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冤家
文曉竹見了姐姐和爹爹,上前幾步,伸出手牽起了文章另外一隻手,十分自然地問道:「今天玩了甚麼?」
文章嘿嘿一笑道:「花兒,花兒,一起。」
文章的話雲裡霧裡,文曉竹卻聽得分明,她笑嘻嘻地應道:「好啊,下次我們一起去摘花。」
話罷,文曉竹從懷裡掏出了一封信遞給文竹道:「這是大師傅給姐姐的信。」文竹挑眉望了她一眼,伸手接過信,隨手塞到了懷裡,見已經到了飯廳,把文章安頓在了椅子上,文曉竹自發地端了碗稀飯來,又拿起勺子,一口一口吹了熱氣餵著文章。
文竹見她照應的甚好,放了心,從懷裡掏出信來看,看罷,若有所思,心道,這下好了,連借口都不用了,等消息就是了。
當天晚上,文竹挑燈核對賬冊,不知不覺間夜色深沉。聞得外面三聲梆響,她打了個呵欠,準備看眼文章就去睡了,門外突傳來了急促地叩門聲,她立刻上前,卻見文梅一臉焦急,抓了她的手就進了門。
文竹把文梅冰涼的手反握在手裡,神色柔和地看著她,見文梅漸漸平靜下來,文竹又倒了杯茶給她,文梅接過茶杯,隨手放在了桌上,抓住文竹雙手,猶豫片刻,輕聲道:「段青煙病重,燕凌雲送了信來,要我與他一起去接回兒子。」
文竹早已知道此事,面上卻露出幾分詫異,愕然道:「那姐姐如何打算,就與他一起麼?」
文梅悠然輕歎一聲,搖了搖頭道:「現在還不行,」她滿懷期待地看向文竹:「妹妹能否為我安排一下,我即日啟程去接回陽兒。」
文竹燦然一笑,商量道:「我與姐姐同去,可好?」
文梅大喜,二人當下商量妥當出行事宜,見天色已晚,索性同榻而眠。第二天早上起來,開始準備出行,到了中午,文梅聽從文竹勸告,換上男裝,和她一起登了馬車,駕車的卻是楊花。
三人一車,輕車簡騎,出了寧都沒多久,身後傳來了得得的馬蹄聲,楊花回頭望去,見一個青年一襲黑衣,面無表情地追了上來,他不由勒了勒韁繩,敲了敲車廂,懶洋洋地通報道:「燕將軍追來了。」
文竹輕喝一聲:「不要停!」楊花聞言,對著已經並肩的燕凌雲擠了擠眼睛,揚起馬鞭一抽,馬車重新啟動起來。
車窗裡卻往外丟出許多東西來,有水粉色的帕子,淺綠的小衣,又有一雙點綴了芙蓉花的繡鞋,文梅陰冷地聲音隔著車簾傳到了燕凌雲的耳中:「大將軍,你若是不去揀這些衣物,下次丟的可就是貼身的肚兜和褻褲了。」
楊花專心駕著馬車,似乎未曾聽見車裡人的話,聽到耳邊的馬蹄聲又漸漸落到了後面,終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見燕凌雲臉色鐵青,下了馬一件件地去揀那些衣物,很快揀了滿懷,又是粉又是綠的,映著他那棺材臉,詭異異常。
楊花縮了回來,摀住嘴巴,笑個不停,卻聽到車裡文竹不滿地道:「姐姐怎麼擅自動別人的東西,這都是上次楊花穿過的,我千辛萬苦地瞞著他留了下來,在大理都沒捨得出手,準備日後沽個高價的。」
楊花臉上笑容立刻消失,再次回頭望了一眼燕凌雲,見他變成了一個小小的黑點,隱隱還能看到一抹紅綠,一時竟不知道該同情燕凌雲還是自己了。
傍晚之時,文竹三人選了一個客店打尖,剛剛踏進客棧大門,燕凌雲再次趕了上來,文梅果然沒有讓他失望,一雙眼睛漠然地看著燕凌雲,眾目睽睽之下,伸出手來,緩慢而堅定地解開外袍領扣,依次向下,第三顆時,臉色鐵青的燕凌雲狠狠地掃了一眼客棧內所有的男人,狼狽地退了出去。
文竹冷眼旁觀,忖道,大姐果真寶刀未老!只是,燕凌雲似乎仍然極為在乎姐姐,姐姐似乎也很清楚這一點,這對夫妻在玩甚麼把戲?!
在客棧之中住了一晚,第二天早上,簡單用了些稀飯小菜,楊花去套馬,文竹和文梅率先出了客棧,文竹低頭跟在文梅身後,不妨文梅突然停住腳步,文竹險險地撞上了文梅後背。
文竹不滿地嘟囔了聲:「姐姐這是做甚……麼……」甚麼兩字消失在唇齒間,文竹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這一個偌大的騎兵方陣,約莫數百人整齊地列隊而立,戎裝盔甲穿戴整齊,軍紀儼然鴉雀無聲,一副大軍出征的架勢。
帶隊的卻是個青年副將,他手扶腰間刀把,兩步上前,乾淨利索地行了個軍禮,嚴肅地道:「大將軍令,在下領這五百騎兵,會一路護送夫人到邊關。」
文竹愕然地看向文梅,見她亦是一臉驚詫,文梅嘴唇翕動兩下,卻對駕著馬車出來的楊花吩咐了句:「起車。」
話罷,拉著文竹徑直上了馬車,車內壓抑至極,文竹忍了半晌,小心翼翼地抬頭去看文梅臉色,吃驚地發現文梅唇角上揚,居然在笑。
太陽漸漸升起,車內被烤的熱氣騰騰,路兩旁行人往來,漸漸熱鬧起來,卻是將要到一個大集,文竹猶豫不決地握著手中紙條,難以下定決心,身邊文梅一聲冷哼,激得她渾身一凜,罷罷罷,還是不要得罪大姐的好,文竹探出頭去,喚了一聲,把手裡的紙條遞給了楊花。
楊花看了一眼,二話不說,駕著馬車橫衝直撞起來,路上行人見了這一隊騎兵本來紛紛避讓,卻又如何阻止得了故意找茬,瞬間便翻了四五個攤子,擦倒了七八個行人。
文梅和文竹兩人死死抓住車壁,文梅輕聲道:「他素以軍紀井然,愛民如子自誇,且看看他手下的兵如何處理這一攤亂事。」
每惹下一樁禍事,騎兵中就分出一人去處理後事,如此三炷香後,騎兵隊只剩了那青年副將一人。
楊花也不再去衝撞百姓,只專心駕著馬車,行了半晌,見那副將始終不緊不慢地跟著,偷偷瞄了眼車廂,小聲地問他:「若是你家夫人肚兜掉落車外,你是揀,還是不揀呢?」
那副將表情不變,和馬車的距離卻是漸漸遠了,楊花得意地吹起了口哨,當初他穿女裝可是沒有穿肚兜的,估計文家姐妹也不會真的丟個自己的肚兜出來,嘿嘿,傻瓜傻瓜,傻瓜將軍傻瓜兵。
當天晚上打尖,燕凌雲和他的傻瓜兵們沒有再出現,楊花笑的格外燦爛,讓了文家姐妹先進。這客棧前不著村,後不著店,方圓數里只有這麼一個留客的地方,生意倒是甚為興隆,大堂裡坐滿了人。
楊花等人不欲惹事,尋了張角落的桌子坐了,隨意點了幾道素菜,又要了幾個饅頭,幾人安靜地吃著,文竹突地拽了拽楊花的袍角,楊花順著她的眼神看去,見隔壁坐了一個大漢,高出常人一頭,濃眉闊鼻,一個人自酌自飲,一雙眼睛卻不時地向著楊花這桌掃來。
楊花拍了拍文竹的手,輕輕一笑,低聲道:「趕緊吃,勿要理他。」文竹安心了些,加緊吃起了饅頭,楊花細嚼慢咽,只用眼角餘光去掃那大漢,發現他時時看著文梅和自己,卻絲毫不曾望向文竹,心裡頗有些困惑。
吃罷飯,楊花伸了伸懶腰,大聲道:「你們先睡罷,我去看看馬。」
楊花出了客棧門,卻又繞了回去,見那大漢竟然結了賬出了客棧,似乎並不打算過夜,心中不禁一凜。回到客棧,見文竹和文梅焦躁不安地等著他,楊花安慰地一笑,坦然道:「他已經走掉了,無妨,只是個過路的莽漢。」
當下幾人各自睡去了,果然一夜無事,文竹放下心來,楊花卻突然要求她駕著馬車,自己非要換了女裝和文梅一起。
文竹不明所以,還是依了他,中午時,幾人對付著用了點乾糧,文竹几次出口欲問,都被楊花溫柔的目光擋了回去。
憋了一肚子疑問,又駕了半天車,前方兩個山包,中間只有一條小道,文竹放慢了車速,正要問問文梅是不是休息一下,從山包上衝下無數大漢,均是一身灰色布衣,手中揮舞大刀長槍,當先一人,卻是有些眼熟,竟是昨日在客棧遇到的那個眼神詭異的傢伙。
文竹心慌意亂之際,楊花推開車門,徐徐地下了馬車,一眾大漢把馬車團團圍住,口中吆喝不停,那大漢仰頭大笑,得意至極。
笑罷,用刀指著楊花問道:「你可是燕凌雲家眷?昨天你女扮男裝,卻是差點被你矇混過去。另外那個小子呢,叫他一起出來。」
文竹雙腿打顫,幾乎不受控制,她強忍著恐懼下了馬車,站到楊花身邊,不由自主地伸手握住了楊花的手,他的手寬大溫暖,文竹的心漸漸安定下來。
那個大漢面露不快,罵道:「不是這個黑瘦的竹竿,是那個白白弱弱的小子,快點把他交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