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稠,月色清白,清華的光暈溫柔地籠罩在壯麗威嚴的王府,添了一絲朦朧的涼意。
王府花園的涼亭中,蕭絕和蕭寒在小酌。
桃花香,夜風涼,人沉靜。
「七哥,少喝點!」蕭寒沉聲勸道,醉入愁腸愁更愁,喝悶酒,最容易醉了,哎……早知道他今天就不過來,就是被人煩死也不該來的。
他有什麼可煩惱呢?蕭寒邪魅的大眸斜睨著蕭絕,冷酷的眼睛佈滿了複雜的陰霾,像是掙扎在溺水困境中的遊人,又不想抓著唯一的救命浮木的矛盾。
蕭寒不動聲色地飲酒,自小七哥就聰明冷靜,有過人的才智,文韜武略都在其他兄弟之上。呼風喚雨,無所不能,他從未見過他眼裡露出此種類似於脆弱的情緒,是什麼原因呢?他可沒有什麼同情心,什麼手足情深,別害他雞皮疙瘩了,若是能看蕭絕的戲,他巴不得鼓掌呢,就是好奇,好奇啊!
蕭絕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仰首,又飲一杯,白玉杯狠狠地釘在石桌上,眼光晦澀,面容冷酷緊繃。又斟一杯,一飲而盡。
「只是找你來喝酒!」蕭絕冷冷道,一陣清風吹過,髮絲飛揚,蕭絕甩頭,藉著略微清涼的風,想要甩去腦海裡那張雅致疏離的臉孔,偏偏她有糾纏不清,不停地佔據他的腦海,蕭絕一陣惱怒,抓起酒杯,狠狠地灌了一杯,火辣辣的感覺,從嗓門一直延伸到腸胃,像是被人用刀割著似的。
「七哥,到底是什麼事嘛?說出來小弟幫你參謀參謀。」蕭寒笑得和狐狸似的,模樣像勾引未成人犯罪。
蕭絕冷哼,蕭寒嘿嘿地笑,既然他不說,他自己猜總行了吧,「聽說你的側妃有孕了,是煩這個嗎?不想要孩子?哎呀,七哥,你也二十五,老大不小了,尋常人都當好幾回爹爹了,這是好事啊!」
「誰告訴你我不想要孩子?」蕭絕冷冷一哼,他很重視子嗣,自己的孩子怎麼會不想要,虧蕭寒說得出。
咦?猜錯了?蕭寒臉一歪,沒辦法,最近王府就聽到這件事,他能不聯想在一塊麼?
「那是什麼事?」
蕭絕看了他一眼,又喝了一杯,仰首看著滿天星光,語氣有些無奈,還有莫名的憤怒,「方流蘇的事!」
蕭寒心裡一跳,方流蘇?他不動聲色地瞇起眼睛,這是什麼意思?難道……
「老九,你說我該怎麼辦,我好像對她心軟了……不對,不對,從一開始,我想要報復的人是方錦繡,不是方流蘇,是方錦繡把瑤兒推向刀口,是方錦繡害死瑤兒。可方流蘇,方流蘇……我不知道該把她怎麼辦了……」蕭絕聲音充滿無力,眼光掙扎痛苦,神色如被困了幾十年的野獸,彷徨,茫然,不知所措,第一次,蕭寒看見他七哥臉上有如此豐富的表情。
他真的愛上方流蘇麼?這個想法讓他大吃一驚,眉心一跳,若是如此,那就糟糕了。
「七哥,你不是說方錦繡為了方流蘇才會推柳雪瑤一把麼,這事的罪魁禍首就是方流蘇嘛,你恨她是理所當然的嘛。你不是狠心地把她弄得身敗名裂,天下誰不知道方流蘇是淫娃蕩婦,這已經是對一個女人最大的懲罰了,比殺了她還要讓她難受,應該堅持當初的想法啊,怎麼猶豫了呢?」蕭寒試探著問道,可別猶豫啊,他越討厭方流蘇,方流蘇離開的機會就越高,可別愛上她啊!讓家裡那位凶婆娘知道了,還不跟他一拍兩散,要命了,天啊,劈了他吧!
蕭寒臉色扭曲,太悲慘了,怎麼會出現這種局面呢?
七哥啊,那個方流蘇蒲柳之姿,又冰冷冷的,晚上抱起來都覺得冷,你看上人家什麼了?別著這麼想不開啊……
「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蕭絕喃呢著,腦海裡閃過那張清雅如菊的臉,她如一朵風雨中的雛菊,嬌柔又堅韌,像是有一股魔力吸引著他。讓他復仇的心,一天比一天軟化,早就沒有當初的想法,他甚至會為了她蹙眉而擔心,為了她笑容而愉快,看見她手病痛折磨,他會心疼。
「我好像……真的喜歡上她了……」蕭絕苦笑,他千萬也想不到,他真的會喜歡上方流蘇……
手指抓著白玉杯,幾欲捏碎,眼光裡有憤怒,有埋怨,有痛苦,有愧疚……「該死的方流蘇,該死的方流蘇!」
為什麼他要喜歡方流蘇,為什麼方流蘇會如此吸引他,這樣的他,怎麼對得起瑤兒,蕭絕神色越發痛苦……
提起一罈酒,直灌入喉嚨中……
蕭寒震驚地看著為情所困的兄長,也不阻止他自虐式的狂飲,眼光深邃,像是在思考著什麼。
七哥愛上方流蘇,說真的!這副為情所苦的模樣,他從未見過,如此強烈,如此熾熱,像要把人狠狠地焚燒至盡。
那他該如何呢?還要不要繼續他的計劃……
是七哥的幸福重要,還是那個女人重要?蕭寒陷入天人之爭中,倏然問道:「七哥,那你不恨她嗎?」
蕭絕喝得有些醉了,邪魅冷酷的眼中有一抹微紅,臉頰也浮起紅暈,他恨她嗎?他倏地發出一陣間歇性的苦笑,「恨?可悲的是,我從未真正恨過她……」
曾經狠心的折磨,疏離冰冷的態度,只是想要藉著狠心反抗心底日益的濃情,可惜,還是功虧一簣,讓她走進他心裡。
越來越深刻……
「那林雲兒呢?她怎麼辦,她有你的孩子了!」蕭寒淡淡地提醒,該死的,若早知道如此,他當初就不該把她們三人帶回來。
「我不知道,不知道……」蕭絕喃喃自語……
蕭寒歎氣,一把奪下他手中的酒罈,過去扶起他,「你醉了,清醒的時候再好好想想吧!我扶你去休息。」
「沒醉!」
「喝醉的人都說自己沒醉!」蕭寒嗤笑,架起他,往他的庭院而去,半途卻停下腳步,腦子裡靈光一閃,優美的唇瓣勾起一抹邪氣的笑,轉了方向,向梧桐苑而去。
「七哥,好不容易醉了一回,好好表現啊!」蕭寒陰險地笑著,把他推進梧桐苑,都說酒後吐真言,他這是給他們一個機會呢。
揉揉眉心,哎……回去得好好和錦繡解釋了,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