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劉黑胖 正文 一個太后倒下去
    由威國公府到皇宮正門,鮮花鋪地,紅緞圍路,十里紅妝,遍灑銅錢。據說太后娘娘親頒了懿旨大赦天下,而百官為了迎接新皇后的到來,在朝陽門外跪拜整整三個時辰。皇家對威國公劉歇的恩寵,不可謂不厚。

    皇家對威國公劉歇的討好,不可謂不無奈。

    總歸一句話,冊封皇后,排場很大,很大。

    劉歇說:「從今往後,你就是君,我就是臣了。」

    金鳳望著他言不由衷的眼睛,訕笑一聲。

    劉大夫人說:「你放心去吧,我會照顧你娘。」

    金鳳卻沒放在心上。她想,她娘沒人照顧也一直活得很好。

    二三四五夫人說:「多虧了你,我們又多了許多首飾。」

    果然賜了那麼多金銀珠寶,都是進了這幾位的腰包。

    據二三四夫人說,入宮以後,小皇帝還會賜其他的寶貝給她。她們的神情充滿了艷羨。金鳳卻搞不懂,等她入了宮,就算賜再多金銀珠寶,她還能親手花得著麼?

    可是如果她有出宮的一天呢?

    想一想,金鳳又高興起來。如此看來,這沉重的鳳冠和繁複的禮服穿戴得還是很值得的。

    上鳳輦之前,劉白玉走到金鳳身邊。

    「妹妹,今日這一切,真的是你想要的麼?」

    「呃?」

    「這是他人給你安排的命運。可是,這是不是你想要的?」

    金鳳茫然望進劉白玉的眸子裡,只覺得她眸中一片澄澈,還透著淡淡的悲哀。她知道,這一刻劉白玉的人雖然屈膝在她面前,卻已經在精神上將她踩在腳下。

    「妹妹,你知道你自己想要什麼麼?」劉白玉的眼神帶著憐憫。

    金鳳沉思一會兒:「我……要當個好皇后。」

    劉白玉的神情怪怪的,彷彿想笑,卻又笑不出來。

    於是金鳳踏上了那座金碧輝煌的鳳輦,在山呼萬歲的人群中,緩緩駛向兩眼一抹黑的未來……

    乾羅殿中的歡慶持續了整整一天一夜,直至跳舞的美人腰軟,樂師的箜篌漏氣。太后娘娘仍然年輕的容顏上帶著難以抑制的歡喜,更多的卻是放鬆。可是,這樣的示弱,是否能讓劉歇對他們這一對孤兒寡婦減輕一些敵意呢?她並沒有把握。

    不過無論如何,小皇帝段雲嶂已經成了劉歇的女婿。劉歇就算有什麼不軌之心,看在自己女兒份上,也會手軟三分吧。

    太后娘娘在娘家就是一個嬌弱的少女,大婚以後成為嬌弱的皇后,如今雖然成長為嬌弱的太后,卻依然覺得,在宮闈和朝廷的夾縫裡求生存,是多麼艱難的事情。

    所幸有徐太妃在。太后娘娘往徐太妃的鳳座方向看了一眼,卻發現年過四十的徐太妃正拎了個酒壺,笑嘻嘻地往自己嘴裡倒酒。幾個宮女圍在她身邊,勉強才能把徐太妃按在座位上,不讓百官察覺她的異狀。

    太后娘娘眼皮一顫,低頭默默地歎了一口氣。

    她揮了揮衣袖:「時候不早了,送皇帝去香羅殿吧。」

    一旁女官上來,面色為難地道:「娘娘,皇上他……喝醉了。」

    「什麼?」太后娘娘一驚,險些拍翻案上的檀香扇。「誰讓皇帝喝酒的?」她氣得渾身顫抖。

    「是……是攏月王爺……」女官小聲道,「攏月王爺說皇上如今立了後,就算成人了,怎麼連酒也沒有喝過,不像個男人……皇上一激動就……」

    「啪」的一聲,太后娘娘手裡握的檀香扇被掰掉了一根扇骨。

    「段、攏、月!」太后娘娘咬牙切齒。

    皇帝才十二歲!這個段攏月,未免太心狠手辣了!

    說曹操曹操到,立刻便有一個吊兒郎當的聲音回應:

    「啊喲喲,太后娘娘可是在喚臣弟?」

    太后娘娘一個白眼刷地橫過去,段攏月情不自禁地往後縮了一縮。

    「皇……皇嫂……」

    「你讓皇帝喝酒了?」

    段攏月笑嘻嘻的:「是皇帝經不住玩笑。臣弟不過隨便說了兩句,他就抱起那杏林春的小酒壺打死不撒手,還沒等臣弟反應過來,居然就都灌下去了。唉,臣弟這個憂心啊……於是連忙來請示太后娘娘該如何處理。」

    「你憂心?哀家看你根本就是故意的!」太后娘娘聲音都變調了。

    「啊喲喲,太后娘娘真是誤解了臣弟一番好意了,臣弟就是有十個腦袋,也不敢故意灌醉皇帝呀……」段攏月睜大眼睛,將小生怕怕的神情做了個十足十。

    「段攏月!今天可是皇帝的洞房花燭夜!你把皇帝弄成這樣,你讓哀家……怎麼向威國公交待!」

    「啊喲喲,太后娘娘這話可有些過了。皇帝才十二歲呀,哪裡知道什麼洞房花燭夜?您就算不為皇帝想,也該為咱們皇室後祚的福祉想一想啊!」

    「段攏月!」太后娘娘又急又怒,幾乎要哭出來了。

    「啊喲喲……」這回沒等段攏月把後頭的話說出來,太后娘娘已經一把將檀香扇扔了過去,正砸在攏月王爺的腦門上。

    「素方,去找幾個小太監。今天晚上,就算抬也要把皇帝抬到香羅殿去!」太后娘娘厲聲吩咐。

    「是。」太后娘娘面前的第一女官素方苦著臉,退下去了。

    段攏月把掉落地上的殘破檀香扇撿起來,揣進懷裡,摸著腦門晃晃蕩蕩走開了。他一邊走,一邊還這樣滔滔不絕地念叨。

    「啊喲喲,啊喲喲,可憐了皇帝的洞房花燭夜喲。」

    太后娘娘額角青筋暴露,臉上血色盡失。

    這些年來,溫婉賢淑的太后娘娘心裡一直藏著個嗜血的潑婦,這潑婦每晚都在她的夢裡把攏月王爺段攏月大卸八塊,抽筋扒皮……

    小皇帝段雲嶂的確醉得很嚴重。

    太后娘娘雖然對小皇帝萬般嬌縱,在飲酒這方面卻管制的極嚴。皇叔段攏月偶爾會偷渡一個小酒罈進宮,皇帝便拉著他在御花園裡尋一個僻靜的樹叢,頂風作案。不過這樣的情況下,皇帝喝不了多少酒,自然也就到不了喝醉的程度。

    可是今日不同往日。今日是皇帝娶妻立後的大喜日子,而且娶的還是當朝威國公的千金。用皇叔段攏月的話來說,從今日起,他就是個堂堂正正的男人了。這樣的大喜之日,喝點小酒實在是再正常不過。只是皇帝沒有把握好自己的酒量,一個不小心,便醉了。

    這是皇帝人生中第一次醉酒,自然要處理得慎重再慎重。

    女官素方帶著一群小太監,將皇帝抬到香羅殿的時候,香羅殿裡頭已經人仰馬翻。

    太醫已經在香羅殿等候,為皇帝診治過後,開了一帖醒酒藥,餵了下去。宮女太監們又張羅著給皇帝沐浴更衣,間中皇帝昏昏沉沉地吐了兩回,眾人只好又從頭來過。

    皇帝身邊的貼身小太監小孫子戰戰兢兢地跪在床邊,屁也不敢放一個。只見素方沖小孫子露出森森的白牙:「再有下回,看太后娘娘不削了你的腦袋!」

    小孫子咚的一聲,又把腦袋磕在地上。

    一切收拾停當,太醫也以項上人頭擔保皇帝明日會活蹦亂跳地醒過來,素方的心頭大石這才算落了地。她一邊接過浸濕的帕子,搭在皇帝的額頭上,一邊長出了一口氣。

    這時,素方才想起一件被她忽略了很久的大事。

    「皇后娘娘呢?」

    周圍的宮女太監們面面相覷,竟然沒有一個人回答。

    忽然,方才給素方遞濕帕子的手舉了起來。

    「我在這。」

    眾人怔怔地望著那一身大紅衣裳裡黑得發亮的圓臉。

    小孫子又咚的一聲,倒地暈倒了,口吐白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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