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歲。
「我打死你這個小兔崽子,還學會打架了,你知道老子要賠多少醫藥費嗎?我打死你……」
「爸爸,不是我,是他自己跌倒的,爸爸不要打我,好痛啊,爸爸,爸爸……」
瘦小的身軀在棍棒底下閃躲,無助的眼淚淌滿臉頰,身上青一塊紫一塊,離歡的童年就是在日復一日的打罵中度過的。
父親賭錢酗酒,母親不堪這樣貧苦的生活,留下出生才一個月的離歡與父親相依為命。離歡慢慢長大,模樣越發像母親一般,父親便把火灑在了離歡身上,離歡心裡雖然咒罵過媽媽無數遍,但還是每天夜裡都幻想著與媽媽重逢的喜悅,笑著入眠。離歡知道爸爸不是故意的,只是酒精作祟,爸爸才會對自己這麼殘忍,所以,她一點都不恨爸爸。
十二歲。
爸爸又打離歡了,而且是因為別的女人,離歡已經懂事了,知道媽媽再也不會回來了,也知道爸爸已經不再是以前那個雖然會打她,但依舊愛著她的爸爸了,爸爸變得越來越狠心,離歡的傷口也越來越深。
離歡捂著臉跑出門,天下著雨,雷聲轟鳴,狂風陣陣。離歡是最怕閃電和打雷的,可街上什麼人都沒有,商店都緊閉著大門,躲避這猛烈的颱風,沒有可以藏身的地方了,離歡只能低著頭奔跑著,眼淚混著雨水咽進嘴裡。
渾身濕透了,可再大的風雨離歡也決定不再回去,即使回去,也只是看到爸爸和別的女人鬼混在一起。就這樣埋頭跑在路上,竟一頭撞進迎面而來的人懷裡,雨水打在睫毛上,離歡看不清眼前的人。只感覺是個高個子的男生,似乎是呆立了一會兒,接著把傘遞向了離歡,衝她笑笑。
彷彿看到了希望的彼岸,離歡上前緊緊地抱住他,嚎啕大哭起來。那個男生不知所措,傘掉在了地上,他的手還舉在半空中,應該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吧,手足無措也是自然的事情。
「對不起,我剛剛……」
兩個人站在街邊的公交車站牌下,雨依舊掃在他們身上,但總比傻傻站在路上好。這時離歡才看清楚那個男生的樣子,不禁在心裡歎了一句,好帥。
他甩甩烏黑的頭髮,擰了擰衣服上的水,笑著說道:「沒關係,我叫秦漠,你呢?」
「我叫沈離歡。」離歡低下了頭,心跳得好快,臉莫名其妙燙,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被爸爸打了的緣故。
「離歡,離歡……對了,這麼大的雨,你怎麼一個人在路上啊,很危險的。你家在哪裡?我送你回去。」秦漠抬頭看看天,一時半會颱風是沒那麼容易過去的。
「我不回去!」離歡摸了摸手上的傷,前幾天爸爸拿皮帶狠狠地打她,現在還感到痛。
秦漠也注意到了她手上的淤青,大概也猜出個所以然了。「其實,我也是跟爸媽吵架跑出來的,我也不想回去。」
離歡感到意外,想不到竟然遇到跟自己一樣的人。「你們為什麼吵架?」
「我爸要把我送到國外去,我不願意。」
原來如此,離歡心裡很是低落,自己怎麼可以跟他比呢,他是幸福的公子哥,自己只是醜小鴨,沒人疼愛。「那你打算怎麼辦?」離歡還是忍不住問他,卻好怕他嫌自己多管閒事。
「回我自己住的地方,不過看這雨好像一時半會兒不會停。」秦漠伸手接住落下的玉珠,突然笑著看看離歡,「要不,你跟我一起去那裡吧!」
離歡受寵若驚:「現在嗎?」
「對,就現在!」秦漠牽過離歡的手,拉著她衝進雨裡,往前面跑去。
那一夜,他們徹夜未眠,談論著自己的秘密,彷彿是相交多年的老朋友一樣,沒有半點隱瞞與嫌隙。
從那天以後,他們總是相約見面,成了無話不談的好朋友。離歡第一次覺得生活還是值得留戀的,而對秦漠的感覺,卻一點點發生了變化,見不到他竟然會這麼折磨人,而看到他,心裡又會緊張得要死,卻美滋滋的。
十四歲。
秦漠怒火中燒,憤怒地衝進酒吧,一把拉起喝得酩酊大醉的離歡,離歡看到是秦漠,頓時不知所措,酒醒了大半。
秦漠拽著離歡出了酒吧,生氣地質問道:「你知道你在幹什麼嗎?怎麼跟那幫人混在一起,還喝那麼多酒!」
「對不起,可是我沒有辦法,不陪他們喝酒,我在學校裡的日子不會好過的,我不想被逼到退學!對不起,對不起!」
離歡掉下了眼淚,秦漠的心頓時軟了下來,看到如此委屈的離歡,他好後悔剛剛那麼激動,伸手擦去她的淚水。
「原來在這裡調情啊!」酒吧裡的那幫男生招搖著走出來,手上還晃蕩著酒瓶子。
離歡害怕地倒退了幾步,彷彿心都要從胸口跳出來了。「秦漠,你快走吧,他們不是好惹的。」離歡拉拉秦漠的手臂,催促他快走。
「怎麼樣,跟我們再進去喝幾杯啊,哈哈!」那幫人狂笑著,挑釁地看著秦漠。
秦漠低下頭看了離歡一眼,拿開她的手,突然朝領頭的人衝過去,狠狠打了一拳,那個人的嘴角頓時流出了血。離歡睜大眼睛愣在那裡從來沒見秦漠這麼衝動過。
看到頭頭被打,其餘人也一股子圍了上來,秦漠跟他們扭打在了一起。離歡尖叫著,完全慌了手腳,看到他們遺落在路邊的酒瓶子,她衝過去撿起來,往領頭的人腦門上砸下去,血,濺了滿手。離歡嚇的攤在地上,看著手上的血怔怔地發呆。沒過多久,秦漠已經筋疲力盡了,那些人也被揍得落花流水,帶著他們的老大三步一回頭地跑了。
秦漠慢慢走過去扶起離歡,往住處走去。
微弱的燈光下,離歡擦去秦漠嘴角上的血,看著全身傷痕纍纍的他,離歡的心裡一陣陣地疼,不禁低下頭,抽泣起來。秦漠捧起離歡的臉:「傻瓜,哭什麼,不要哭。」
「痛嗎?」
「不痛。你剛剛怎麼這麼勇敢,你不怕嗎?」秦漠抹去離歡臉上的淚,離歡止住了哭泣。
「我只怕他傷害你,所以什麼都沒有多想就砸下去了,可現在真的好怕……」
「不要怕,從今以後你都不會害怕!不過答應我,不要再喝酒了,除非我在你身邊。」
離歡點點頭,這一刻感覺心裡好暖。
新的一周又開始了,又要回學校了,離歡有些擔心,遇見那幫混蛋該怎麼辦。
上課了,離歡低著頭,心不在焉。
「同學們,今天我們班轉來一位新同學,大家歡迎!」
離歡這才抬起頭來,站在講台上的竟然是秦漠,正衝著自己傻傻地笑,嘴角的淤青還在,額頭上貼著創口貼,卻依舊迷倒了全班的女生。秦漠做了簡單的自我介紹,逕直走到離歡旁邊,沖離歡的同桌問道:「可以跟你換一下位子嗎?」沒等回答,已經把書包放在了桌子上。
離歡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剛剛還想著他,現在他就出現了,難道是上天聽到了她的呼喚?
「發什麼呆呢?」秦漠推推離歡,笑著看她。
「啊,下課了!你怎麼會來這裡?」離歡嚴肅起來,要是被那些人碰到了可就不好了。
秦漠摸摸嘴角,「我跟我爸說我學校有流氓不安全,所以叫他把我轉到這裡了啊。」秦漠說得漫不經心,離歡卻已是感動得一塌糊塗。
可沒一會兒,離歡的笑容就僵在了臉上,門口正站著那幾個人,老大的頭上還纏著繃帶,一臉的凶神惡煞。他們大搖大擺地走進來,教室裡的人都四散地逃了出去,站在窗口等著看熱鬧。
「我還要找你們,你們倒是乖,自己送上門了!」秦漠看著他們,嘴角往上斜。
「你小子膽子夠大啊,還敢來這裡!」想來他們是被激怒了,緊緊握著拳。
「對!我來就是告訴你,從今以後,沈離歡由我來保護,你們誰都別想靠近她!」秦漠大聲喊叫著,往窗外掃視了一圈,似乎是宣告著離歡是他一個人的,不允許任何人欺負。
老大用食指指了指秦漠:「你,有種!我們等著瞧!」他踢了踢旁邊的桌子,揚長而去,留下錯愕的離歡和窗外震驚著暗暗叫好的男生,以及一幫衝著秦漠流口水的女生。
「你,瘋了嗎?」離歡拉拉秦漠的衣角,難為情地低著頭。
「我說的是真的,我對你……我……我們是朋友啊,應該的!」
秦漠拍拍離歡的肩,笑得燦爛無比。原來只是朋友,離歡心裡有些不舒服,又說不出是為什麼。
那天起,離歡知道了什麼是被保護,什麼是暗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