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炎卻似乎頗愜意的瞧了又瞧金熙的神色,心底偷偷發笑。聽孫家廷棟廷鈞兄弟幾個講,小熙似乎從來不曾有過害怕或是害羞的時候,可偏偏是他,就遇上了幾回。
也不對,那次她受了傷,是他趁人之危了。她本可以不害羞,卻是他太莽撞,趁機……頗有些先下手為強的意思了。
不過這個也不為過不是?否則等她慢慢瞭解他接受他,那誰等得起呢。他蕭炎別的優點沒有,抓機會卻是極在行的。
前幾天程爺爺又一次問過他,說你是不是看上金家那小丫頭兒的潑辣勁兒和有牙口兒了,若真是這個緣故,倒也不怪你看不上陶家丫頭。陶家丫頭嗎,刁蠻有餘潑辣不足,更別說才跟我學正骨時天天叫苦連篇。
他笑著搖頭說不儘是,她還很果敢,心中有大愛,比如白送給他一張好方子,叫他好好給前線做藥品的時候;還很沉靜,比如悉心研究各種花茶和植物種植的時候……
可小熙眼下這個欲言又止的模樣,卻又是為的哪般。難不成她尋思的計謀,不好開口對他講?
「你還是別問啦」金熙有些扭捏的躲過蕭炎探詢的目光。
她那個對付人的法子,似乎有些過於惡毒了,若蕭炎的道德底線接受不了,她不是自毀長城麼——來康靈的路上她已經想清楚了,在眼下這時代,幾乎沒有什麼樣的男人再比蕭炎更合適她了。
記得那次從東北回來,有覃慕楓開著大卡車幫她跑前忙後,叫她有種極安定的感覺時,她幾乎都要對覃慕楓高舉雙手投降了。
可是之後在喬那裡發生的那件事,就是覃慕楓自己說出來,所謂對萬美琪的報復,以及對身世的懷疑與失望之後,令她又一次退縮……她跟覃慕楓,實在是不合適。
當然,若是覃慕楓在前線鍛煉一番後,能夠不再偏執成狂,能夠開朗些爽快些,她幾乎是願意等他回來的。
可是那個島鏈封鎖,哪裡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
就算旻國海軍將倭奴鎖在了本土,各個海防衛所,也得常年駐兵不是嗎。依著覃慕楓的偏執,他也許會扎根在那裡,今生都不再回京城。
金熙承認自己自私。給自己規劃好今後的一切,當然也包括什麼樣的男人適合她,才是她最該做的。她不想在這一世依然活得像上一世那般狼狽不堪死不瞑目,為了所謂的愛情連自己的性命都不珍惜。
何況她對覃慕楓遠遠沒到有愛的時候。若是有愛,愛又足夠,她可以什麼都不要,只帶著她的空間便去海島陪他,陪他一輩子都不悔——當然若是危險到要命的程度,還是需要考慮再考慮。
這些都是假設罷了,金熙苦笑過後,緩緩抬起頭。怎麼胡思亂想這麼多呢,如今最要緊的事兒,可是如何叫蕭炎別再追問她對付林所長與萬美琪的手段。
可是金熙哪裡知道,就在前些天,塗越平過生日的時候,塗月娟已經把她如何對付戚雲碧與塗燕生的過程跟蕭炎講了個事無鉅細,甚至連放火燒了小公館都歸在了她頭上。
當時塗月娟一邊說一邊都忘了自己已為人婦,興起時還手舞足蹈起來……蕭炎到現在都不知道,他是因為替姑母高興、除了個大禍害呢,還是因為小熙的快意恩仇,等塗月娟學說罷,他竟也撫掌大笑起來。
蕭炎見金熙扭捏著叫他莫再追問,之後就垂頭呆坐,心裡又是笑了一通。如今見她緩緩抬頭,實在不忍再叫她為難,於是笑道:「不如我使人打聽打聽水電所的所長有何愛好,再見縫插針如何?」
「對付這種人,還真是不能用尋常手段。比如你托個他的頂頭上司壓他一傢伙,這次的水電給你恢復了,下次他還不是隨便找你麻煩?只要在這人的地盤上開廠,他總能想出各種法子跟你過不去不是麼?」
「要我說呀,不如送佛送到西天去省心了。」蕭炎說罷這話,便專注的望著金熙的眼睛。
金熙的眼裡果然漸漸染上笑意。她心底笑道,看來這傢伙的道德底線也沒多高嗎,下三濫手段都跟她差不離兒。卻又高出她一籌,根本不像她那樣抱著琵琶半遮面、敢做不敢說。
這是完全沒把她當外人兒了唄?金熙這麼一想,心頭不由有些抽痛,難道這就是所謂的悸動?
她偷偷長出了口氣,且不管他這份爽快了吧,單只看他這份籌劃路數,就已經不枉她來路上和剛才想的那樣,只有他,才是最合適她的。
「好,送佛送到西」金熙笑道:「只有這樣才徹底省事不是嗎。你還記得那次在茶樓,遇上我送晏憶杭麼?……」
怎麼,這次斷水斷電,竟不是那萬二第一次針對小熙?之前竟然還鼓動晏憶杭派過打手跟蹤小熙,一路追到西山深處去了?
饒是蕭炎再沉得住氣,額角也早有青筋繃起,突突跳個生疼。雖然眼下小熙就好好的坐在他對面兒,可他不敢想那個萬一……
她再能打能拼,畢竟也是個姑娘家不是嗎?再說了,就算是老虎也有打盹兒的時候啊……他根本不敢再往深裡想了。這群混賬,因為雞毛蒜皮的一點小事,便這般對付一個姑娘家,真是其心可誅
「你是說姓林的和萬二這兩人總約了其他幾個一同去德寶飯店打麻將?」蕭炎強捺住心中怒火問金熙道:「還有其它總一同出入的場所麼?」
「其它就是些咖啡廳和西餐廳了。」金熙答完這話,覺得有些不對。蕭炎本意是想問私密場所?這人……也太壞了吧。
蕭炎的怒火果然變成奇怪的笑容。金熙輕啐他一口,匆忙端起茶杯來掩飾羞澀。而他真想隔著茶几去握住她的手,想告訴她一聲說,從此有我……
卻聽辦公室虛掩的門匡啷一聲被推開,隨即就見陶伊曼掛著一臉溫柔的笑容走了進來,高喊了一聲蕭三哥,卻在看見金熙後突然拉下臉。
「陶小姐你好。」金熙忙放下手中的茶杯,站起來笑著跟陶伊曼打招呼。
無論陶伊曼的臉色難看與否,畢竟當初跟著程爺爺給她換過兩次藥,也算是熟臉兒了,總不能連最基本的禮貌都不講。
陶伊曼微微皺了皺眉,勉強應了聲,又還了句金六小姐好,兀自走到金熙身邊、一把將金熙才坐過的椅子拉過去坐下。
金熙愕然。這小姑娘還真是不客氣呢,當初跟著程之鶴去金家,還蠻沉靜又手腳麻利的一個人兒,今兒怎麼倒似換了個性子?
「來來小熙,你坐我這裡。」蕭炎笑著拉上金熙的手,直接把她拉到他的位子上按她坐下,自己又搬了把小方凳,坐在金熙身邊。
陶伊曼瞪大了雙眼想說些什麼,臉色也被氣得通紅。可想起了哥哥這些天跟她說的話,到底還是忍了。
「伊曼來找我有事兒?你這個時辰不是該在陶爺爺那裡做幫手兒的麼?」蕭炎只當沒瞧見陶伊曼的不爽神色,「若不是什麼要緊事兒,你就給我掛個電話多好,也省得跑來跑去的累人。這藥廠裡頭藥氣熏天的,也不是什麼好玩兒的地方不是?」
「她能來我怎麼就不能來?」陶伊曼一指金熙。本來還想忍著,可是蕭三哥這明顯是嫌她來添麻煩啊。她就那麼惹人厭煩麼?
蕭炎笑著看了眼金熙,又收回笑容望著陶伊曼:「你怎麼能跟小熙比呢?你畢竟是程爺爺的學生不是麼?學習期間不好好跟著他老人家學習,卻出來亂跑,小心他跟你爹和祖父告狀啊。」
「程爺爺今天有事,放了我假」陶伊曼不依不饒的喊道:「我怎麼就不能來藥廠看看你呢」
「我這裡是辦公場所啊。吃飯有食堂,洗衣裳有雜役,我又不至於缺衣少食,還用你個小丫頭兒惦記?你自己還是個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大小姐呢」蕭炎臉上依舊沒有笑容。
這孩子怎麼如此不懂事呢,當初說的還不夠清楚麼,還這麼沒完沒了的糾纏有什麼意思?何況還有小熙在呢,會不會令小熙覺得是他不清不楚才使得這孩子糾纏不休?
蕭炎想到這兒,更是不留情面:「我早就跟你說,大夥兒都長大了,不能再像小時候一樣每天一起玩耍了。你是姑娘家,總是要嫁人的,我和小熙的親事也快定下了,就算不為自己著想,也得替家裡的體面想一想……」
「蕭炎」金熙低聲喝住他還要接下去的話音:「陶小姐不過是路過來看看你,你何必說這麼多呢。大家都是聰明人,有很多事兒,點到為止即可。」
她當然清楚蕭炎這是當著她的面前明志呢。可是陶伊曼這性子這出身,哪裡受得了這種話語?又是自小兒相熟的,能留些情面總該留些,不做伴侶也不能做仇人。
有很多女人受了這種挫折,從不會深刻的找緣故,反倒總是愛遷怒「情敵」。若最終鬧成覃慕楓與萬美琪那般,受罪的不還是她金熙麼?
陶伊曼被蕭炎那般沒鼻子沒臉的訓斥了一番,早已滿臉是淚,聽了金熙的話更是哽咽著喊道:「誰用你裝濫好人你先出去,我有話跟蕭三哥說。」
金熙無奈反笑。有的人就是這樣,你幫她說兩句話吧,她根本不搭交情,反而以為你在奚落她看她笑話;可你若真是給她落井下石趁機亂打落水狗了,她更恨你……
罷了罷了,何必跟個不懂事又為情所傷的小丫頭兒計較呢。金熙笑著點頭:「好,我先出去,你好好跟蕭炎談談,他也不是不講理的人,你好好說話莫再哭了……要不可真是有礙家中體面了。」
若談了之後陶伊曼還是給臉不要,偏要學習萬美琪,她金熙何懼?一個羊也是趕,兩個羊也是放。送一群佛上西天,貌似也蠻爽。
「小熙,你搬把椅子去迴廊裡等我,別在太陽下曬著」蕭炎匆匆囑咐,話音沒落,陶伊曼已經哇的一下哭出了聲。
╭(╯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