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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你要見到的了?」楊震中閉著眼也不去看自己這個小孫子一眼,但段興言並未掩飾自己的步伐,前者因此聽得很清楚。「你母親跟我說很喜歡那個孩子,你讓我見我也算是見了,但是我還是那句話,我不會讓她進楊家的門。」
「我自然知道。」段興言眼中甚至沒有半點兒不滿,依舊是恭恭敬敬的語氣,好像他曾經口中那個要除掉自己,不讓自己掛上楊家姓氏的根本就不是眼前的人一般,「今天也不過是讓您見見,有個心理準備,至於我要不要娶她,她會進哪家的門,也是我們的事。」
「你這是翅膀長硬了?」老爺子這才睜開了眼,枴杖重重落下,口中質問。
「不,爺爺,您誤會了,」段興言依舊低眉順眼,但這次的話,卻再也沒有了往日的圓潤與遮掩,「我只是想提醒您,過猶而不及,您已經只剩了我這麼一個孫子,從小到大該經歷的歷練的我也已經全部按照您的安排在做了,只是這一回,您該是不希望前功盡棄的……」
他微微笑著,慢慢掃了眼這間仿古別墅的整個佈局,似是漫不經心地,帶了點兒蠱惑地提醒著,「有的時候蓋一座樓需要數年甚至數十年的時間,可是毀了卻說不定只是片刻……」
「你……」楊震中的臉上已經露出了數十年沒出現過的驚駭之色,整張臉一下子變得慘白。
「你,你都……」
「不,爺爺,我什麼都不知道。但是這個女孩子我很喜歡,而且她沒有雄厚的背景做依靠,不是更適合我嗎?」
他依舊慢慢笑著,手指在唇間慢慢作了個噤聲的手勢,目光稍稍閃動,「既然這樣,那我就先告退了。」
說著閒庭漫步一般踱到大門前,身後似是還能覺察到老人灼灼的目光,他指尖慢慢覆上門把,陽光瞬間從門縫裡宣洩進來。
不遠處,鍾叔送完了人正往回走。
「對了,」他重新轉過身去,對著老人點了下頭,聲音放得極輕,「謝謝您今天沒有為難她。」說完隨即轉身,沖鍾離點了下頭。
見到他鍾離顯然是極詫異的,但那神色也不過是一閃而顯,第二眼再看就落不下一分痕跡了,而此時的段興言,又重新成了當初在榴沁園那個不諳世事的少年模樣,眼角是淡淡的笑。
風淡了些,撫在人臉上已有了片刻暖意,夏天已經不遠了。
凌霄並沒有回家,不是不願意回去,只不過在樓下見了個有些意外的人罷了。兩人的情緒都不大好,一同上了電梯凌霄卻收了正要開門的鑰匙,慢慢歎了口氣,「我想去喝一杯,叔叔要一起去麼?」
來的是許志臨,似是剛剛見過,又似乎很久沒見了,凌霄看著他便忽然想起了他和藍汀蓮的婚事,於是家世這兩個字便時不時冒出來,怎麼也壓不下去,凌霄有些煩躁了。
「好。」他沒去說自己過來的目的,而凌霄也沒有問,他和藍氏的聯姻訂在下月一號,也就是後天,於是兩人和有默契地一起忘記了這個日子。從他訂婚的消息宣佈的時候,他們就再沒像以前那樣說笑過,現在都平靜了下來,他們必須重歸於好了。
因為這個世界上,哪怕感情斷了,其實還有很多東西可以維繫聯繫,比如交情,再比如,利益。
只找了處比較不起眼的位置,畢竟他馬上就要有家庭了,若是再被有心人看到,恐怕不好。七闕在這方面做的很好,媒體或者狗仔是根本進不來的,雖然出了這個門七闕就不再管,但只要在裡面消費,就絕對不會有照片流出去。
從這一面不得不說,楚風確實是個太過精明的生意人。
兩人普一進去倒是被嚇了一大跳,很明顯,今天算是個明星的集聚日,從舞池到吧檯都能看到不少熟面孔,一個個毫無往日螢幕形象的發洩著自己,青春,激情,身體,以及一切可以供他們發洩的東西。
經理很快便領著他們轉進那排包間所在的走廊,迎面便碰上三四個女星,全是在電視上隨處可見的熟面孔,這才忽然想起來,邯台最近有部都市大戲要以這邊為背景拍攝,而影片的女主角,也就是現在迎面而來走在正中間的那個,正是段興言一直以來的螢幕緋聞女友——Jolly。
一見面,兩人都是一愣。
「凌小姐,您過來了。」倒是Jolly迅速反應過來,當下上前走了兩步率先跟她打招呼,倒是顯得有些殷切。
凌霄笑了笑點頭回應,「今天正好想過來喝兩杯,Jolly姐你們這是過來熟悉環境?」
「是啊,馬上就要開拍了,倒是Donnie因為車禍推了這部戲。」一邊說著一邊裝作漠不關心地看了許志臨一眼,又快速移開視線,像是什麼都沒有看見。
「他正好偷懶休息。」
凌霄眼中的笑意更濃,這個人果然夠聰明,在演藝圈跌打滾爬四五年,果然已經不能再跟剛見面時比了。
「既然你們還忙那我也就不打擾了,有什麼事Jolly姐打我電話就好。」說著再次跟他們點了點頭,隨著經理進了包間。
「Jolly,那是誰啊,跟Donnie很熟嗎?可是看著好像不是演藝圈的人啊?」
「拜託,你除了每天去關注那些小開也看點兒別的好不好,」旁邊的女星打斷了身邊人的話,「那是凌霄,蒼穹老總,現在風頭很盛的。我們Jolly不愧是東娛一姐,據說這個人一直都很神秘的。」
Jolly默不作聲地看了兩人一眼,嘴角勾了勾,卻什麼都沒有去提點。
誰說這個世界不公平呢?
有人選擇在這個寸土寸金的城市裡爭分奪秒的活,一輩子為房貸車貸、為孩子上學而打工,所有的積蓄全都交給銀行,一晃眼多少年就過去了,整個人生都在盲目的忙碌和麻木中度過。
也有人選擇像她這樣,過著精細而昂貴的生活,住著黃金地段的大房子,出門開著嫩黃色的迷你小寶馬,有大批粉絲追捧,整日在鎂光燈下過著別人羨慕不已的生活……
而她獲得這些,卻又不需要像其他明星那樣俯身在老頭子底下,不需要委婉歡顏在酒肉飯林間迷失自我,她要做的,也不過是幫方纔那個人和她的男人擋住媒體的視線,他們的交易很簡單,也一直持續了四年。
她在演藝圈以隱晦而又明瞭的身份替他擋住各種女人,他答應捧她坐上影后的位置,所有的明爭暗鬥與爭風吃醋全部迎著他們過來,所要保護的,也不過是剛才那個孩子罷了。
這個世界果然還是不公平的。
Jolly的笑容又再次恢復了一如既往的明艷,這是她早就形成了的面具,再也除不掉了。
段五幾人始終不緊不慢地跟著,也正是因為這樣,凌霄才不用去擔心什麼酒後亂性之類的,她今天心情其實一點兒都不好,剛才的交鋒看上去也許是她佔了上風,可是她明白,想要毫無阻礙地嫁給段興言有多難,哪怕他現在姓段。
於是和許志臨兩人各懷心事,開了慢慢一桌子酒,就像是不要命了似的一杯接著一杯,然後喝著喝著,許志臨的眼淚便一點點兒沁了出來。
先是一顆兩顆,然後匯聚成一線,最後整張臉已經被水漬佈滿。
「你哭什麼。」凌霄推起他伏在桌子上的頭,心情再次煩躁起來。
許志臨搖搖頭,再次把剩下的半杯倒進嘴裡,他確實不知道自己到底在難過什麼,藍家並沒有虧待他,企業現在運作很好,藍汀蓮很漂亮——可是他不快樂。
有些東西,是錢和地位怎麼都彌補不了的,可是人沒有走到這一步,也根本不會明白。
於是他依舊一杯杯灌著自己,甚至已經分辨不出酒的味道。
凌霄也沒喲再去管他,她今天過了也不過是想發洩一下自己心裡的不快,至於他,今天過後,他們還是熟人,但也不過,只是比較,或者很熟的人罷了。
凌霄不知道喝了多少,她這種喝法便是連段五都嚇了一大跳,凌霄在酒桌上從來沒有醉過,一是因為她酒量極好,但更多的,是她能控制住自己,她一向比別人更明白自己的底線在哪裡,更明白自己要的是什麼,該幹什麼。
也因此,別人活得更累。
段興言算著時間差不多了才從車上下來,避開別人從後門進來的時候,凌霄正站在桌子上拿著話筒唱歌,是王菲的《悶》,被酒精傷到有些沙啞的嗓子,再加上她反轉不靈的舌頭,一邊哭一邊唱,而許志臨早就醉的不省人事了。
他頗有些無奈地抱她下來,後者立馬像只聽話的小貓似的蜷縮在他的懷裡,然後再無一點兒動靜。
電視裡依舊響著那首沒被掐斷原唱的歌,迴盪在整個房間裡,空靈而沙啞。
「誰說愛人就得愛他的靈魂,否則聽起來讓人覺得不誠懇。
是不是不管愛上什麼人,也要天長地久求一個安穩……我不要安穩,別希望我能愛到滿身傷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