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丈夫
客房對面高樓,文竹懶懶地靠在貴妃榻上。文曉蘭懶懶地靠在她身上,曉菊端坐一旁,只有文曉竹一人巴巴地湊在窗前盯住對面不放。
文曉菊不解地問道:「三姐這次怎麼和六姐七姐一起胡鬧了?」
文竹心道,我都替徐祈元那混蛋做過兩次嫁衣了,怎麼也得先討點利息。打了個哈哈,反問道:「你們說他會穿甚麼出來?」
文曉蘭毫不猶豫地道:「大家公子最好面子,定然是穿上他那套髒兮兮的袍子,走上半個宅子,找個管事的,吩咐拿套乾淨衣服再洗一次也就罷了。」
文曉菊亦跟著點了點頭,文竹淺笑,忖道,若是如此,那便好了。
卻聽見文曉竹大喊:「出來了,出來了,啊,怎麼這樣。」
文家姐妹頓時來了興致,一起湊到窗前,見窗下一個身材高挑的少女,穿著粉衣黃裙,裙上還繡著偌大一朵牡丹花。兩條細長的碎花辮垂到了胸前,看上去清麗典雅,倒也別有味道。
文竹唇角上揚,玩味地道:「四妹倒是嫁了個了不得的人呢。」
雙胞胎傻傻地一起問道:「為什麼?徐草包那樣子蠢得很呢。」
文曉菊瞥了兩個姐姐一眼,望向三姐,探詢道:「能屈能伸,真丈夫也?」
文竹讚賞地摸了摸她的頭,道:「四妹估計洗漱完了,咱們去看看罷。」
文曉竹嘟著嘴巴,拽住文竹衣服,問道:「怎麼不跟上徐草包看看熱鬧?」
文竹抓住她的手,又看了看其他兩個妹妹,意有所指地道:「你們且記住,除非殺父之仇,奪妻之恨,莫要把人逼到絕路之上,做人留一線,下次好相見。」
文曉菊點了點頭,文曉蘭亦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唯有文曉竹睜著雙眼睛看著她,明顯在問,什麼意思,什麼意思啊?
文竹狠狠敲了她一下,惱道:「徐祈元現在肯定懷疑是咱們動的手腳,咱們死不承認推到下人身上便是了。若是跟上去看熱鬧,他坐實了猜想,懷恨在心。報復到四妹身上怎麼辦?!」
連拖帶拉,文竹拽著心不甘情不願的文曉竹去探文菊,文曉菊則緊緊抓著一步一回頭的文曉蘭的手。
徐祈元低垂著頭,仿著平日裡見到的丫鬟的樣子,一步一搖地向著記憶中文家主院行去,半路上被個嬤嬤叫住,「你是哪房的丫鬟?怎麼面生的緊,休在府中亂走。」
徐祈元微微一福,壓低了聲音,聽上去頗為羞怯地道:「小婢是徐府的丫鬟,跟著少爺和少夫人回門。少爺和少夫人沐浴更衣去了,命奴婢們先給老爺夫人請安,老爺方才失手把茶盞打翻,便命小婢取套乾淨衣服來。」
那嬤嬤見他一副甚有教養的做派,不疑有他,心道,不愧是徐府調教出來的丫鬟,瞧瞧這話回的,條理分明,人又落落大方,得教府裡的丫鬟跟著學學才是。
徐祈元又以袖遮臉。羞羞答答地道:「小婢不認識路,能否麻煩嬤嬤帶下路?小婢有禮了。」
那嬤嬤一身青衣,卻是文府的管事,當下便應了,領著徐祈元去拿了身文章的袍子出來。
徐祈元盈盈一拜,謝了又謝,捧著袍子,轉身向著客房行去,那嬤嬤看他背影,裊裊婷婷,心道,四姑爺身邊有這等人品的丫鬟,可得跟夫人說聲,叫四小姐仔細著點。
徐祈元回到客房,轉進浴室之中,換下那一身粉衣黃裙,只恨得在腳下踩了又踩,直到爛的看不出樣子,心中怨氣稍安。
整理了下衣袍,徐祈元總覺得身上隱隱還有些異味,面色依舊有些蒼白,出門便見個下人恭敬地等在外面,心中暗惱,方才怎麼鬼影都沒見到一個。
徐祈元面上一派肅穆,跟著那領路的下人,到了花廳,拜見了等候多時的文章和徐夫人。
文章和徐夫人見到徐祈元隱隱發青的蒼白面孔,對望一眼,心道。年輕氣盛,不知節制。
文章咳了一聲,想了想還是叫夫人來提醒吧,畢竟是姑侄,便道:「額,鋪子裡有些瑣事需要打理,你們姑侄慢慢聊聊。」
文章出得門來,想了一想,卻是往後宅去了,還是提點文菊一聲罷。
徐夫人暗恨,你個混蛋倒是跑的快,叫我怎麼開口,丈母娘還管起女婿床事來了。也不多言,只吩咐下人們取了許多壯陽進補的藥來,和顏悅色地道:「元元啊,這些都是今年下面送上來的藥材,可以強身健體,你全拿回去用了罷。」
徐祈元瞄了一眼,見裡面多是鹿茸蛤蚧之流,如何不明白其中含義,無奈苦笑,照單全收。
文竹等人卻和文菊錯了過去,原來文菊早已洗漱完。奔著書齋去了,恰被趕來的文章追個正著,遠遠喊道:「菊兒,爹爹有事和你說。」
文菊應了聲,便止了步,站在廊下等候文章。
文章的腳步卻慢了下來,仔細想想,這事兒還真難開口,磨磨蹭蹭地,到得後來,幾乎原地不動。文菊不耐地喝道:「老爹你要講什麼,我還要見見三姐她們呢,我今後難得回來一次,你別浪費時間了。」
文章尷尬萬分,臉上紅了一片,憋了半天,吐出句:「菊兒昨天睡的可好?」
文菊俏臉瞬間拉黑,惱道:「不好,一夜未眠!」
想起昨晚上瞪著床幔苦熬過半夜,文菊氣鼓鼓地轉身,雙手成拳,一步一踏地向書齋行去,卻是懶得搭理文章了。
一夜未眠……
文章心中百感交集,一時間不知是怪女婿不知節制,還是慶幸女兒深得寵愛了。
文菊疾步行到書齋,見空無一人,心知和姐妹們錯過去了,索性搬了張竹椅出來,就在簷下等著姐妹們。
等了半晌,文竹在前,文曉菊牽著雙胞胎在後,遠遠行了過來。
雙胞胎見了文菊,立刻鬆開文曉菊的手,奔了過來,一左一右地擁著她,問道:「四姐帶什麼好耍的來了?」
文菊一攤雙手,惱道:「你們看四姐可好耍?把我拿去罷。」
文竹牽著文曉菊一起過來,命丫鬟搬出幾張竹椅,姐妹幾個坐了,文竹打趣地道:「誰惹了四妹了?」
文菊蜷在竹椅裡,嘴巴一撇道:「還能是誰,徐祈元那個混蛋!他把舅舅和舅媽都指使出去,我的陪嫁丫鬟也被他調開,搞的我連個說話的都沒有,無聊的要死,……」
文竹出神地看著文菊,見她嘴上抱怨。眼角眉梢卻透著一股春情,提到徐祈元的時候不自覺地放低聲調,像極情人間的低喃。
似乎,戀愛了。
文竹盯視著文菊道:「四妹。」
文菊恍若未聞,皺著一雙秀眉,繼續道:「徐祈元就會捉弄我,大婚那天不叫人好好睡覺,昨天又逼迫我睡覺。叫他快點吃飯,吃起來沒完沒了,這個飯桶……」
文竹斷喝道:「四妹!」
文菊一驚,抬頭望向文竹,滿面迷糊,其他幾個妹妹也都望向文竹,文竹心中憂慮,盡量放低了語調,柔和地道:「四妹,你是不是喜歡徐祈元?」
「啊?!~」文菊驚的手舞足蹈,連連否定:「怎麼可能啊,怎麼可能?!赫,你們幹嗎用奇怪的眼神看著我??」
文曉菊淡淡地道:「四姐臉很紅呢。」
文菊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臉,燙的,嚇人。
文菊怔怔的發著呆,怎麼會呢?
文竹的聲音似乎隔著千山萬水,從天的盡頭傳來,到耳邊時朦朦朧朧,卻又異常清晰:「若是喜歡,便讓他高興些罷!」
文菊一時間心亂如麻,文竹領著幾個妹妹體貼地陪在一邊,俱都默默無語。文竹忖道,初識情滋味,看樣子很辛苦呢,希望她自己能過的去這個坎。
夜幕很快來臨,徐祈元已經派了下人來催,文竹擔心地看了看文菊,問道:「若是想不明白,就先在家中住幾日罷?」
文菊輕咬下唇,搖了搖頭,低聲道:「總是嫁了出去的,不能壞了規矩,還要替妹妹們想想。」
姐妹們簇擁著文菊向文府門口行去,摸摸依然發燙的雙頰,文菊忽想起一事,拉了文曉菊落後兩步,悄悄問道:「八妹,上次給姐姐的藥丸還有麼?」
文曉菊搖了搖頭,跟著低聲道:「似乎被娘發現了,不知道藏到哪裡去了。」
文菊頗為遺憾地道,「可惜那酒第二天被管事嬤嬤倒掉了,說是隔夜酒菜不能給主子吃。」
文曉菊眉峰輕佻,問道:「隔夜?那頭一天徐草包可用了?」
文菊打著哈哈,心道,太丟臉了,無論如何不能說。便轉過話題道:「那個丫鬟可處理好了?」
文曉菊應了聲,想到趙治目瞪口呆流著口水的樣子,淡淡道:「無妨,是個傻子。」
上了馬車,文菊猶自心神恍惚,幼年往事一幕幕地從眼前劃過,被母親教訓時,找他撒氣;和姐妹起了爭執,也找他發洩;無論何時,只要不高興了,一回頭,徐祈元總是在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