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劉黑胖 正文 天牢深深深幾許
    在屋裡落了座,永福便端出一碗熱騰騰的豬手面來。

    「娘,你知道我要來?怎麼還做了豬手面?」金鳳驚訝道。

    永福歎息:「我哪裡知道你們要來,只是每年的今天,我都會做上一碗豬手面,這是你最愛吃的。」

    「你愛吃豬手面?」段雲嶂十分不能苟同地看了她兩眼,小聲道。

    金鳳沒理他:「娘,為什麼要做豬手面?」

    永福往她頭上一拍:「丫頭,連自己的生辰都忘了麼?」

    金鳳抱著頭,她娘的手勁見長。

    「啊,今天的確是臘月初九呢。」這些年來沒有人記得她的生辰,連自己也快忘了。

    「宮裡頭難道就沒人為你慶生麼?」永福難以置信。

    段雲嶂臉上有一絲不自在。

    金鳳笑著摟住永福:「娘,那你就把這六年來的豬手面都做了,我今天全吃了。」

    「你吃的完麼?」永福和段雲嶂一起問。

    「吃得完!」

    「好,那娘就去做!」永福壯志陡起,摩拳擦掌。

    段雲嶂扶著額:「難怪,難怪。」

    金鳳回過臉來,臉上笑意仍在:「皇上,你怎麼知道今天是臣妾的生辰?」

    「呃……這個麼……」

    金鳳眨了眨眼睛,並沒有等他的答案,逕直往廚房去幫忙去了,留下段雲嶂撓著桌面,不知如何跟她解釋……

    吃過了豬手面,天色也暗沉了下來。

    段雲嶂雖有些不忍心,卻也不得不提醒:「該回宮了。」

    金鳳攥著衣角,神色哀戚地看了他一眼,卻沒有出言反對。

    「娘,我回宮了,以後有空,再來看你。」

    永福點頭,又怯怯而堅定地對段雲嶂道:「皇上,請好好對黑胖。」

    金鳳有些意外,正想說些什麼,雙手已被段雲嶂握在手心裡。

    「娘,我會好好照顧她的。」他這樣說。

    金鳳心中微微一動。

    院子裡的大黑馬忽然長長地嘶鳴了一聲,不知是雀躍還是不耐煩。

    段雲嶂解了馬韁,正要牽馬出門,門口傳來敲門聲。

    這個時侯還會有誰來?三人面面相覷。永福忙去開門,金鳳與段雲嶂便避進屋裡。

    隔著一道房門,兩人聽到院中年輕而熱絡的男子聲音:「福姨,最近可好?天寒了,要格外注意身體。」

    金鳳一愣,抬頭便對上段雲嶂訝異的目光。兩人都覺得那聲音分外熟悉。

    外面那人再道:「福姨,今天是黑胖的生日呢。」

    永福道:「是啊。」

    「福姨一定又在給黑胖做豬手面吧?」

    「小魚啊,真是難為你了,一直惦記著福姨。你身邊這位是?」

    「這是我同窗的好友,名叫柴鐵舟,是今科狀元郎呢!」

    金鳳心中狂跳,不敢觸及段雲嶂驚疑的打量。

    許久,她聽到耳邊沉沉的問訊:「你認識他?」

    「是……」金鳳怯怯道。

    「怎麼認識的?」

    「我……臣妾……幼時和他一起讀過書。」

    「難怪你對他格外留意。」段雲嶂冷笑,「他也認出你了?」

    「是……」

    段雲嶂深吸了一口氣:「為什麼不告訴朕?」

    「臣妾覺得,沒有這個必要。」

    灼熱的目光刺得她頭頂發燙。

    段雲嶂沒有再開口。滿室寂寂。

    柴鐵舟站在小院中,對著和黑胖皇后長相極為相似的永福,心中湧上一股怪異之感。他覺得這小院裡有詭異的氣流四處流竄。

    他疑慮的眸光停在院中拴著的大黑馬上,看了一陣,驀地心中一動。

    「福姨,這馬,可是叫做『踏雪無痕』?」

    永福心無城府地笑答:「是啊,你怎麼知道的?」

    柴鐵舟的臉色立刻大變,抓著魚長崖手臂的手猛地緊了幾分。

    「則玉?」魚長崖皺眉看他。

    柴鐵舟神色凝重:「德勉,皇上在屋裡。」

    「什麼?」魚長崖沒聽清楚。

    柴鐵舟壓低聲音:「皇上……應該還有皇后,就在這屋裡。」

    魚長崖消化了他的話,心中也是猛地一驚。頃刻之間,他便意識到了此刻的情形有多麼緊急。

    「則玉,我們走吧。」魚長崖臉色發白。

    「不!」柴鐵舟低吼,「如果我們就這麼走了,在皇上心裡,就會留下一個結,永遠也打不開。」

    「那我們該怎麼辦?」

    柴鐵舟歎氣:「德勉,枉你讀了這麼多年聖賢書,腦子還是一樣古板。」他拉著魚長崖來到屋門口,雙雙跪在雪地裡,朗聲道:「臣柴鐵舟、魚長崖,叩見皇上,皇后娘娘!」

    金鳳茫然望向段雲嶂,段雲嶂卻似乎早有所料一樣,撣了撣衣袍,推門而出。

    見到真人,柴、魚二人心中更沉了幾分,於是又齊齊拜下。

    段雲嶂靜默了片刻,伸手攙起兩人:「這是在宮外,兩位愛卿不必拘禮。」

    柴、魚二人偷眼看了段雲嶂的臉色,只覺得皇帝陛下神情中似有笑意,卻又帶著一絲捉摸不定的冷意。

    魚長崖惴惴道:「臣等不知聖駕在此,怠慢了皇上,特來請罪。」

    段雲嶂雙目微瞇:「兩位愛卿要請罪的,就只有這一件麼?」

    兩人嚇得再度跪下:「皇上,臣等知罪!」

    「臣……臣幼時與皇后娘娘同窗讀書,此事欺瞞了聖上,臣該死!可是此事與則玉無關,請皇上明鑒!」魚長崖以頭觸地。

    金鳳張了張嘴,欲說什麼,終究沒有說出來。

    「哦?那麼依兩位愛卿看,此事該如何處置呢?」

    柴鐵舟額上滴下汗來,將膝下的白雪都融出了孔洞。

    此事可大可小。往小了說,不過是未及時稟報,往大了說,那就是欺君之罪,說不定還要再加上一項對皇后心懷不軌……

    「臣……臣等任憑皇上處置。」

    段雲嶂卻閉口不語了。譏誚的唇角微微上揚,眸光移向金鳳。

    金鳳原本怔怔地盯著門框上沾著的雪花,感覺到段雲嶂的注視,顫了一下,便回首,靜靜看他。

    兩人似乎都從對方眸子裡,讀出了些什麼。

    柴、魚二人屏息,等待著自己的命運。

    半晌,段雲嶂朗笑出聲,再度將二人扶起來。

    「兩位愛卿,言重了。魚愛卿與皇后相識之事,皇后早已和朕說過,不過是小事一樁。倒是魚愛卿對朕的岳母大人如此照顧,朕十分感激。」

    柴鐵舟和魚長崖對望一眼,心裡都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謝皇上不責之恩。」

    段雲嶂仿若無事地大步走到「踏雪無痕」身前:「皇后,回宮。」

    「是。」金鳳恭順地上前,將自己的手交在他手裡。他的手立刻握緊,指節堅定而有力。

    兩人出門,上馬。段雲嶂馬鞭一振,「踏雪無痕」便四蹄生風,絕塵而去。

    跪在門口的柴鐵舟和魚長崖互看一眼,臉上露出一絲苦笑。

    「德勉,咱們這位皇上,實在不是凡人。」柴鐵舟撣著袍子上的雪,喃喃道。

    「是啊,皇上真乃仁君,寬宏大量。」魚長崖真心實意地道。

    柴鐵舟咳了兩聲:「德勉,你這書獃,叫我說你什麼好?」

    「呃?」魚長崖不明就裡。

    「你以為皇上心裡真的不介意?他要是真的不介意,把我們晾在雪地裡跪了那麼久,是什麼意思?這就是恩威並用啊。」柴鐵舟意味深長地拍他一下,「咱們的皇上,這麼年輕就如此精通帝王之道,我看威國公飛揚跋扈的日子不長了。」

    魚長崖仔細地咀嚼了一番他話中的意思,心悅誠服地點點頭。想了想,又道:「皇上對我們恩威並用,那豈不是說明,我們在皇上心中,是可用之才?」

    柴鐵舟笑出聲來:「你平時犯呆,聰明的時候倒也犀利得很嘛。」

    魚長崖撓頭,憨笑了一陣。

    柴鐵舟又歎氣:「皇上是不會追究我們。不過那位皇后娘娘……只怕要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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