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崛起
曾經想對她好,千般理由萬般無奈一拖再拖。而今人去了,方發現,縱有千般柔情萬般疼愛也再無用武之地了。
文蘭不禁想起了嚴慎行,原本飄搖不定的心立刻安定下來,她下定決心,一定要等到那幾個侍妾有了身孕再回嚴家。
收回思緒,文蘭木木地掏出帕子給文曉梅抹了抹臉,冷聲道:「等會進了家門,可不要再哭了,不要被小妹們知道了。」
文曉梅哽咽不成言,點頭應了,文蘭正要下馬車,突地想到孫家馬車之事,又收回了腳,轉身問道:「你這次怎麼沒有坐孫家的馬車回來?」
文曉梅一怔,隨即答道:「家中的馬車都被太太們用了,我心急回家看看,實在是等不及了,便在路上雇了個馬車。」
文蘭放下心來,見文曉梅雙眼紅腫,半邊臉鼓起老高。暗自懊惱方才怎麼下得去手,用手輕輕碰了碰文曉梅受傷的側臉,文曉梅吃痛,臉皮一抽,知曉文蘭擔心,卻是沒有閃躲。
文蘭輕歎一聲,收回了手道:「都是姐姐不好,妹妹這副樣子,就在家裡住上幾天罷。」此言正中文曉梅下懷,立刻應了。
二人攜手下車,正碰上聞訊趕來的文章,見文章滿面憔悴,眼中遍佈紅絲,頓時相信文竹確是去了,悲從中來,眼淚再次簌簌落下。
文章亦是黯然,一手攬住一個女兒,向著府中行去,低聲道:「切莫在你們幾個小妹面前露出馬腳,只說擔心她病體便是了。」
文蘭強自收了淚,悶聲道:「女兒知曉了。」一旁的曉梅緊咬下唇,別過臉去,點了點頭。
文蘭又輕聲道:「這次女兒便在家裡住一段時間了。」望了眼文曉梅,接著補充道:「五妹也陪女兒一起。」
文章眼眶泛濕,連連點頭:「好,好,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文章安頓好兩個女兒。出了府去,馬車越行越是荒涼,眼前突地出現一座莊園,已是到了一品堂前。
進了院子,穿過一樓繡莊,與管事的吩咐了幾句,逕直向莊後的桑林去了。
這桑林面積甚大,文章安步當車,七拐八拐走了許久,在桑林深處,悠然獨立了三五間茅草屋,卻與桑林中的養蠶之所一般無二。
文章上前叩了叩門,一個少年應聲開門,容貌倒也尋常,只一雙眼睛靈動無比,竟是趙雙。
文章咳了聲,問道:「公子今天可好些了?」
趙雙面露喜色,回道:「今天已經可以自己個兒進食了,便是藥也能喝下半碗了。」
文章聞言面上浮現幾許欣慰之色,喃喃道:「那就好,那就好。」
文竹坐在院中竹椅上。一身粗布棉袍,發上紮了個髻,閉著眼睛曬著太陽。回想起數日之前,猶是一陣心悸。
當時她吃多少吐多少,沒幾日便骨瘦如柴,眼見只剩一口氣了,文章舉起一把匕首,在自己手腕上狠狠一割,血流如注,卻不讓人包紮,桃花眼裡滿是秋水,落了一灘又一灘,伴著手腕流出的血水,觸目驚心,他賭咒發誓道:「若是竹兒不在了,爹爹也定然同赴黃泉。」
每每想起那一幕文竹就禁不住蕩氣迴腸,父愛如山,硬是搶回了她這一條命,她一個翻身跌下了床,文章伸手來攙她,文竹心慌地用手去堵文章的傷口,卻哪裡堵得住,她的淚水一滴滴落到了文章的傷口上,嘶啞著嗓子嗚咽道:「爹爹,我不死,我一定不會死,你也不要死啊。」
後來……
文竹深呼吸一口氣,那種噁心的感覺又湧了上來,她叫文章把她四肢縛住。灌上一大碗湯水後就把她的嘴巴緊緊封死,有了自我意識的身體吃什麼吐什麼,那喝下去的湯水反芻回口中卻無處可逃,只得又退了回去,如此反覆,幾經折磨,身邊伺候的下人們俱都不忍目睹。
過得幾日,為了讓洛死心,文竹毅然做出詐死的決定,叫文章遣散了下人,只說病情加重,又叫文章喚來趙雙,每日裡封了她的嘴巴立刻退出去,那嗚咽的哀號讓屋子外面的趙雙和文章也跟著難受,兩個人摀住耳朵,緊閉雙眼,只在嘴裡默默的計數,到了時間進去時,文竹已是憔悴不成人樣。
如今都過去了,算算日子,今天他該登基了,一下娶進四個妃子,艷福不淺。不淺哪。
文竹合上雙目,眼角緩緩滑下兩滴清淚。明明是自己做的選擇,為什麼還會痛苦如斯。
文竹睜開眼,舉起手,多日裡身體飽受摧殘,生命降至底線,陽光下,手上的膚色呈現死人一般的青灰色,血管如蛇般在手上糾結盤繞。
文竹不由苦笑,這手已經像是七八十歲老婦的手了,何況是臉。她已經多日不敢照鏡子,就連洗臉,也是令趙雙沾濕了面帕,輕輕擦拭一遍罷了。
又向下望了望,胸前一片平坦,袍子空蕩蕩地掛在身上,如今,穿上男裝也不覺得受苦了,縛胸的布條完全不需要了。
文竹不禁自嘲的想,此時就算她站在洛面前,也會被當成一個男子吧。
文章看著陽光下的文竹,膚色白的幾近透明,人瘦瘦小小的蜷縮在竹椅中,一身棉袍空空蕩蕩,風一吹似乎就要隨風而去了,心裡不禁一緊。
他上前一步,輕聲喚道:「竹兒。」
文竹微微抬起眼,詢問著,文章趕緊扯出一個笑容道:「今天介紹幾個兄長給你,日後行商有大用處。」
是了,前幾日和爹爹商量妥當,今後她即是文章的遠房侄子陳思,卻是隨了母姓,文章準備把手裡的生意逐漸移交到她手中。
文竹緩緩點頭,表示知曉,文章深深吸了一口氣,在她身邊站定,輕聲道:「今天來的是父親的結義兄長,一直幫著爹爹打理生意。如今我們都老了,他也希望把家業傳給下一代。等下就把你的幾個義兄介紹給你。」
文章神情專注,為文竹細細的掖了掖衣領,直到衣服把她密密麻麻地包起來,文竹一動不動任由他擺佈,文章禁不住又歎了口氣,竹兒,實在是太瘦了。
院門外傳來了叩門聲,趙雙讓進了四個男子。當先一人,身材高大魁梧,面色紅潤,一個酒糟鼻子異常醒目,文章一見,立刻迎了上去,二人歡歡喜喜地抱在了一起,那老兒先開了口,聲音洪亮:「文老弟,多日不見,瘦了很多啊,難道那四個弟媳婦又給你氣受了?」
文章苦笑,瞥到站在老兒身後的三個年輕男子,不禁開口讚道:「楊兄,我這三個侄子真是越來越有乃父之風了。」
一句話說的楊義喜上眉梢,他探頭看見了文章身後的文竹,上前一步,仔細打量了一番,皺起眉頭,大嗓門響起:「這就是老兄的遠房侄子麼?真是太瘦了。」
說著,一巴掌拍到了文竹肩頭,看得文章心一顫,文竹卻是面不改色,抬頭與楊義對視半晌,楊義不禁讚道:「倒是個有骨氣的孩子,好好,我家的三個不成材的東西就交給你了。」
文章心中一喜,面上輕鬆了許多,楊家的三個兒子過來與他拜見,彼此之間竟是頗為熟稔。
他把楊家的三個青年帶至文竹面前,文竹抬眼望去,當先一人身材修長,面白無鬚,眼角微微下吊,望去有幾分陰冷,穿著一身白袍,散發著生人勿近的氣息,他近的前來,嗅到文竹身上的藥味,面無表情地從袖中摸出一方錦帕,封住口鼻,他老爹一巴掌拍在他腦後,打了他一個踉蹌:「你個混蛋,別老跟娘們似的愛乾淨。」
話罷,對文竹尷尬的笑笑道:「這是你大哥楊木,主要負責打探消息,人很精明的,就是從小養成了一身潔癖。」
文竹點了點頭,又看向第二個人,面膛黑裡透紅,生的濃眉大眼,穿著一身灰布短打,看上去似一個鄉下種田的淳樸少年,他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對著文竹憨厚一笑,悶聲道:「我是楊光,負責商隊護衛。」
文竹再次點了點頭,把視線挪向最後一人,不禁一怔,楊家老三一身淡粉長衫,望過去乾淨異常,臉上帶著溫暖的笑意,上前一步,半跪在她椅邊,對著她調皮的眨了眨眼睛,「我是你三哥哦,以後就是你的貼身侍衛了。」
文竹眨了眨眼睛,伸出手來輕碰他的手,這一個小小的舉動幾乎耗盡了她全身力氣,額上冒出許多汗來,趙雙連忙上前給她擦汗。
文章心疼地道:「我這個遠房侄子最近身體不大好,倒是叫你們笑話了。」
楊義頗為擔憂地看著文竹,拽了拽文章的袖子,低聲道:「你真要這個病癆鬼做你的接替人?」
文章大怒:「你死了她都不會死。」
楊義面色變了三變,最後摸了摸腦殼,一把攬住文章道:「算了,你願意,我又有甚麼說的,反正這三個小混蛋是不用人擔心的,走走,咱老哥兩許久未見,倒是要好生喝上一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