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峽谷的戰事變化很快就傳遍到了京城,這兒離京城不遠,萬世安收到消息之後便慌了手腳。把風南瑾狠狠地罵了一頓,這位教育良好,在政治舞台上活躍了大半輩子,權傾朝野的男人風度大失,若不是太多的事情等著他處理,早就蹦到天牢,把風南瑾一刀卡擦。
不過即便他去天牢,風南瑾也不在。
時間太過緊迫,根本就容不得萬世安思考,他當機立斷,決定逼宮!
護城軍有多半是他的人,御林軍忠於萬家的也有一半的兵力,先控制皇宮,在大軍到達之前控制京城,他便算是贏了。
挾天子以令諸侯,打得便是這個如意算盤!
他急急忙忙下了一連串的命令,交代完畢就倉惶進宮,他的侄子萬寧很快就調動護城軍,向皇宮而去。
萬世安進宮之後便找皇后,告知其事情有變,皇后聽罷,只是微微蹙眉,冷凝的眼光如一團堅冰,沉聲問道:「我不是讓你注意堤防風南瑾麼,爹,你怎麼這麼糊塗,把我的話當耳邊風?」
萬世安急得滿頭大汗,慌忙道:「不是不照你說的辦,是安雲城關卡突然發生衝突,暴露了軍隊行蹤,聚集起來在分開只是多此一舉,人家早就摸清底細,更不好做戰,爹怎麼會想到蕭絕會把軍隊引到清峽谷,和寧州軍一起圍殲,女兒,快點行動,不然來不及了!清峽谷離京城很近,福州建州的軍隊根本就不能和寧州軍抗衡,何況還有寧川軍,大軍遲早就逼近京城,再不行動就晚了!」
皇后心涼如雪,多年來構造的世界已然在眼前坍塌,棋輸一著,她百活了這麼多年,卻被蕭絕和南瑾這種掩人耳目的手段給蒙蔽了,失去先發制人的先機,功虧一簣。
「已經晚了!」皇后淡淡地道,眼光有些空洞,恍惚出神,風南瑾和蕭絕若是計劃好了,他們就等同於甕中捉鱉,手到擒來,宮中定然已有防範,現在再做什麼已經來不及了。
在天牢的時候,她就曾動過殺心,要殺了風南瑾,若是那時候動手,說不定還能有一線希望,現在已經完完全全失去優勢了。
「不晚,女兒,你想想,我們還有小妹,只要皇帝死了,小妹生了孩子,天下很快就改姓萬了……」萬世安狀若癲狂,權欲已經把他逼到懸崖的頂端,前面是萬丈深淵,後面也是萬丈深淵,不管是進是退,都難逃一死,除非時間停止在這一刻,方能多活一段時間。
「爹,你還不明白嗎?大勢已去!」皇后意外的冷靜,沉聲道:「萬家,完了!」
百年基業,毀於一旦!
偌大的萬家,盤根錯節,絲絲縷縷的關係緊緊地把一幫充滿權欲的人綁著,這一次,卻被風南瑾和蕭絕連根拔起。
萬家謀反證據確鑿,若是尋常的覆滅也就罷了,只要有一人還有一線生機,便有復原的機會,可現在,所有的利益關係都擺上檯面,藉故讓福州和建州的軍隊上京,坐實了罪名,定會被剝奪軍權,至此以後,皇權會達到空前的凝聚。
門閥的政治舞台在鼎盛之時被人狠狠地炸爛了,從最高點,摔到最低點。
狠絕,果斷,快速,好不留言,如凶殘的豹子。
萬世安不死心,衝上去,搶了皇后袖子裡的令牌,匆匆出了未央宮,只要控制皇帝,他們就不會輸了。
皇后冷眼看著萬世安遠去的背影,意外的沉靜。
這次是輸了,她得承認,皇后突然笑了起來,她一生都在鬥爭,都在玩弄權術,沒想到,到頭來卻輸給風南瑾和蕭絕。
真正應了那句話,在權欲上生活的人最終會死在權欲上。
機關算盡太聰明,反誤了卿卿性命。
然而她並不知道,南瑾和蕭絕並未合謀,只是一種男人和男人之間的默契而已,她輸在太自信,提早讓南瑾發現她的疑心和能力,才能成功地策劃安雲城關卡處的動亂,讓叛軍無處可逃,只能選擇盡快趕到秀城。
死到臨頭,心境竟然意外的平靜,皇后自嘲一笑,其實一生都活在這麼緊繃和血腥的環境下,她很累!
不知道為什麼,竟然覺得有些輕鬆!
她吩咐宮女泡一壺茶上來,坐在暖閣上,套著指甲套的手指伸到茶水中,微微晃了晃,接著,一杯又一杯的飲茶,直到茶水有些涼意,又苦又澀。
不遠處,響起了打殺聲,如在很遙遠的地方傳來一般,皇后面無表情地聽著,號令聲,兵器相碰的聲音,激鬥的吼聲,慘叫聲……宮女太監四處逃竄的聲音……
「娘娘,宮裡出事了,您要不要迴避一下?」皇后的貼身宮女匆匆入內,神色慌張。
皇后看著跟著自己多年的宮女,聲音軟了些,淡淡地道:「別四處亂跑,待在外面候著!」
那宮女見她臉色平靜,也不說什麼便退出去。
「今天真熱鬧!」
她從太子府搬來皇宮已經有十四年了,從未有一天如今天這麼熱鬧,比起過年,可熱鬧多了!
十幾年深宮生活,其實是很煩悶的,並無多少樂趣,在享受著權力給你帶來的好處時,同樣要付出同等的代價。
她知道她的一生就要走到頭了,她想死得有尊嚴一些,皇后打開窗子,一股花香飄了進來,淡淡的,寧靜的味道,院子裡種著許多她喜歡各類蘭花。這般悠遠愜意的生活,完全不像處於即將死亡的女人。
她有多少年,沒有好好地看過自己少女時期的最喜歡的花兒了?
好長,好長時間了!
她的心思已經飄遠,外面的喊打喊殺與她無關,她現在只完全陷於她自己的世界裡。
那銳利的眼光褪去,充滿了思念和回憶,好似在追尋著自己一生中最幸福的那段短暫時光,唇角帶著柔柔的微笑。
直到一陣特意加重的腳步聲,喚醒了她短暫的美夢!
「風南瑾……」她還以為是皇帝呢,怎麼想也沒想到會是風南瑾。
眼前的男子穿著一身雪白的衣裳,顯得纖塵不染,乾淨純透,襯得他清貴無暇,卓爾不群。
冷淡疏遠的眉目,精緻絕塵的五官,卻無半分陰柔之味,反而有種倨傲,高不可攀的尊貴和剛硬。
「右相大人怎麼會有閒情逸致來未央宮?」嘲笑失敗者?皇后唯一想到的便是這個,畢竟她和風南瑾素無來往,只是最近在天牢裡短暫的一面。
南瑾笑道:「我再有閒情逸致,也不如皇后娘娘來得悠閒!」
剛剛進來便看見她沉浸在回憶中的幸福表情,南瑾頗為意外,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塊柔軟的地方,不管是多狡詐陰險,多十惡不赦的人,皇后自然也不例外。
「恭賀右相大人,又立了一功!」皇后不溫不火地道,「本宮真是眼拙了,連這種簡單的把戲都看不清了!」
「皇后娘娘,你不想知道為何我要幫皇上嗎?」南瑾面無表情地反問。
「是啊,本宮也奇怪,皇帝殺了你妻子,你女兒又因他而失蹤,你一點都不介意,還為他做牛做馬,值得嗎?你妻子在九泉之下恐怕……哦,那並不是你妻子,方流蘇應該稱為蕭王妃才對。」
「皇后娘娘還記得秋水心這個人嗎?」
皇后聞言手一抖,杯中的茶水差點倒了出來,她用力地把茶杯放回桌子上,緊握著茶杯穩定浮動的心緒,冷芒掃向風南瑾,厲聲問道:「你究竟是何人?」
對她的動作,南瑾看得清楚明白,若有若無的冷笑滑過,皇后的驚慌很顯然傳達了一個訊息,她記得母親。
「皇后這麼冰雪聰明,猜不到我是誰?」
皇后臉色唰地變白,蒼白的臉色有了透明的顏色,涼意竄上背脊,讓她如同拋在冰冷的海水裡,不停地顫抖,隱約有個答案已經跳出嗓門,年歲上,也是那麼巧合。
不可能……
這不可能!
「你是……她的兒子?」皇后聲音顫抖……
南瑾冷笑,「沒想到我還活著吧?」
皇后身體如凝固般,坐著不動,半晌才回過神來,「不可能,我明明給她喝下那藥!」
「拜你所賜,我二十年不良於行!」南瑾冷聲道:「不僅如此,我母親死了,兄長夭折,皇后第一次殺人,印象很深刻吧?」
皇后已經完全說不出話來,南瑾繼續道:「即便是死,你也該死得瞑目,到九泉之下給我母親和兄長賠罪,這是我對你最後的仁慈!」
南瑾說罷,拂袖離開!
他才剛一走,一股鮮血便從皇后嘴裡溢出,剛剛的茶水裡,她已經加了毒藥,冷靜地選擇了死亡。
她的身子軟軟地倒在桌子上,眼光剛好看見一隻小鳥兒飛過,皇后的唇角露出平和的笑意。
緩緩地閉上眼睛!
皇宮局勢已經被蕭寒控制住了,寧州軍在清峽谷出現之後便派了一路軍隊秘密趕往京城,對抗護城軍和御林軍,早在混亂之前,南瑾就命刑部的人在街上疏散百姓,寧州軍和護城軍交戰並無傷及無辜,且在最短時間內殲滅了護城軍,衝入皇宮,和另外一半的御林軍回合,繼續掃蕩內亂。
萬世安拿著皇后的令牌調動御林軍把龍福殿的團團圍住,與此同時,寧州軍也趕到,和御林軍展開激烈的交鋒,龍福殿內的茶花被亂軍和寧州軍隨意踩踏,猩紅蔓延,死屍堆積,等到平息下來,已是一片狼藉,皇帝精心養育多年的茶花都被這場激鬥毀了。
萬世安在混亂中被亂刀砍死,其狀慘烈。
平息動亂之後,清峽谷那邊也傳來捷報,叛軍投降了,這場轟轟烈烈,撼動大半個聖天的內戰在最短的時間內平息。
雖然傷亡不少,卻取得壓倒性的勝利。
萬世安和皇后謀反罪名罪證確鑿,且有南瑾手裡一份名單,所有和萬世安合謀的官員名字都詳細記錄在案,風南瑾交給蕭寒,由他全權負責肅清萬氏一族餘孽。
這又是一場腥風血雨。
萬家是聖天數百年來的望族,盤根錯節,想要完全扼殺危機,屠刀是最直接,最有效的辦法。
萬家滿門抄斬,九族流放塞外,這次叛軍的首領,斬首示眾,其軍隊由東方御接管和整編。
朝中那些和萬家有過關係的官員紛紛撇清關係,他們都恨死當初自己為何有眼無珠,沒有選對方向,對於這批牆頭草,蕭寒以懷柔政策,施以安撫,讓他們深深感覺皇恩浩蕩,對皇朝也更有歸屬感。
樹倒猢猻散,短時間內,萬家被滅門所造成的影響力在未來很長一段時間內會更明顯地展現出來,那麼大的一個家族,在全國各地都有萬家的人身居要職,這麼突然流放或者斬首,所造成的人員調度問題頗為嚴重,好長一段時間內,聖天秩序十分混亂,直到後面才稍加控制和好轉,當然,這是後話!
「我說過,這右相,我膩了!」御書房內,當皇帝把官印還給南瑾的時候,南瑾冷冷地道。
皇帝一愣,「這不是你故意擾亂萬世安實現的計謀麼,南瑾,父皇答應你,暫時不公開你的身份,可你要留在朝中幫父皇,好嗎?」
南瑾斜睨他一眼,冷然道:「皇上,這期間發生的事,說過的話,並無虛言,我說膩了就膩了,還有,我希望你永遠別公開我的身份,我對那張龍椅沒興趣,蕭絕和蕭寒,都能勝任!」
當初他以為只有蕭絕適合,經過這次的混亂細細觀察蕭寒處理危機的方式,並不比蕭絕差,只是他悠閒逍遙慣了,不願意承擔責任罷了。
「南瑾,你不要走!」皇帝給他要走,匆忙站起來,急撲過來,一抓著南瑾的手,卻被南瑾抽開,皇帝急道:「南瑾,你心裡還是有父皇,當你是蕭家的一份子,不然這次也不會幫父皇,等你想通了,再回來好不好?至於皇位的是,以後再商量。」
南瑾面無表情,眉間一點硃砂益發淒絕,淡然道:「皇上,我幫你,和親情無關,只是身為聖天子民該盡的責任罷了,你不用覺得虧欠我,我也不需要你來補償,若你真的想要補償,就留一片清淨的天地給我,這是我母親的遺願,她不願意我回到皇宮。」
南瑾逼不得已,抬出秋水心,皇帝如被人狠狠地打了一巴掌,瞬間呆愣,南瑾轉身,離開御書房。
心兒的……遺願!
南瑾出宮之後,回簡單地收拾包袱,便離開京城,一路南下,登上去女兒國的船。
夜裡江上的風有些冷,今晚的月色很好,如一曲悠揚的音樂在夜間靜靜地流淌,那跳動的音符,幽靜得讓人心安。
南瑾躺在船艙裡,假寐了會兒,發現自己了無睡意。其實南瑾很疲憊,天牢了待了足足快半個月的時間,沒一天睡過安穩覺,不停思考著如何騙過萬世安和皇帝他們,做得滴水不漏,不引起別人懷疑,一擊即中,徹底解決聖天多年來的政治問題,他對皇上,對蕭家已經算是兩清了!
現在他只想著趕快去女兒國,不知道蘇蘇怎麼樣了,還有小白,他很想念她們。
月光調皮地透過窗口,淡淡地洩進來,朦朧清白的月光像是思念的面紗,如他鍍上一層思念,深入骨髓。船在赤丹河中蕩漾,水不停地拍打船身,想起陣陣水聲,如孩子調皮的笑聲。周圍很靜,偶爾聽到河面上漁民們唱著高亢的漁歌,熟悉的音符,讓停靠的河面上的船夫紛紛應和,此起彼伏。南瑾靜靜地聽了片刻,可能是太晚了,漁歌也停了,他微微一笑,眉宇間儘是倦色,眼圈下青黛非常明顯,極想睡覺,養精蓄銳,偏偏就是不肯入眠。
南瑾心中湧起淡淡的失落,沒有人陪著身邊的感覺,真是糟糕透了。
沒遇見流蘇之前,他很享受一個人寧靜的空間,無人喧嘩無人吵鬧。
可這幾年,習慣她相陪相伴,一時不在身邊,且離得那麼遠,在京城是無時無刻就想了,可有萬氏謀反的事分了一半精力,倒沒顯得很明顯,現在空下來才發覺,相思入骨,倍感孤寂!
不知道她現在在做什麼,有沒有共享天上同一輪明月。
太過於思念,耳邊總是想著兩個字。
南瑾……南瑾……
蘇蘇特有的撒嬌語氣,雖然總是一副神聖不可侵犯的模樣告訴她,要正經點說話,可心裡還是很喜歡聽她撒嬌的口氣……
這麼想起來,他真是個又固執又邊扭的男人。(曉曉插花:抹汗啊,乖兒子,你才覺悟啊,好遲鈍啊,一定是我撿來的。)
南瑾想著想著,又翻個身子過去,他不由想起以前,有時候工作太晚了,困過了頭反而顯得很精神,怎麼也睡不著,蘇蘇便會唱歌給他聽,雖然他不好打擊她,但她唱歌真有夠難聽的,彈了一手好琴,卻沒有一副好嗓子,那歌聲好像是很細,很彆扭的那種細,好似聲音卡在喉嚨裡出不了,拚命喊的那種感覺。每次聽著像是憋出來的歌聲,他就越來越精神,還要面無表情地聽著,不敢笑出來,不然以後這福利就沒有了。
看見蘇蘇憋紅的臉蛋,他渾身的疲憊勁都沒了,那臉紅耳赤的可愛樣子,看得人好像狠狠地欺負她。
每次唱完她還會強迫著他說好聽,想起來就覺得他們像一對孩子,果然夫妻關起門來,情趣頗多,不足為外人道哉。
現在好像聽聽她的聲音,才這麼想著,就覺得魔音穿耳,這幻聽太嚴重了,南瑾不知不覺笑了。
思念一個人的感覺,真的很糟糕,南瑾第N次發覺這個事實,其實並不是多麼強烈的感覺,只是做什麼事都覺得心裡空空的,什麼都沒有。
蘇蘇……
船駛過鳳城的時候,南瑾並未上岸,從家門前悄無聲息地飄過,一直進入漠北海。
女兒國,皇宮。
小白無聊地捲著身子坐在躺椅上,無聊到她想打瞌睡,龍淺月很喜歡她,看見她身上那只神采飛揚的蝴蝶更是開心極了,小白一回國,龍淺月就幫她更名龍淳兒,封號鳳來公主,受盡萬千寵愛,凡是大型皇室家宴,龍淺月都會讓小白露面,混了熟臉,小丫頭最討厭這熱鬧虛偽的場合,又不能任性,只得此次都去,還指望著龍雪梨能帶她娘出來,結果影兒都看不見,死活都不知。
「球兒,上來!」小傢伙朝地下勾勾手指,一隻雪白貂兒蹦進她懷裡,在她胸口磨蹭,使勁地吃豆腐,雖然她沒什麼豆腐給人吃。
這種貂兒很少見。是稀世品種,有一次就皇室家宴,小傢伙剛好看見它,太喜歡就抓著不放,躲在假山裡自娛自樂去,周相家的二公子周凡在宮中不停地喊著她的名字,「小白,小白……」
小白玩的不亦樂乎,伸頭看見周凡,她又不認識,又縮了回去。後來龍淺月看不見她,翻天覆地地找,鬧得雞飛狗跳。一人一貂才從假山出來,她當時的表情和懷裡的貂兒一樣無辜。這貂兒是周相家二公子周凡的小寵物,結果被她霸佔,小白還光明正大地說是他撿來的,龍淺月寵她,也就不說什麼,周凡也不在意,算是送給小公主解悶的,於是就搶了人家的寶貝。
她可是一點愧疚心都沒有,還私自給貂兒改名叫球兒,因為它本來叫小白。周凡剛剛喊的是她懷裡的小東西,而不是叫她,小白倍受打擊,差點沒把貂兒丟到湖面餵魚。
抱著貂兒,小白秀氣地打了哈欠,清風吹,花香瀰漫,吹得她昏昏欲睡,她過得比豬還舒服,吃飽了睡,誰飽了吃。
貂兒在她袖子上咬了一口,表示存在感,畜生也是有感覺的,自從跟了這個主子之後,它也變得像豬了,不然就被她虐待,一點都不比它以前的主人好。
「做什麼?」小白睜開眼睛,面無表情地瞅著它,小小的指頭戳戳它的額頭,「你悶啊,沒看見我也悶嘛,你要講點義氣,陪我一起悶!」
小白摸摸球兒的頭,一本正經的表情!
龍清風遠遠就看見小白無精打采,如一灘泥般軟在躺椅上,抱著同樣一臉鬱悶的貂兒,不由得微微一笑,走了過去。
「小公主,又發悶了?」清風有趣地坐在她身邊,小白翻了白眼,開門見山,「清風,我娘呢?」
清風搖搖頭,說道:「你別著急,她在麗王府,不過我還沒查出來她在何處,不知道公主情況如何,小公主放心,屬下們會全力追查。」
小白不客氣地笑了,精緻的五官平板得如裝上去的,不冷不熱地道:「這麼多天都沒查出來,你們還不如我家的玄北玄武叔叔,哎……怪不得被人欺負,太弱了!」
「小公主,你可好了,搶了二公子的貂兒,害得他又跑了一趟雪山去抓,遇上暴風雪摔傷了,差點沒命啊!」清風隨意說起昨天的事,巧妙地轉了個話題,沒查出流蘇的下落,已經被小白貶得一無是處了,他還想看見這小丫頭愧疚的表情呢。
小白哦了一聲,拎起懷中的貂兒,粉色的嘴巴,粉色的眼睛,雪白通透的體毛,小巧玲瓏的身子,她突然好奇地問,「清風,你喜歡嗎?」
清風慌忙搖頭,他才不喜歡這團不明物體,貂兒被她拎著,有些不舒服,伸出小短腿一踢,差點踢到小白臉上,小傢伙面無表情往後揚手,把可憐的小動物拋了出去,好絢麗的拋物線。
清風咋舌,真狠!
貂兒在空中哀叫一聲,凌空翻了身子,穩穩地落下,又蹭了過來,表情委屈,又蹭進她懷裡尋找安慰。清風哭笑不得,小白指著貂兒,疑惑地道:「你看看它,又白又粉的,又愛撒嬌,男人怎麼會喜歡這種東西呢?不理解啊!送人都送人了,還跑去重新抓一隻,笨!」
「小公主,好像是你搶了人家的吧?」而且,你也是又白又嫩的呀!
「哦,是嗎?」小白垂下頭認真思考,下結論,「貂兒喜歡我,不算搶!」
清風默,小白抱著貂兒往後靠著,喊了聲,「好無聊啊!」
小白靜了一會兒方道:「清風,你和無情是什麼關係啊?」
清風笑笑,「沒什麼關係!」
「才怪!」小白哼哼,睜開一隻眼睛,她明明看見他們兩有問題,小白興奮地道:「無情長得好漂亮耶,雖然他當時使詐抓了我娘,我很討厭他,不過現在好喜歡他的臉,賞心悅目啊!」
那天晚上光線那麼黑,看起來就很美,在充足的光線下更美得驚心動魄。
「小公主,他抓了公主!」清風淡淡地提醒這個小花癡。
「我知道啊,可他真的很漂亮,是我爹爹之後見過最美的男人了,當然了,我爹爹永遠第一,清風,我有點同情你,要天天和他作對,你手裡的劍怎麼揮得出去啊?」
清風挑眉,「不揮出去,就等著被砍吧!」
無情揮刀極少留情,他又不是鐵皮銅骨,等著被他砍。
「那你怎麼不殺了他?」
「我打不過他!」
「那他怎麼不殺你?」
「他也打不過我!」
小白沉默,上下打量他一眼,無限同情,感慨道:「美人怎麼樣都可以被原諒的!」
清風默,他還以為她會發表什麼高見呢。
這小公主什麼都好,就是對人的皮相要求都得維持在一定的水平上,不知道哪兒學來的奇怪毛病,典型的以貌取人啊!
小白斜睨他一眼,「你去找無情,讓他告訴你我娘在哪兒唄?那個堂姨婆到底要幹嘛,抓住我娘不放,殺不殺,給不給的,一點都不乾脆!」
說起流蘇的安危,清風一臉嚴肅,沉聲道:「皇上和麗王私下見過面,麗王承認公主在她手上,讓皇上別輕舉妄動,否則便對公主不利。」
「把我娘當人質了?」小白摸摸貂兒的柔軟的皮毛,小臉嚴肅的冷凝著,「這種市井的小把戲也玩,瞧這手段就不是什麼當王的料子,上不了檯面啊!」
清風挑眉,這丫頭小雖然小,卻經常能說出精闢的觀點,風家堡人才濟濟,教養出的人物果真了得,「前段時間,我已經給你說過女兒國內的情勢,皇上也要忌憚麗王三分,雖然是皇上,有的事也不能隨心所欲,而且她又長老閣的人支持,皇上更是不能隨意動她!」
小白似懂非懂地點頭,有些敷衍的味道,她對這些不感興趣,「既然身為皇上也不能隨心所欲,那為什麼有那麼多的人還要搶著當皇上呢?」
「不知道,你想當嗎?」清風問。
「不想!」小白想都沒想,脫口說道:「其實那麼麻煩做什麼,趁著夜黑風高,埋了火藥炸平長老閣,讓他們全部到黃泉下蹦躂。」
「你可真狠!」清風咋舌。
「狠什麼狠?」小白哼哼道:「一家人,當然是一家之主說了算,旁人只能提建議的份,做決定的還是家主,聽你說女兒國的情勢,真是混亂到極點,皇上,祭祀院長老閣,皇權勢力三分,根本就是不正常的現象,要是我,長老閣和祭祀院全踩平了,自己說了算,我的家我做主,憑什麼讓外人插手插腳?女兒國竟然比聖天還強盛,真是奇跡!」
「小公主,這話你在我面前說說就好,可別說出去,肆意侮辱祭祀院是對神靈不敬,即便你是公主,也會被治罪。」
「還神靈呢,真有這種東西嗎?那你爹娘死了那麼久,怎麼不飄來見你咧?」
「她說得很對!」一道沉穩的音色插入他們的談話,清風立即站來,恭敬地行禮,「屬下參見皇上!」
小白也從躺椅上起來,剛要行禮,龍淺月便拉著她坐下,「小白說得很有道理,不過目前還不可行。祭祀院和長老閣兩院同治的國體已經延續幾百年,誰都想過廢了兩院,只是這種制度延續太久,就像是一種象徵,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國體的形成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想要廢除自然也沒那麼容易,聖主的時曾經想過廢除兩院,她那麼強大的皇帝都無法做到,其他的女兒想要做到完全獨立,很困難!」
龍淺月摸摸小白的頭,溫柔的笑著,「以後還得看你們母女,你娘也是個奇女子,說不定能做到。」
「姨婆,你見過我娘嗎?她好不好?」小白眼光一亮,急急問道。
龍淺月一笑,「以前在漠北海上遊行有過一面之緣,還是前不久的事情,沒想到這麼快就見面,當時就覺得那孩子有些面熟,沒想到是紫月的女兒。」
名滿天下的風少夫人是女兒國的公主,她是非常滿意的,何況她見過蘇蘇,對蘇蘇評價也高,女兒國能交到她手上,又有風南瑾的關係,必定能推上一個鼎盛時代。不僅僅是讓蘇蘇回到女兒國,連帶著是蘇蘇娶了整個風家堡,她怎麼能不滿意呢?
而且還生了小白這麼聰明伶俐的繼承人。
雖然流蘇的名聲在聖天是臭名昭彰,女兒國也略有耳聞,在女兒國的人眼裡,是聖天的人小題大作罷了,在聖天人眼裡,是一女嫁二夫,在女兒國人眼裡,是一女娶二夫,那是喜事,可一點都不值得罵。
蕭絕就免了,若是選侄女婿,龍淺月肯定選風南瑾而不選蕭絕,就憑蕭絕姓蕭,這一點就過不了關。也會遭到女兒國長老院和祭祀院的反抗,現在蘇蘇是在女兒國境內,自然照女兒國的規矩來,她想要誰便是誰。
他們三人在聖天的事,清風也一一說給她聽了,龍淺月深感欣慰,幸好蘇蘇選的也是風南瑾,不然有得她頭疼。
小白眼光一黯,她爹不在,她娘一點消息都沒有,恐怕只有貂兒明白她的孤單了。
龍淺月笑笑地摟過小白,說道:「小白,開心點,聖天內亂已經告一段落,你爹爹馬上會來的!」
「真的嗎?」小白聞言心花怒放,雖然還是面無表情,可語氣也充滿了喜悅,她畢竟還是孩子,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娘又生死未卜,一聽到她那強得毀天滅地的爹爹要來,自然開心得不得了。
「自然是真的!」算算時間差不多也該到了!
她對風南瑾期許可是很高的,因為流蘇和小白的關係,他不得不介入女兒國內政,聖天他能無聲無息地拔了一個萬家,他的政治手腕是有目共睹的,龍淺月還真是希望他能干涉女兒國內政。
風南瑾寵妻,天下皆知,龍淺月一點也不擔心,他會獨霸女兒國。
這次聖天內亂,龍淺月沒有派兵擾亂聖天邊境,就是想要讓他快點解決聖天國內的問題,然後動身來女兒國。不然以龍淺月的性子,聖天內亂,正是她揮兵壓境的好時機。
「姨婆,你不是打算利用我爹爹吧?」小白看了一眼龍淺月,敏感地嗅到什麼,不太確定地問。
龍淺月微微一愣,轉而大笑,「小白,你這孩子怎麼這麼聰明!」
小白心裡偷偷鄙視一下,陰險啊,當皇帝,都這麼陰險,她可憐的爹爹!
不過應該會心甘情願被利用吧,誰讓她和她娘被人家握著死死的。
「姨婆,你可別高興太早哦,我娘的堂姨婆那裡,在我爹爹眼裡,我娘是珍珠,我是石頭,你可別壓錯寶了!」小白實在是想打擊一下她的自信心。
龍淺月不為所動,笑笑道:「不怕,只要你是你娘的珍珠就好!」
陰險!
小白腹誹!
女兒國的京城,名叫華都。
這是女兒國的經濟中心和政治中心,極為繁華,比起鳳城和京城,都來得繁華得多,大街上人流如潮,非常熱鬧。
南瑾入了京城,離宮道不遠的大街上找了一家客棧,這兒是去皇宮必經的街道,十字街口分四邊,都是權臣的居所,這兒有價格限制,買賣商品的價格高得嚇死人,是貴族和富人們的天堂,普通百姓哪兒有錢到這邊來消費,自然能控制人流,清靜很多。
「南瑾……」南瑾才走進一家客棧,就聽到如玉的聲音,不由得蹙眉,眸光掃過,同樣也看見蕭絕。
他們在吃午飯。
冤家路窄!
南瑾下意識轉身,想要離開,他去對面那家客棧好了,免得兩看兩相厭。
「等等……」如玉已經跑過來,「做什麼啊,他又不是洪水猛獸,多個人好商量嘛!」
「不需要!」南瑾淡淡地道,蕭絕的臉也冷酷地別過臉,看著外面的清雅的風景,比看人好多了。
「我們也今天也才剛到,蘇蘇在龍雪梨手裡,小白在皇宮,這兒又不是聖天,你們兩人都無權無勢,可不像在聖天那般肆意妄為,南瑾,為了蘇蘇和小白,也該和蕭絕和平相處,那人還算有點長處,又不會拖你後腿。」如玉極力推銷蕭絕,南瑾一臉冷峻,絲毫鬆動的意思都沒有。
「不需要!」南瑾還是三字真言,轉身便走,倏然眼前閃過一陣風,蕭絕的人影已經衝了出去,南瑾和如玉一愣,相視一眼,迅速跟著他出去。
「流蘇!」一名銀髮絕色男子陪著一名女子從玉器鋪裡出來,女子手裡還拿著一個玉鐲,三人都認出,那是他們熟悉的人,是流蘇!
蕭絕的吼聲顯然嚇了流蘇一跳,手一抖,玉鐲脫落,無情眼明手快,迅速接著,這才避免粉身碎骨的下場。
南瑾想要走進,卻發現一絲不對勁,流蘇的眼神看著他們三人,好似……
不認識般,他心口一涼,接下來的話證實他的想法。
「你們是誰?」
晴天霹靂!
蕭絕石化了,如玉也石化了,都愣愣地看著她,流蘇把他們忘記了?
無情微微冷笑,南瑾走近她幾步,聲音極輕,「我是誰?」
流蘇眼光困惑,搖搖頭,一句話把南瑾打入地獄,「我不認識你!」
陽光下,男子的臉瞬間白得有些透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