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方少年游 第三卷東西升日月 集會 [海天中文網]
    翌日旭日東昇,燦若錦繡,雲朵輝映霞彩,落葉隨風悠然飄零,樹影清幽卓卓可見。

    陽光正炙,風力柔和。

    青州地處繁榮海畔,眾多武林好手如同百川匯海,紛紛趕至此地。秋葉依劍下令八千禁衛朝外擴散防守,將行轅外部圍繞起來,就像迴環縈繞的山巒,牢牢形成一層屏障。

    所有門派弟子在正廳外守候,烏鴉鴉地站滿了院落。人聲嘈雜,勢如潮湧,最後來的蓮花台十二峰(以下簡稱蓮花峰)少年見無處可站,只得似水流般溢出了府外。

    眾人嗡嗡交首相談,院內府外聲如悶雷炸地而起,行人隔著兵戟森冷的守衛屏障好奇駐足觀看,衛士如鐵塔金剛似的身板、冰冷連天的眉宇在紅日下奕奕有光,驚嚇得行人又紛紛低頭疾走。

    蓮花峰少年人如其名,個個生得明淨如水,白衣在風中翩飛,宛如傲雪盛開的白梅。即使被擠兌到外街,一行百餘人各自溫和而立,毫無不愉之色。

    宇文小白低首看看自己白色衣衫,腳步斜掠,游魚般溜向人多之處。南景麒不知忙搗什麼,他每日悶得發慌又無人作陪,索性聽聞消息後,來青州湊湊熱鬧,因為他想碰到爺爺或是冷雙成。

    方才官道上行人一撥一撥,衣飾繁多蕪雜,代表了各自門派。宇文小白混在蓮花峰行列中,夏風拂過門衛眉眼,眾少年衣襟盛張有如連壁,他白衣一閃混進了門,心下不禁奮聲大呼,暖融融的風,各具神情的臉,他放眼四處人群,臉上笑容不斷。

    「進去許久,不知佈局到底如何?」眾人嘈雜紛紜絮絮議論,「來得行轅又不讓人進去,這是為何!」

    一名長臉大漢哈哈一笑,道:「你還不知兩位世子的脾性啊?王侯公子端的就是架子,傳聞秋葉世子不見外人、性情冷漠,這不就是現成的例子嘛!」

    旁邊一人眼疾手快掩住了大漢的嘴,沉聲道:「說話要小心!剛才進去的喻雪公子你認識吧?」

    「四公子之一的喻雪?怎麼了?」

    那人哼哼一笑,冷聲道:「前幾日喻雪求診孤獨鎮主,在孤獨公子再三追問下,他才道明僅因一句話就被世子震傷了胸口大穴,滿身傷痕。送茶的小廝一時驚奇,將這消息到處散播,現在誰人不知世子的秉性?」

    大漢怔忪一下,又道:「那為何喻雪公子又聽命兩位世子?」

    「應該是趙世子請來的賓客,雪公子素來與他交好。」宇文小白聽聞此處,突然脫口說道。眾人轉過面目,見著一名白衣翩翩的少年梨渦淺笑,不由得嘖嘖稱歎。

    漢子有些不依不饒,直問:「這位公子,你又如何知曉?」

    宇文小白摸摸後腦,抓住了黑髮上的兩縷絲絛,茫然道:「我也不知道啊,剛才好像有靈光一閃,這句話就脫口而出了。」

    大理石廳面熠熠反光,白如漢玉倒影晶亮。幾株青青劍蘭裝點廳角,葉子映襯著陽光,使得剛硬之餘挾帶柔和影子,除此之外,大廳內亮堂一片,只留需求的案椅錦座再無他物。

    光線從透孔雕花窗欞滲入,明亮如燭映照出綽綽人形。儘管正廳內溫暖如陽,可誰也沒有貿然開口。

    除了局勢太過於緊急,還有一點便是主座上的白衣公子,氣息冷漠勝刃,沉身而坐不言不語,宛如一尊泛著冰晶質感的雕塑。

    銀光看向公子。秋葉依劍雙眸冷峻,臉色蒼白凝雪,陽光下幾近透明。流鍛黑髮微束腦後,迎風無顯溫和,發下俊冷臉廓更襯週身冷漠。

    自孤獨公子入廳後,銀光就發現公子一直冷漠盯視空氣,眉間的冰霜銀露寒意森森,極像覆蓋雪被的山脊鏡湖。

    幾絲清涼的風拂進廳內,左側客座的孤獨凱旋淡淡咳嗽,在微溫初夏,他的身骨經受不住驚蟄,仍是一身天藍錦袍,越發落得面目的清俊,臉線的柔和。

    左側依次端坐三大山莊的首腦,面容瘦矍的吳算代表了辟邪山莊,佔了案幾的第一組。孤獨凱旋緊隨其後,他的左手側是天姿國色的花碧透,三人均為各自地盤圈圖領命,孤獨凱旋甚至在趙應承邀請下,還簽了一紙誓約。

    他知道是什麼原因。趙應承一向不得罪各派勢力,尤其像他這樣來頭不小的世家公子,能讓趙應承拂開面子的,只能是秋葉依劍。

    檄文上的金漆映透著兩個大字:郡馬。

    孤獨凱旋提起筆時,看到旁落的國璽徽章,手腕猛地一抖。這紙狀約如果簽下去,就意味著他承認了皇親身份及守戰的責任。

    他沒想到程香爽快解卸的婚約,不知何時竟被秋葉依劍促成了事實,他沉著臉放下筆,一直冷漠不語的秋葉依劍卻突然傳聲道:聶右省年事已高,極早就盼了這門姻親,他正等著國事平息後,主上為郡主主婚。

    聶右省是他的父親,在宮中任中書令,想想他若不落筆,年近花甲父親的處境,他心中不禁憂戚一片。

    孤獨凱旋一手輕撫胸口,淡淡咳嗽,右手提筆簽下了他的名字:孤獨凱旋。

    生來便是傀儡的名字,幾點淡紅的梅印噴濺上去,一切顯得那麼可笑而悲涼。

    除了極少幾人,世人皆不知孤獨凱旋原來也是一枚棋子,頂著另一個身份浮沉湮滅於塵世。

    廳內空氣清涼,眾人面色凝重噤聲不語。

    水芊滅身著淡黃紗衣,明媚嬌俏,她見著孤獨凱旋淡淡咳嗽,咳滲帶血,不禁擔憂地顰眉問道:「孤獨公子,你還好麼?」

    孤獨凱旋看向對首的少女,如今在這張陌生的面孔下,她已不識他便是一直伴她長大的聶哥哥。

    他想起了初一沉默堅韌的臉,當年的她在重重困苦下,是如何保持眸光裡的沉穩勇敢?

    遍觀廳內院落,哪裡都沒有她的身影,想必如同窗外的青葉,經風浸染,輾轉飄零去了誰家。

    孤獨凱旋心受鼓舞,微笑回道:「不礙事,水姑娘。」

    水芊滅羞澀一笑,回身不語。她的身邊全是衣色各異的江湖門派首領,前後列為三排,除了被荒玉梳雪擄去的山嶽門派,餘下還有十數名掌門。

    秋葉依劍目視趙應承一眼,趙應承長身而起,風拂絲袍,輕緩打著卷兒。他微微咳嗽一聲,廳上眾人均回眸凝視,聽他吩咐。

    「秋葉公子護衛歸屬無方一戰,其餘各路英雄請協和趙應承調度,孤獨公子統領青龍鎮人,由清城派、衡山派等協助。傳聞無憂公子深養靜休無法督戰,七星一役由百花谷的花姑娘和洞庭湖的水姑娘代為兼責,請長樂、蓮花、天龍等五門多協助……」

    擬策完畢,趙應承看了看秋葉依劍,如果不是為了親眼所見孤獨凱旋簽了誓約,想必他還不喜出場此種局面。孤獨凱旋的事情極少有人知道,他正是抓住了這個破綻,使得孤獨首尾無法相連顧應。

    原因雖然他不知道,但他可以隱約猜測幾分。

    趙應承默默看了看手掌,陽光灑落紋理上,格外清晰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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