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心碎
待文曉梅醒來時。見到老父和二姐皆圍在她身邊,不由一怔,隨即強顏歡笑道:「許是這幾日沒甚麼胃口,餓的昏過去了,無事的,無須擔心。」
見她還要隱瞞下去,文章和文蘭俱是大慟,文章老淚縱橫,文蘭側過臉去拭著眼淚,文曉梅見狀,登時明瞭,父姐全部知道了。
她歎口氣道:「都是女兒的錯,娶個平妻也沒甚麼大不了的,女兒卻鬧起了彆扭,我這就回去,你們不要擔心了。」
文蘭扭頭,摀住嘴巴,哭泣道:「五妹,你的孩兒沒了。」
孩兒……
文曉梅聞言一怔,半晌反應過來,她伸出雙手摸著腹部。這裡,曾經有一個孩子麼?
孩子,沒了,她和孫慕白之間,還有什麼了?
想要哭,眼睛卻又乾又澀,似乎在這些日子裡,在孤枕難眠的夜間,輾轉反側的時候淚水都流乾淨了。
她笑了,那笑容飄然出塵,不帶一絲煙火氣,冷靜地道:「還要勞煩姐姐替我寫一封離書,曉梅,不想再回去了。」
文章叫人去熬了藥,又吩咐文富家的派人好生守著文曉梅,自己和文蘭去了書房,寫好離書,父女二人俱都眼眶紅紅,文蘭勸慰他道:「至少曉梅還好好的活著……」
話說到一半,想起文竹,文蘭不禁哽咽起來,文章想到文竹如今的樣子,亦是禁不住心酸。
文富家的急匆匆地又奔了來,一臉驚慌:「四小姐回來了,一進府就昏倒了。」文章心一跳,忽覺渾身乏力,難道我文家平日裡做的善事還不夠多麼?每年佈施百萬貫都打了水漂?!
他強自鎮定。疾奔到了竹園,卻是怕驚到文曉梅,文富家的擅自做主,將文菊抬到了這裡。
大夫診治完文曉梅,正在前方喝茶,聞訊已經先行趕到了,查探一番,不禁惱道:「上次四小姐吐出一口心頭之血,我就叫你們好生將養,如今又吐了一口,你們不想她活命不成?!」
文章著急的抓住大夫的袖子,眼淚已是流了出來:「求先生救救我這女兒,甚麼藥都無妨,花多少銀兩都無所謂。」
大夫歎了口氣,提筆列了一堆藥名出來:「如今也只好將養著了,莫要再動氣。」
文章抽了下鼻子,連連點頭,接過方子,交給文富家的,又送了大夫去。
見文蘭坐在床頭,文菊已是悠悠轉醒。一見二姐,撲到她懷中痛哭起來。
文蘭拍著她的背輕聲哄著,文章心中憤怒已極,強壓怒火,柔聲問道:「可是徐祈元欺負你了?」
文菊聞言大恨,她抬起頭,臉上滿是憤怒:「休要提那個東西,他竟然,他竟然……」
說到這裡,一陣呼吸急促,文蘭忙給她順氣,半晌方好,文菊喘著氣,接著道:「他要把六妹七妹送進宮中給他姐姐固寵。」
文章牙齒格格直響,若是徐祈元在他面前,他定撲上去,咬下一塊肉來。
文蘭亦是花容失色,一張臉氣得鐵青,文菊挺起身,咬牙切齒地道:「我就是死,也不回徐家了。」
話罷,滿面驚惶地看向文章:「爹爹,他說佈局已成,卻如何是好?不要讓六妹七妹入宮啊。」
文章強扯出一抹笑,摸了摸文菊的頭,柔聲道:「你安心養病,放心,爹爹不會叫你妹妹們入宮的。」
話音剛落,文富家的急匆匆地又進了門。一張臉慘白,文章見狀,心生不好的預感,只覺這文富家的真是喪門星。
文富家的卻是個有眼力架的,她看了眼文菊,對文章使了個眼色,道:「藥熬好了,現在給四小姐喝麼?」
一旁的文蘭聞言道:「拿過來,我來喂四妹喝藥。」
丫鬟送了藥來,文章隨文富家的出了房門,知她有事要說,沉聲問道:「甚麼事?」
文富家的惶惶,不敢看文章的眼睛,急急道:「將軍府剛剛傳了信來,大小姐病危。」
話音剛落,身側撲通一聲,文章癱倒在地,竟是人事不知了。
連續幾日,文章都沒有來探文竹,她頗為奇怪,派了趙雙回家打探消息。楊花不知何處尋來些雨前青葉,硬拉著她到院子裡烹茶。
楊花執起一杯清茶遞到了文竹手裡,一股暖意隔著杯子透到了她手上。茶香渺渺中,楊花笑意盈盈,如蓮般清淨,文竹一時恍惚,想起了初見時,洛面無表情,卻驚艷全場,而後一笑傾城,看呆了多少人。
她輕歎口氣,終是放下茶杯,楊花一直關注著她。見狀神色一黯,隨即又打了盞茶,固執地放到文竹手裡,淺笑道:「那盞有些涼了,喝這杯罷。」
文竹不忍再拂他好意,舉起茶盞,湊到嘴邊,正要喝下,門板被人猛地推開,趙雙斜靠門框之上,氣喘吁吁,上氣不接下氣地道:「公……公子……不,不好了。」
文竹一驚,趙雙向來機靈,如非家裡出了大事,絕對不會慌亂至此,她緊緊盯住趙雙,吐了一個字:「說!」
趙雙順著門框癱倒地上,驚魂未定,斷斷續續地道:「老爺,老爺中風了……大小姐病危,二小姐去探她……至今未回,四小姐和五小姐臥病在床。現在家裡是八小姐主事,徐夫人給她撐腰,六小姐和七小姐協助。」
文竹手裡的茶杯傾斜,眼見滾熱的茶水就要落到她身上,楊花眼疾手快地一把搶過,她猛地站起,嗓音嘶啞地道:「我要回家.」
說著,她邁步向外走去,大步流星,眼見幾步就要竄了出去,楊花一把拉住她,文竹回過頭來,眼神凶狠,如刀般剮了楊花一眼,楊花毫不懷疑。若是硬要阻攔,定會被她挫骨揚灰。
他露出一抹笑容,乾淨溫暖,和煦如春風的嗓音帶著股安定人心的魔力:「你回去了又能做甚麼呢?不如商量下對策罷。」
文竹定定的看著他半晌,見他始終如一地微笑,這個男子,似乎天塌下來也能一力擎起。
楊家大郎站地離幾人稍遠,一襲白袍依然不見半點塵埃,手持錦帕摀住鼻子,悶悶地道:「燕凌雲本是孤兒,靠著段家的勢力在軍中青雲直上,段家後繼無人,大小姐的兒子被燕凌雲起名段烈陽向段家示好。」
「段老將軍病危時,遺願僅有一個,希望由段青煙撫育段烈陽成人。為了順利接掌段家軍中勢力,燕凌雲不敢不從,也不能不從。大小姐本就因三小姐去世憂心成疾,而今病情加重,大夫說藥石罔顧,心病還須心藥醫。二小姐去索人,又被燕凌雲扣下。」
娓娓道來,竟對燕家情勢瞭如指掌,他放下手,傲然地道:「我已經把燕家佈置圖交給了二弟。」話罷,鼻子嗅到一股子藥味,趕緊又摀住口鼻。
楊家二郎今日腰挎彎刀,斂起笑容,猶如悍匪一般,他沉著地道:「我已經安排好了放火的人手,燕家一亂,就動手進去搶人。」
楊花淡淡地道:「這次我和二哥一起。」轉過頭對聽的呆掉的文竹眨了眨眼睛,調皮地笑道:「這次就讓你看看咱們文家的實力,放心罷。」
三更天,夜黑,風高。
燕將軍府戒備森嚴,守衛的兵丁皆是入伍十年之上的老兵,此時夜已黑,守夜的老兵卻越發抖擻,忽地有人喊道「走水了,走水了。」
老兵們絲毫不見慌亂,井然有序地打水滅火,卻聽得不斷有人大喊出聲,府中火光四起,竟然一下起了十餘處火頭。燕家兵丁縱是訓練有術,亦是被搞得手忙腳亂,燕府一片混亂。
潛伏在外的楊花和楊光面面相覷,楊花不滿地道:「二哥,你的手下似乎動手早了點。」
楊光撓了撓頭道:「我的手下還沒動手呢。」
話音剛落,楊花箭一般衝了出去,遠遠傳來他的喊聲:「叫你的手下立刻動手。」
文蘭守護在文梅床前,文梅面無血色,嘴唇蒼白,額上熱的燙手。她心中恨極,燕凌雲死活不肯讓她帶文梅出府,她只好留下來照顧姐姐,又斷了家中音信,不知四妹五妹如何了,憂心忡忡。
焦慮之時,又被一群燕府的兵丁帶了出來,而今不知身在何方。
幸好那燕凌雲尚有一絲良知,派了許多大夫前來診治,總叫人殘留了一線希望。
昏黃的燈下,文蘭看著床頭的文梅,想到這幾日家中的風風雨雨,悲從中來,雙手握緊文梅懸落床邊的左手,向那諸天神佛不住祈禱,只要姐妹平安,她願意付出一切。
她過於專注,竟沒注意屋中多了一個人,在燭光的映照下,那人的影子飄飄忽忽,瘦削無比,望著文家姐妹,腳前片刻就積了一灘水。
文竹終於忍不住出聲道:「二姐~」
文蘭身子一僵,這聲音低沉沙啞又帶著哭腔,不似活人所有,難道,是三妹的鬼魂?
她緩緩轉過身來,見燈下一女子荊釵布衣,骨瘦如柴,一雙眼睛堅定有神,不禁喚道:「三妹……」
文竹深深吸了一口氣,正要上前,文蘭橫起手來擋在她面前,有些慌亂地道:「你,你是來接大姐的麼?你不要過來,不要帶走大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