇影直衝三人的面部,刺得一陣生疼!
速戰速決,他不保證自己會不會再次發病。出手狠厲,甚至面帶微笑,寧止揮著呼嘯的扇面直襲其中一名黑衣人。揮劍,三人齊齊向男子劈斬而去,身形快若閃電!
凌空,男子全然無視加身的劍芒,揮腳踢開其中的兩把劍,翻身間恍若鬼魅的以扇刺向另外一名黑衣人——方纔,他扯傷了她的胳膊。
任何人,都不能動他的人,他們的生死皆應由他操控。哪怕,是他的敵人。
「嘎啦!」骨頭斷裂的聲音!
「啊!!——」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聲,響徹整間屋子!血液噴濺,男人痛翻在地,瞪大眼睛看著自己斷飛的左臂赫然飛出半空,直直掉在了數米遠的地上,咫尺,便是雲七夜。
雙目圓睜,雲七夜望著地上的血臂,說不出什麼滋味,和斷臂之傷相比,只覺自己的胳膊好似不那麼痛了。寧止,為何偏偏要斷人左臂?莫不是在影射她?
抬眼,但見寧止正面無波瀾的看著她,淡淡開口。「送給你的。」
送給她的?哪有人送這麼血腥的東西?不明所以,雲七夜蹙眉看著地上的斷臂,厭惡的後退了幾步。
「老三!」震驚的看著捂著斷臂痛叫的男人,兩名黑衣人慌得後退了數步,誰也不敢相信這是真的。一招,只用了一招,寧止居然就斷了對手的臂膀!
「你……你居然……你,你沒病!?」
轉頭,男子愈發蒼白的面,「你說呢?」
一瞬,恐懼加身!
「時候不早了,早些殺了你們,我也好休息。」看似調笑,但是寧止的話卻帶著隱隱的寒意,懶得多說廢話,他的血氣已經翻湧到嗓子眼了!他出扇,率先出手,沖其中一人的面部刺去!
對面,顧不上在地上翻滾喊叫的男人,兩名黑衣人不敢輕敵,唯有死死的握住劍柄,不顧一切的回擊。半途,寧止驀地身形微晃,凌空躍起,卻有一瞬的滯慢。
「嗯——」幾不可聞的悶哼,男子狹長的眼裡劃過一絲異樣,生生抑住翻滾的氣血。不能再動內力了,思及此,手中的扇面一晃,只見數柄小扇飛出,宛若匕首小箭般,銳利的襲向對手!
見狀,不想扇子裡竟然會有暗器,兩名黑衣人慌忙收劍,翻轉劍花抵擋,只聞「當當」的數聲,小扇一柄接一柄的落地……
顧此失彼,半空中,寧止強忍著那口氣血,迅速合扇,悠長的扇骨宛若一把劍,破風一斬!
頃刻,血花再次四濺!
甚至來不及叫一聲,靠前的黑衣人眼珠瞬時凸出,知覺世界一瞬間顛倒,直直撲到在地,立時斷了氣。脖頸間,潺潺湧出的血液,著實驚得另外一名黑衣人驚叫!
「老二!」眼見自己的兄弟接二連三的出事,男人驚叫一聲,悚然震驚!寧止,出手太快了!他,他不是人!
落地,男子纖長的指拂去扇骨上的血,討厭的人,連血的味道都是討厭的。抬眼,他看著為首的男人,指著死去的老二道:「這個,是送給你的。」
一瞬,兩個尚活著的男人驚恐的退後,「九……九殿下,我們……有話好說。」
對面,剛欲張口。然,一瞬的身形踉蹌。男子低頭,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知道,不刻,血,一滴一滴落下,迅速染紅了他胸前的衣襟,他掩嘴,厭惡的將那股液體吞嚥回去。
抬頭,蒼白的面,沒有擦拭乾淨的血唇。他踉蹌的抬腳,短短的距離,卻好似很遠很遠。伸手,他終於將雲七夜拉扯到自己的身後,「不要……亂跑,你擋住……咳咳……擋住我的視線了。」張口說著,卻又是一股腥熱,點點殷紅染在衣衫。
「寧止……!」身後,破天荒開口喚了他的名字。雲七夜伸手扶住男子搖晃的身子,她知道,他一直在忍,一直。只不過,再也忍不住了。
「雲七夜。」背對著她,寧止目不轉睛的看著對面的兩人,他們立時又是虎視眈眈。疼,胸口的氣血再也壓制不住了,漸進有些昏迷的意識,他模糊的向後退了數步,心肺揪扯的難受,想要喊出聲,可是,不准。
乾澀卻又沾染血液的唇,張張合合,「雲七夜……」
「我在!」慌得靠前,雲七夜睜大眼睛看著他,「殿下,我在。」
「你剛才直呼了我的名諱,咳咳,你……找死?」這時候,他居然還在計較這些。無奈的看著漸進虛弱不堪的男子,雲七夜驀地覺得有什麼不對了。搖晃著,男子的眼皮漸進低垂,下一刻,猛的直直撲向了她,他暈過去了!
「嗯!」一聲痛呼,雲七夜躲避不及,被迫承受著寧止的身子,撞到在地!左手臂率先撞地,雲七夜咬牙,冷汗涔涔!
「寧……止!」前後左右,他偏偏倒向了她,壓得她險些窒息,左臂尤為疼痛!下一瞬,雲七夜驀地瞪大了眼,疼!——他非但壓著他,居然還在下一瞬猛的咬住了她的肩膀!尖利的牙齒,好似要生生咬穿她!
疲倦,苦澀,以及難忍的痛楚。
咬著東西,這樣,就不會疼出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