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年元月一日,元旦,新年的第一天,亦是邯台市第四中學六十週年校慶的日子。
凌霄從休息室醒來,連續三天她和學生會所有部長幾乎是沒有回家,日子太重要,他們沒有一點兒經驗,更怕出一點兒差錯。學生們都是這樣,小的時候他們把老師的話當聖旨,現在大了,更是把能為學校幹活看做光榮與自我價值的提升。凌霄不一樣,在這具剛滿16週歲的年輕身體裡,是一顆馬上就要進入社會的心。她的目的很簡單,以極隱晦的方式給這些人留下深刻的印象,為自己日後鋪路,有時她甚至覺得,這同樣是胡余峰的目的。
早上來到學校幾乎所有的人都發現,學校變了。
不僅僅是校門口的花籃與條幅或者來回變換內容的LCD顯示屏,走進四中校門,幾乎所有的教學樓上全是鋪天蓋地宣洩而下的大紅條幅,同類高中的,各所大學的,甚至相關企業教育局的,這個世界以各種方式存在各式各樣的平衡,四中也許沒有一中的名氣,但在某一方面,它同樣是邯台一個獨一無二的存在。
學生會剩餘成員站在了道路兩旁各司其職,各式被送來的大型花籃仿真水果瓶甚至大花瓶全部被搬到圖書館門前大廳,一批批老校友順著人流往裡湧,幾乎每人手上都提了個印有四中大門和校徽的紙袋子,這裡面是學校為他們準備的禮品。操場上馬上就要開始校慶典禮,一切被安排的有條不紊。
凌霄等到一切安排好這才被胡余峰一個電話叫了過去,前面是一水兒的校領導,陪著三個人,正是那天本子上面要特別注意的。其中章鳳梅因是本市的所以昨晚就到了,凌霄當時去接過,而另外兩個搞政治的,曾文剛剛從省會趕過來,廖長城也是剛下飛機,開車直接到的學校,郝佳一會兒會帶著電視台一同過來,李鐸已經去請。
「喏,小曾,這就是凌霄,這次校慶完全是由他們負責的。」凌霄沒想到胡余峰把她叫過來就是為了特地去介紹自己,不禁有些詫異的看了他一眼,胡余峰笑笑給她打了個眼色,一邊解釋,「剛才曾秘書還問過這次的負責人。」
「您好,我是凌霄。」凌霄微微鞠了一躬很快便退回旁邊,不卑不亢,一邊順帶著去打量這些人。凌霄觀察著曾文的同時他也在看她,兩人目光相撞,曾文眸子裡的笑意便又濃了兩分,「凌霄,我知道你。」這一句話就驚了在場的所有人,他笑笑又補充上一句,「今年的市狀元,我有個親戚的孩子在這邊上學,還是聽說過的。」這才轉移了大家的視線。
可是凌霄一點兒都不信他這話,因為他說出來的時候眼睛裡太涼,像是看著一隻待宰的動物,眼神裡是極度的憐憫。凌霄幾乎是瞬間便感受到了危險,當她再次抬起頭想要確認的時候,曾文已經看向別處。
曾文今年已經有三十好幾,並不胖,從網上和報紙搜來的信息可以看出他是個十分出色的男人,要不然也不會四十不到便坐上這個位置,並且一坐就是好幾年。
現在已經八點半,天是大亮的,這一群領導人數並不少,但是你只要往人群中稍微望一下,就可以立刻看到這個被簇擁在人群正中的男人。不知是不是工作的關係,他的感覺跟一般人不同,別人站在這堆人裡都算是平常的,而他站在人群中,就好像一把隱沒在鞘中,收攏了寒光的刀。眸子裡是含著笑,但仔細看去,卻能覺出暗裡藏刀。
這人給她的感覺太過危險,幾乎是本能的想要去避開。
郝佳很快便到了,等攝影師拍了兩張照片離去後也一同加入了他們,這群人裡幾乎全是男人,章鳳梅又是不拘言笑,郝佳寒暄了兩句便湊到了凌霄身邊,笑著跟她打招呼,「又見面了。」
凌霄腳步一頓,可是她除了在冷冰冰的顯示屏上確實沒有再見過她,不由便笑笑,「學姐你認識我?」
郝佳自然不會告訴凌霄在醫院自己曾躲在儲物室的時候見過她,也只是回了個善意的笑然後迅速站直身子,又重新裝上一副精練的外殼。今天的人一個兩個都透著詭異,凌霄知道日後的大局卻不知道自己的命運,第一次,她忽然就有了些惶恐。
九點整的時候校慶正式開始,凌霄退回主席台下和肖鍾梁站在一起,學校這次竟然是用了禮炮,鋪天蓋地震耳欲聾,台上開始輪番的講話,從她的位置看去,操場正中坐了上千老校友,而四周是一排排列隊站好的學生,冬天外套顏色各異,在在一片片永遠都不會褪色的草坪上,稍顯凌亂。
「幹得不錯。」講話的空當肖鍾梁迅速看了她一眼,語氣裡是含著笑的,「很不錯……今天晚上的晚會結束以後就好好回去休息一天,學校的獎勵三號開學時會下來。」
凌霄點頭也是笑笑,校慶也就是一上午的事,中午他們會安排那些普通老校友的食住以及交通,下午是各班聯歡會,到了晚上七點開始校級的大型晚會,九點半散場,雖然忙了點兒,但要費的心思終於可以少了許多。這次的校慶可謂完完全全確立了凌霄在學生會乃至學校的地位,大到期間各項事務的安排調控,小到對類似昨晚層出不窮小矛盾的處理,凌霄以自己獨特的謙遜卻強硬的姿態展現了她的另一面,讓多少人再也說不出不服這兩個字。
時間過得很快,凌霄一下午也沒有回去參加自己班級的聯歡,下午的時候終於送走了大部分校友,走的時候有人特意拍了拍她的肩膀,有的同樣送她兩張名片,基本上全是昨晚在酒店見過的,很多人對她的印象不可謂不深。晚上六點半,待到一切妥當,凌霄累的攤在椅子上,再也不想動彈一下。
「哥哥」凌空掙開了司南玨的手便衝她跑了過來,將近三天沒見,小孩兒一過來立馬就抱住她的腿,揪著她衣服就要往上爬。
「乖……」凌霄一把把孩子抱進懷裡,蹭蹭他的臉,「怎麼樣,這幾天聽話了沒有?」
「聽了,哥哥今天回來不?彬彬想哥哥。」
「回,今天晚上就回去。」凌霄笑著捏捏他鼻尖,任由小孩兒在自己臉上親了好幾下子,一邊看向司南玨,這兩天都是他住在自己家裡帶著孩子,凌霄知道他的性子,感激便又多了兩分。因為馬上要上台,司南玨已經換上了日本高中生制服,手中拿的是工籐新一的假髮,後台有空調開著倒是不用穿外套,不遠處形形色色的cos衣服已經引起了圍觀,甚至能聽見期間夾雜的尖叫。
聽見凌霄跟他道謝司南玨轉過頭清咳了一聲,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旁邊一聲低笑,聲音還沒發全便被他一肘子拐了回去。凌霄這才注意到他身後站的人,眉目間和司南玨有著五分相似,同齡年紀的男孩兒幾乎是漂亮到讓人咂舌,不是英俊或者清秀,就是一抹暈開濃艷的漂亮。見她望過來,對方也是一笑,順便毫不吝嗇的散了幾點自己的荷爾蒙,像只艷麗的孔雀,「你好啊,我是司南豐,阿玨的表弟。」
「你好,我……」
「廢的什麼話,走了……這個給你,班上是第九個節目,記得你的柳樹……」司南玨有些不悅,直接把袋子丟給她就把面前稱作自己表弟的傢伙一把拉走,順帶著瞪了凌霄一眼,面色不愉。
凌霄聳聳肩也不在意,隨手便從孩子隨身背的包包裡把相機掏了出來,今晚沒她什麼事,節目表上cosplay的走秀是最後的壓軸節目,凌霄打算把它拍下來,順便掛到自己的網上,算是為日後店面推廣做宣傳。
七點將近,禮堂下面按班依次坐好,節目即將開始,台下不少班裡都穿插了些生面孔,大家笑笑也都不去管,到處亂轟轟的還沒有靜下來。
「那拉我來你們這兒做什麼?」易川被駱誠拉著,一中不少哥們也一塊兒過來,美名其曰來四中看美女。
「哥,你看你天天哪還有點兒娛樂的東西,別說阿姨心疼了,我天天看著都覺得累,就當放鬆一天給我捧個場行不行?」
易川見他這樣也只有偏頭吐了口氣,「得得得,算我欠你的,也不知道一台破晚會有什麼好看的……我說,你穿成這副德行到底上台要做什麼去?」
「什麼叫這副德行」駱誠一下子就炸毛了,站出去當著他的面來來回回就轉了好幾圈,手上露指手套緊了兩下子作了個十指正反交叉的動作,「卡卡西啊哥哥,卡卡西——」
「現在節目馬上就要開始,請各班同學按座位坐好安靜下來,節目馬上就要開始……」這話一連重複了好幾遍,說話的人站在後台,聲音通過麥克傳出來,駱誠最後一個西字半卡在喉嚨裡,幾乎是下意識的就要去看易川臉上的表情。
凌霄的聲音太獨特,連他一個外人一下子都能聽出來,更何況是他。
易川坐在自己座位上,也不管了周圍的打鬧,眼珠子幾乎連一下都沒有錯開。後台的人說完這幾聲台下也安靜下來,不一會兒便見個極熟悉的影子抱著個孩子從後台出來,坐到了第二排的位子上,易川心裡一抽,幾乎是下意識的就要站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