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正在裝修的芳療館鋪面,時近晌午。上了車打著火兒,金熙問金子琳:「咱們不如去蘊芳瞧一眼去,要是方三哥也沒吃午飯呢,咱倆正好蹭他一頓飯吃怎麼樣?」
金子琳笑得不行:「你是吃不起飯了還是怎麼的,總把話說得那般不堪。放著好不學,偏偏要學那些無賴樣子。」
話是這麼說,金子琳卻沒有絲毫的反對意見,金熙踩下油門便朝著蘊芳日化廠的方向開去。
金子琳和方卓文這兩人,已經不溫不火的約會幾個月了,卻還是郎無情妾無意的模樣,再不趁勢加些柴火,怕用不了多久,這段小曖昧就得無疾而終了。
不是金熙很想當紅娘。可看看金子琳最近的變化,比頭兩年更顯著,必須得承認這裡有方卓文的功勞。若能趕緊敦促這兩人加深下感情,不但能替老太太分些憂解些愁,還能轉移下老太太總盯著她不放的視線。
金家倆姐妹到了蘊芳日化廠,方卓文才從車間回到辦公室,洗了臉掛著滿臉的水珠還沒來得及擦,見金熙身後還跟著金子琳,不由有些慌張,匆匆摘了毛巾擦著臉,又趕緊請金子琳落座。
金熙偷笑。自打眼前這兩個人開始約會之後,這還是她頭一次近距離觀察兩人是如何相處的,看方老三這模樣,倒像是有門兒;再瞧金子琳自打進了廠子裡,便是一幅淑女模樣,金熙更是如同吃了定心丸……
喊上張啟賢,四人一同到廠門口不遠處一家新開的小飯館去吃飯。張啟賢說,那小館子飯菜很一般,只怕你們吃不慣,不過好在是開在這種除了工廠還是工廠的荒郊野外,外加才開張不久客人還少,倒是足夠乾淨。
「這家小飯館的老闆其實蠻聰明,知道這邊遲早得變成工廠密集的工業區,早早便下手開了家小飯館兒。工人們就算有廠子裡的食堂,文員們總會偶爾出來改善伙食的。」金熙遠遠指著周圍零星建起的廠房笑說道。
當初覃慕楓幫她買的那塊地,就在蘊芳附近不遠處,走路也就是四五里地的距離。最近已經不止一家找她,要把那塊地買下來開工廠了,最高的價錢已經出到了她當初買地的一倍半還多些、將近兩倍了。
她卻不想出手。一倍半算什麼,多捂一陣子再說吧,不漲到三倍以上絕不出手。京城通往上海和東北方向的鐵路已經通了,通往南方的也正在線路鋪設中,工廠等重工業也在這一片區域如雨後春筍相繼冒出頭來。也許有一天,她那塊地會翻漲十倍也說不準。
若不是因為買那塊地時,對覃慕楓在她面前顯露出的一些情感和情緒有些抗拒牴觸,她真的還想再托他多給尋摸幾塊類似的地買了放著,只等多少年後搖身變成女富豪——對於覃慕楓那些或有意或無意間流露出來的好感,她倒想一直裝懵懂,可是總這麼接觸來接觸去,實在是太難裝了……
她根本就不是個好演員。昨兒中午老太太破口大罵了許衍芳,又給了許家太太和少奶奶一個沒臉,待將客人臊走了之後,老太太就埋怨她不幫忙唱戲。
金熙聽了老太太埋怨的話語,倒是立時恍然大悟了,原來老太太大清早喊她去是叫她唱白臉的。
本來若老太太只是叫她去壯膽,她倒沒什麼可說的,可一旦得知老太太的真實用意,她不免苦笑——這白臉不該是大太太唱麼,最次也得許衍芳的大姑姐唱不是麼,怎麼倒輪到她金熙頭上了?
她可是和金予豪兩口子既隔著房頭,又是做妹妹的,她有什麼資格管人家小兩口的事兒,又有什麼道理那麼對待大嫂的娘家人。
唱白臉倒是能暫時將許家婆媳堵回去,可這話兒傳出去,好聽麼?金家有這麼個沒理沒面兒的姑娘,幾個哥哥弟弟還要不要娶親?枉她最近幾年一直以為,老太太是真心待她好的……
胡思亂想間,幾人已經走到了小飯館兒門口。方卓文推著門請金子琳先進,又喚金熙:「喂喂,又想什麼呢,還是回回神兒,先祭五臟廟最要緊吧。」
金熙四人選了個窗邊的桌子落座。除了不遠處的牆角位置坐著一對戀人模樣的男女,再加上新進來的她們四人,小飯店裡再沒別的客人。
小飯廳中央的鐵皮火爐燒得暖暖的,黃銅水壺冒著熱騰騰的霧氣,牆色雪白,玻璃窗也很明亮,金熙滿意點頭,脆聲喚著店家拿菜單來瞧瞧,那對戀人裡的男子聞聲回了頭。
覃家老五覃慕淮?是了,前些天倒聽覃慕盈念叨過,說是覃慕淮要把毛巾廠擴建,新在這邊買了地建廠呢。那個女子是覃慕淮的女朋友麼,為何沒聽覃慕盈提過覃慕淮戀愛了?
「覃五哥也來吃午飯啊。」金熙笑著對覃慕淮打招呼。這覃老五給她當過幾次「司機」送她回金宅,每次都是或下雨或下雪,覃老四又不在家,被覃慕盈抓了他的勞工。
何況他又是覃慕天的親弟弟、佟雅寧的親小叔子,看在佟雅寧的份兒上,這招呼也得打不是,但願那女子不要誤會才好……
覃慕淮與方卓文也是老相識了,忙起身過來挨個打招呼,卻把那和他對坐的女子留在原地,並不給大家介紹認識。那女子臉上閃過一絲不高興,隨即又迅速換上溫柔的笑意,金熙瞧見後不由暗暗搖頭。
這女子看起來心計可不少,又是文員打扮,極像覃慕淮廠子裡的女職員。可就算是女職員,跟著老闆一起出來用午餐,是不是關係也很親密了?
方卓文卻像個二傻子一樣,根本看不出來覃慕淮和那女子的親密關係,還一味催著覃慕淮請那女子過來一起坐:「……人多熱鬧,吃飯吃得香。」
金子琳強忍著笑,不停地給方卓文使眼色。她們這幾人沒來之前,人家兩人在牆角那個角落裡坐得好好的,她就不信方卓文沒瞧見,這會兒又叫人過來一起湊熱鬧,搗什麼亂啊
「廠長副廠長快回廠裡吧,廠門口又有人鬧事,快回去瞧瞧吧。」小飯館的門又開了,一個蘊芳的工人呼哧帶喘跑了進來,沒等站穩就趕緊叫方卓文和張啟賢快回去。
連跟覃慕淮打聲招呼都來不及,方卓文帶著張啟賢就往門外跑,金子琳也推開椅子追出去。金熙匆忙從兜裡掏出張十塊的鈔票放在茶杯下,喊聲老闆點了的菜不用炒了,她們稍晚一些再過來,又對覃慕淮抱歉般笑了一笑,這才推開門去追已經跑出很遠的三個。
一邊往廠門口走,一邊問著來報信的工人,來鬧事的是誰。本以為這次又是古家兄弟來搗蛋,原來卻不是,竟是幾個買了蘊芳面霜和香水皂的婦人,如今正在廠門口哭天抹淚,說是面霜和香水皂毀了她們的容貌……
「為首那個哭得最厲害的,滿臉都是大紅包,後頭的幾個雖說輕些也輕不到哪裡去,不是下巴腫了就是腦門紅通通。」工人邊走邊學說。
方卓文聽罷工人的話,看看張啟賢又看金熙,似乎在徵詢二人的意見。張啟賢咬咬下唇不說話,金熙皺眉道:「到了跟前兒再說吧。若真是在意容貌的女子,會頂著那麼一張臉就跑廠子門口哭來麼,我不信。保不齊就是來訛詐的。」
金子琳和張啟賢也說金熙說得對:「這一哭二鬧三上吊的玩意兒,就是用來訛詐人嚇唬人的,絕不可能是面霜或者香皂出了問題。」
從小飯館兒到蘊芳廠門口,緊著走也就三四分鐘的路。微微一掃在門口哭鬧的四五個婦人,金熙心頭頓時有了譜兒。
婦人們全是三十幾歲,正是撒潑耍賴的好年紀。年輕些吧面皮太嫩,又不捨得拿自己的臉做手腳,年紀大些身子骨兒又差著事兒,除了哭喊兩聲,也做不得別的什麼……
本來方纔那個工人要跑著去飯館兒找方卓文和張啟賢去,幾個婦人就攔著不讓。是那工人說我找回來廠長後才能給你們解決對不對,這才放了那工人離開。
如今見跑腿兒的工人領著一群人回來了,幾個婦人立刻哭嚎著撲了上來,罵娘的也有,哭自己倒霉的也有,若是遠遠路過的哪個行人並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情,必以為是這廠子裡死了人。
金熙先把金子琳掩在她身後,又低喊方卓文過來照顧一下,這才朝幾個撲過來的婦人迎上去:「各位大嫂都先不要哭,有什麼事兒跟我說說好不好?你哭一聲她吼一句的,我們什麼也弄不明白,怎麼給你們解決事兒?」
「給你說管用嗎,你做得了主嗎?」為首的那個婦人尖聲問道。另幾個也隨聲附和著,這個說這小丫頭年紀太小、怕是說話沒份量,那個又說這是哪家小姐,不好好在家享清福,跑這裡來跟我們逗悶子……
金熙冷冷皺眉道你們若是不信我,盡可以不說。幾個婦人嘖嘖稱奇加不屑:「小姑娘口氣還真大」
「誰是廠長?我們就要跟廠長談瞧瞧我們這臉都什麼樣兒了,還不趕緊賠錢來」
婦人們依舊大聲叫囂著,並不曾在意金熙閃閃發亮的眼睛一直盯著她們的臉……
╭(╯3╰)╮
有親愛看清穿麼?推薦一個好友的文《怨偶天成》,看下堂妻的反戈一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