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二章嫡庶
大年三十這一天，陸府上上下下都是熱鬧非凡。
主子們忙著互相串門聊天聯絡感情，丫鬟們忙著收拾屋子打掃衛生。錦繡和素秋兩人自然是負責收拾屋子的。如玉和如詩兩個陪著沈氏去老夫人那裡了，她們兩個資歷淺的當然要做粗活。
素秋邊鋪床邊閒聊：「老爺這三天都沒留宿在夫人這裡呢！」一起吃過晚飯之後，老爺多數是去了二姨娘的屋子，還有一晚是去了五姨娘那裡。
沈氏表面大肚寬容，實則一直在生著悶氣。覺得丈夫在這個時候公然怠慢自己這個正室，平白的讓她在大夫人和三夫人面前丟了臉。
內宅的這點事情哪裡瞞得過有心人……
錦繡笑了笑，不予置評。
主子們的事情跟她們沒有多少關係，陸文倫愛睡在哪個姨娘的屋子裡別人也管不著。
素秋卻是興致勃勃有了談興：「聽說二姨娘多年前就是老爺的通房丫鬟，對院子裡的情況再熟悉不過，老夫人對她也頗為器重呢！」
二姨娘回了京城後，比起在揚州來腰桿挺直的多。這裡的上上下下沒有她不熟悉的，就連老夫人也常喊了她去說話。其他的幾個姨娘來只有眼饞羨慕的份，暗歎著誰讓人家二姨娘是「元老級」的人物呢？
從這兒也能看出家生子做通房丫鬟的弊端來。本就佔著一份情誼，又兼之熟悉上下的人事關係，對後進門的少奶奶來說，自然是一大阻力。
從素月的身上也能看出這個道理來。大少奶奶佔著正室的名分，又有顯赫的家世，嫁妝雄厚，不管從哪方面來說，都是穩佔上風。可素月硬是憑著大少爺的寵愛跟大少奶奶爭了個平分秋色。至於日後究竟演變成什麼樣子，端看哪一邊的手段更高桿罷了。
錦繡心裡迅速的閃過了這些念頭，不過，嘴上只是淡淡的說道：「二姨娘在這兒待的日子可比我們的年紀還大呢，又育有一子兩女，更何況，如今二少爺給二姨娘掙來了這麼大的面子。老夫人當然會高看一眼了。」
說到底，還是母憑子貴啊！
若是二少爺是個資質差魯鈍的，大概也沒人會如此抬舉二姨娘了。
沈氏心裡的憋屈就不用提了，二姨娘越風光，就越發顯得她這個正室的暗淡無光來。本就在容貌上差了不止一籌，在寵愛上也有所不及，現在居然連兒子也不如人家的兒子有出息，這讓沈氏如何能不惱怒？
好在沈氏頗有城府，不管心裡如何的氣惱鬱悶憤恨，臉上總還能掛著得體的笑容，攜著二姨娘一起去給老夫人請安。
大少爺二少爺日日與幾位堂少爺混在一起，連吃飯都很少回來。
對這一點，大少奶奶很明顯的絲毫不介意。總比天天待在素月身邊要好的多吧！
對於主子們之間的這些事情，丫鬟們津津樂道樂此不疲，生活圈子就這麼大一點，不說這些又說什麼？又不像後世還有諸多的娛樂，兼之有明星們供大眾嚼舌。只好把目光都放在主子們身上了。
中午的時候，陸文倫一家老少先吃了一頓團圓飯。廚房的婆子忙碌出了兩桌子好菜，沈氏破例的喝了酒，姨娘們見有沈氏帶了頭，也就不客氣的跟著喝了起來。
錦繡和素秋兩人很倒霉的在一邊伺候著，眼巴巴的看著人家大吃大喝，自己只有倒酒的份兒，真是夠可憐的。
丫鬟們那一桌子擺在了隔壁的屋子裡，雖說菜色少了些，也沒酒水喝，可這麼多的丫鬟聚在一起，也夠熱鬧的。
聽到隔壁傳來的嬌笑聲，錦繡和素秋兩人的心都癢了起來。
可惱的是大少爺又在招手示意兩人去倒酒，錦繡暗歎一聲晦氣，腳下一刻不敢停的去倒酒。
大少爺似笑非笑的吩咐：「先給二少爺倒上。」
二少爺一楞，笑道：「大哥不要折煞我了，錦繡，你快些給大哥倒酒。我來敬大哥一杯。」
大少爺輕飄飄的來了句：「你如今已經是有功名的人了，先給你倒酒也是理所當然之事，何必如此的自謙。」
這話可就有些別樣的意味了。
二少爺的笑容微微一斂，周圍的目光都被弟兄兩人的互動吸引了過來，這裡頓時成了焦點。
錦繡離的近，近到可以看到二少爺悄悄的在袖子裡握緊了拳頭，心裡不由得微微一疼。
做為一個庶子，天生就比嫡出的大少爺低了一頭。處處都得讓著大少爺，處處都得低人一等，外表隨和內裡倔強好強的二少爺又是個什麼滋味？
好不容易考中了功名，可以挺直了腰桿做人了。二少爺畢竟年少，還沒修煉到喜怒不行於色的本領，這一陣子確實有些張揚。
大少爺卻心裡嫉妒的不得了，因此看二少爺不順眼了，藉著這樣的機會若有若無的諷刺了一句。
沈氏和陸文倫的目光都看了過來，還有二姨娘焦灼的目光，一一落在了大少爺和二少爺的身上。
鄰桌的姨娘們察覺出異樣，也都看了過來。
二少爺神色自若的笑了：「大哥說這樣的話可就折煞小弟了，你永遠是我大哥，不管什麼時候都是如此。若是我說話做事有不妥當的地方，還請大哥多多指點，錦繡，把酒壺給我，我來親自給大哥倒酒。」說著，就從錦繡手中拿過了酒壺，給大少爺倒上了酒。
然後，二少爺笑著給自己也倒了一杯，果真起身敬了酒。
二少爺如此的低聲下氣，大少爺立刻覺得面上有光，哈哈笑著喝了酒，一派哥倆好的架勢拍了拍二少爺的肩膀。
一場風波就此在二少爺的退讓中化為無形。
沈氏心裡冷冷一笑，庶子就是庶子，再有出息也不能越過了自己的兒子去。
陸文倫心裡有些異樣，卻什麼也沒說。
從心底來說，他也是喜歡這個二兒子的。不過，雲龍是嫡子，若是雲啟太過出色了將雲龍壓過去了一頭，對日後家宅平安大大的不利。所以，對這樣的情景他只能選擇視而不見。
二姨娘笑容有些僵硬勉強，心裡一片冰涼。這兒看似熱鬧人人都笑語盈盈，可又有誰是真心對待她的？
四姨娘和五姨娘不懷好意的看了她一眼，眼裡都是幸災樂禍……
錦繡為二少爺難過不已，他臉上滿是笑容，可那笑容裡分明有著難以言喻的苦澀。
這樣的場合這樣的情景，一個小丫鬟哪有插嘴的餘地。真正有資格安慰二少爺的老爺二姨娘又都緘默著，眼睜睜的看著二少爺忍氣吞聲退讓三尺卑躬屈膝……
錦繡悄悄的倒了杯熱茶來，然後鼓起勇氣悄悄的遞到二少爺的旁邊：「二少爺，奴婢給您倒了杯茶，您喝一口潤潤喉嚨吧！」
二少爺愕然的抬起頭，錦繡關切俏麗的臉龐印入眼簾，那眼神裡有著不容錯辨的關心。那一剎那，他的心像是被注入了一股暖流……
他知道此刻不宜多說，錦繡不知是鼓了多大的勇氣才在眾目睽睽之下做出了這樣的舉動來，他若是多說什麼，反而會把各人的目光都吸引了過來，對錦繡來說絕不是好事。
二少爺淡然的將茶杯接了過來，然後喝了一口。那溫熱的茶水從嘴裡順流而下，撫平了煩躁和委屈，一直溫暖到了心裡。
錦繡心裡一鬆，她分明看到了二少爺的嘴角泛起了淡淡的笑容。她的安慰總算有了一點點的效果。
唯恐引起別人的注意，錦繡連忙若無其事的拿起茶壺給桌子上的各人添茶水去了。
一頓午飯吃了不知多久，最後總算散席了。
錦繡餓的前胸貼後背，胡亂的吃了些填飽肚子了事。
素秋興奮的過來招呼錦繡一起到廚房去：「走，我們現在就去忙活去，對了，先去喊如琴姐她們。」
錦繡心裡一直惦記著這事情，一聽立刻應了。
剛走出沒幾步，就見如琴和如畫兩個攜手一起過來了。原來，她們也正打算來找錦繡和素秋呢！
如詩得去伺候沈氏和老爺，所以沒時間去廚房做菜，如玉就更沒空了。
四人有說有笑的一起往廚房走去。
素秋忽的想起了什麼，停頓了一下：「要不要去喊如花姐？」
錦繡沒吱聲，她可不想去喊如花。
如琴和如畫也是同樣的想法，含糊的說道：「她自己肯定知道去的。」言下之意就是先別喊了。
素秋本也就隨口這一提，見沒人附和也就不再提起。
不料到了廚房裡一看，如花已經都了那裡，正在起勁的挑著食材呢！
錦繡和素秋面面相覷，心想如花果然最是好強，唯恐落於人後，居然來的最早呢！
如琴打趣道：「如花，你來的真早啊，不需要伺候四姨娘麼？」
如花嘻嘻一笑：「我也剛到，走走走，快些做準備去，要想做一桌子好菜，可得費些功夫呢！」
這話也有道理，當下各人立刻去挑選自己需要的東西去了。
錦繡早有準備，這個時候就不慌不忙了，慢悠悠的踱步去挑了幾樣輔料。
肉骨頭一根，香菇木耳幾個，鮮竹筍一個，胡蘿蔔一個，再加上兩根長長的山藥，蔥姜蒜末這些都是現成的，不需費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