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男色
大寧和北楚久無戰事,邊關開始互通有無,得了將軍府特發的通關令牌便可以自由來往於兩國邊界。
許多商人結伴而行,動輒數十輛馬車的車隊並不少見,文竹一行三十餘馬車並不顯眼,順利地從長江邊上搭了渡船,到了江之北岸,踏上異鄉的土地,文竹深深吸了一口氣,這裡,就是洛的王朝了。
遙遙望著楚都的方向,一陣心傷,他,此時,正與四個愛妃新婚燕爾如膠似漆中罷。
宰相公孫又白小心翼翼地揀起地上的奏折,都說伴君如伴虎,太上皇趙野好歹也能叫人捉摸一二,新帝趙洛反覆無常,冷酷無情,每天上朝前都要跟家裡安排好後事,生怕不知何時就會掉了腦袋。
今天眾臣工的上奏又惹怒了這個暴君,隨手一推,奏折灑落一地,公孫又白不得不彎下老腰,一本一本的撿起來。
他伸出的手突地頓在了半空,眼前的奏折被一雙繡著金色游龍的靴子死死的踩住了,公孫又白緩緩仰起頭,楚皇一雙漂亮的眼睛冷冷地盯著自己,洞察秋毫,一切詭計在他面前似乎都無所遁形。
洛威嚴滿面,居高臨下,冷漠地道:「我已依愛卿所言,納了一打妃子,這*房與否,愛卿還要過問,莫不如愛卿替我*房罷?!」
北楚朝中權傾半野的宰相公孫又白面色慘白,跪倒在地,不發一言,不停地磕著頭。
趙洛看著宰相白髮蒼蒼地頭一點一點如同小雞啄米,心中不起半點憐憫,他之所以還活著,不過因為她不想他死,她,是他心底唯一的堅持,不容任何人冒犯,即使那人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宰相!
洛抬起腳,退了一步,漫不經心地道:「朕決定近日去巡視邊疆,慰問將士,這朝裡的事兒就托付給公孫大人了。」
公孫又白停止了磕頭,雙手撐地,抬起頭來看洛,洛蹲下身,伸出手摸著公孫又白淤青一片的腦門,含笑地看著他道:「朕希望,回來的時候不要再看到類似的奏折了,愛卿,可明白?」
文竹和青煙共乘一車,二人俱是一身青布棉袍,頭上束起,青煙細細地教導著文竹:「你扮男子若是被有心人來看,會一眼就看出來的,像是這衣服,必須要穿領高護住脖子的,耳邊要留下些許垂發,不能全部束起,省的被人看到耳眼。」
文竹專心致志地聽著,段青煙女扮男裝在軍旅中數年,對於如何扮作鬚眉確實有其獨到之處。
段青煙見文竹聽的認真,也起了傾囊教授的心思,她撩起袍子下擺,露出一雙大腳,笑道:「女子的腳比男子的腳要嬌小許多,我便做了這雙靴子,裡面墊了厚厚的皮毛,夏天的時候捂出一腳臭氣,反倒更讓人相信我是男子了。」
文竹:「……」
外面傳來了衛燎的聲音:「少爺,天快黑了,就在這裡紮營吧。」
文竹應了一聲,待馬車停穩了,和段青煙一起下了馬車,見外面天色果然暗了下來,眼前一片疏林,中間綠草茵茵,不遠處一條白練,卻是一條小溪。
衛燎先一步跳下駕車的位置,見她們下來後,無所顧忌地一攬段青煙的肩膀,熱情洋溢地道:「兄台霸佔了我家少爺一天了,該活動活動筋骨了,這拾柴的活計就交給兄台了。」
文竹臉一沉,正要叱他無禮,段青煙對她眨了眨眼睛,十分調皮地道:「無妨,我總該為少爺做些事的。」
文竹不好意思地道:「那我和你一起去。」
段青煙斜瞥了衛燎一眼,拉起文竹的手,笑道:「好啊,走吧。」
楊花從另外一輛馬車上下來,剛好行了過來,衛燎對著段青煙的背影啐了一口,湊近了楊花,小聲道:「人人都看得出來少爺是女子,他還在吃豆腐,忒是可惡。」
楊花看著段青煙的背影若有所思,又看了眼氣鼓鼓地衛燎,心道,你看出來文竹是女子,怎麼就沒看出來段青煙是女子呢?話說回來,這段青煙果真厲害,燕凌雲的親近手下竟然不識得自家夫人。
此時正值盛夏,樹下鮮有枯枝,段青煙抽出腰間彎刀,手腳麻利地砍著樹枝,嘴裡不停地對文竹教育道:「野外紮營也有許多門道,像是這生火的樹枝,最好是尋那向陽一面的砍下,好燃少煙。」
文竹默默地撿著段青煙砍下的樹枝,段青煙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文竹受益良深,心中肅然起敬,段青煙亦師亦友,得此良伴,實是三生有幸。
文竹懷裡攢了一堆柴禾,段青煙從懷裡摸出了一根繩子,抖一抖,把剛剛砍下的樹枝攢做一堆,又把文竹懷裡的柴禾盡皆接了過來,繩子纏起後,向著背後一甩,拉著文竹地手道:「這些應該夠了,回去罷。」
文竹兩手空空地被背負著一人多高柴禾地段青煙牽著,輕歎了口氣,段青煙,應是太過獨立,以至世間男子只能望而卻步了罷,在她眼裡,強悍如同燕凌雲,怕也如同自己一樣是需要被照顧的角色。
二人回到營地中,馬已經被解了下來,馬車被人們頭朝裡圍成了一個圈,中間升起了數堆篝火,上面架了大鍋,煮了些乾肉野菜,散發著陣陣香氣。
楊花端著酒罈,文竹逐一為大家斟上,待人人手中皆有一碗酒,文竹站到了篝火邊上,環顧四周,嘶啞的嗓音在辟里啪啦的篝火中響起:「諸君皆是我文家掌櫃中的精英,今天之後,海角天涯,文家的未來就靠你們了。」
逐一望去,錦繡春裡弄姿色……這百人的車隊中竟然彙集了文家所有的大牌掌櫃,隨便拉出來一位,都是響噹噹地角色,可以說,這些人,就是文家最寶貴的財產了。文竹此役,有如破釜沉舟。
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不復返。
文家的掌櫃們面上也起了蕭瑟之意,他們之中最年輕的也已年過而立,將來,只怕要埋骨異鄉了。
文竹見士氣有些低沉,她深深吸了口氣,大聲道:「小子在此立誓,諸位一旦安定下來,我必把家眷送至,若違此誓,有如此臂。」話罷,把手裡的碗向地上一摔。
又從地上揀起一塊碎片,揚起胳膊,衣袖滑下,露出她的小臂,她拿起手中尖銳的瓷片在手臂上狠狠劃下,瞬間出現了一道血槽。
各位掌櫃無不動容,紛紛摔碗為誓,年少時,本就是文章給了他們機會。而今,表少爺另外一個機會放在了面前,能否實現就靠他們的本事了,天下商舖盡姓文!
天下商舖盡姓文!
這是何等的豪情壯志,當聽到這個計劃時,每一個掌櫃都禁不住熱血沸騰,文章中風之時,還以為這個計劃要夭折了。誰知表少爺橫空出世,商人逐利而居,誰會放棄這大展宏圖的機會?!
一時間氣氛火爆,掌櫃們紛紛交流起了經商經驗,文竹嘴角揚起,悄然退下,段青煙抓住她的手,細細查驗她的傷口,見文竹始終面帶微笑,她亦是一笑,低聲道:「無妨,你身輕力薄,傷口不深,忍著點,有點疼。」
話罷,段青煙仰頭吞了一大口酒,又盡數噴在了文竹小臂之上,一陣火辣辣的痛感傳來,文竹咬緊牙關,不停地想著洛身邊的四個美人,心痛至斯,身體上的痛反倒徹底忽略。
段青煙讚賞地看了文竹一眼,從懷裡摸出一個瓷瓶,用牙咬掉上面的紅綢封堵,手抖了幾抖,裡面的灰色粉末盡皆撒落血痕之中,文竹人沒有動,手臂卻不由自主地一哆嗦。
段青煙低笑兩聲,從身邊的包袱裡翻出卷乾淨棉布,用牙撕了一個口子,雙手一扯,碎下一塊棉布來,給文竹細細地包紮上。
遠遠地,楊花死死拖住蠢蠢欲動的衛燎,不以為然地道:「你會比她包紮的更好?」
包紮妥當,段青煙舀了一碗湯給文竹,低聲道:「女子力薄,一舉一動幅度微小,如此就能看出男女的區別了。」
話罷,親自喝湯示意,文竹見段青煙的小臂持平成了一條直線,高高舉在胸前,一派豪氣,逕用另外一隻沒有受傷的手模仿起了青煙的動作。
青煙伸出手,為她調整了下角度,不妨兩人間硬是插進了個人來,衛燎臉上陰晴不定,護住文竹,大腳朝向青煙,青煙不得不挪了兩尺。
衛燎一副掏心掏肺的樣子,對著段青煙語重心長地勸道:「男女有別,男男更有別。兄台若是好男色,那個楊花真是個不錯的選擇,細皮嫩肉,長的又乾淨……」
話未說完,耳邊吹來一股熱氣,衛燎猛地偏頭,嘴巴和楊花的碰了個正著,他身子向後一縮,雙手撐地,不敢置信地瞪著楊花。
楊花單手捂唇,臉上滿是幽怨之色:「衛郎,人家雖然喜好男色,弱水三千隻想取你這一瓢飲啊。」
文竹無奈地翻了翻白眼,這兩個活寶,段青煙淺笑,拉起文竹,對著楊花道:「既然如此,二位莫辜負了這良辰美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