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闊海沒立即回答,慢條斯理吃完最後一根麵條喝完最後一口湯才冷淡地說:「無所謂,隨你高興,別指望我會配合其他人。」
柳下溪聳肩。闊海這小子缺乏社會性,難融入群體,不服務他人也不肯接受看不順眼的人付予……讓人頭痛的個性。
康容從廁所出來,見尹九月盤腿坐在床上發呆,笑道:「睡不著?天就要亮了。別在意被隔離,把它當成帶薪休假拿來補眠。」
聽他這麼一說,尹九月爽朗地笑起來。「壞習慣,案子沒破睡不著。別理我,你自便。」
康容往床上一倒,撫額歎氣,「想不到那個男人留下的地址藏有一具腐……」話沒說完連忙捂嘴,沒辦法往下說……想起那股臭味就要吐。他很想當刑警,也有信心當一名優秀的好刑警。可惜他的身體不合作,對氣味過於敏感的腸胃終結他的刑警之夢。
尹九月跳起來跟在他身後,見他伏在洗手盆上大吐特吐,傍在洗衛間門口取笑他:「喝,恭喜恭喜,幾個月了?想吃酸的還是想吃甜的?哂,原來男人害喜症狀跟女人一樣。」
「驢蛋!」好脾氣的康容暴怒抓起擦臉的濕毛巾朝尹九月甩去。轉身太急,沒注意潮濕的地板,腳下打滑,眼看就要摔倒,尹九月伸出手扶住他。
康容一點也不領情,甩開他的手臂,冷冷地說:「道歉,給我道歉!我們的交情還沒好到可以亂開帶顏色的笑話。」
尹九月扁嘴,沒理他,甩動胳膊快步走到床邊,跟孩童一樣雙腳併攏跳上床。雙臂圈在胸前漫不經心地說:「瞧,你現在不吐了。我治好你的嘔吐症要心存感激。身體沒毛病,聞到臭味就吐,吐起來沒完沒了,非得把膽汁嘔出來。笨蛋,學過心理學的你也應該明白,這是你心理有障礙。」
康容一怔。沒錯,他嘔吐起來制止不住,難受得想死。
「喝水。」尹九月指了指床頭櫃上的熱水瓶,並沒好心為他倒杯水。
溫暖的開水流入咽喉,感覺舒服了些。康容上床躺下,見隔壁床上的尹九月正煩惱地抓頭。覺得先前的自己太丟臉,因他的玩笑話而生氣顯得很沒肚量。便出聲詢問:「案子很棘手?」
尹九月搖頭,「煙被搜走,沒煙抽,煙癮上來有點難受。這樁案子的線索很多,兇手作案手法不高明,是外行人動的手。讓人頭痛的一點是:死者被發現的時間太遲,屍體已經腐爛,無法準確判斷死亡時間,不好鎖定嫌疑人。死者穿著睡衣倒在廚房裡,身邊散落的花瓶瓷片,被丟在一邊的帶血菜刀……死者腦後腐爛的傷口,以及脖子上參差不齊的刀傷。地板上的大量血跡顯出屍體沒有被挪動過,表明廚房就是作案現場。洗菜盆裡擱著煎鍋,灶台上放著一斤麵條、香蔥、雞蛋與兩隻大麵碗。由此可以假設,死者進廚房準備下兩人份的麵條。正準備洗鍋被人用花瓶擊中後腦倒地,兇手發現他沒有當場死亡拿起砧板上的菜刀砍了他脖子數刀,確定他死亡後,兇手把凶器丟棄在現場匆忙逃走。」
康容沒去看現場,當時他在嘔吐。「也就是說兇手與死者是熟人,關係親密。」
尹九月想了想,繼續說:「兇手有鑰匙,可以自由出入現場。兇手曾經回到作案現場擦拭過凶器上的指紋。臥室被徹底整理過,清除兇手存在的痕跡。不過,兇手忘記關上臥室裡的空調,可以從空調的耗電量計算死者大約的死亡時間。」
「按此推斷,兇手極有可能是死者的妻子或者情人。」
尹九月笑了起來,搖頭道:「康容,你的想法很危險。需要累積經驗,千萬別被表面假相迷惑。」
康容皺眉,尹九月說話太直接,聽起來很不舒服。說說而已,又不是呈堂定證,何必認真。
「兇手殺掉死者獲取鑰匙非常簡單,不排除兇手製造假相現場的可能。」尹九月倒在床上望著天花板。見康容不理他,便自言自語說:「鄰居的證詞,命案現場是一對年青夫婦居住。奇怪,那個家找不到女主人的東西。沒有結婚照,沒有相冊,沒有女人的化妝品與衣服。」
康容忍不住插嘴:「鄰居不是說他們夫婦不和老婆跑回娘家了。」
「小夫妻吵架會把老婆的存在完全抹除?他們夫婦跟鄰居關係極差,你不覺得不合理?買了房子表示他們會長期居住,跟近鄰打好關係是常識。」
康容反駁:「個性不合群,不願意跟鄰居打交道,這並不奇怪。」
尹九月突然來了一句:「困在四方格子裡不方便。疑點太多,不好著手。不想了,睡覺,養足精神從頭調查。康容,柳下溪會插手這樁案子嗎?」
「誰知道。聽說他破獲不少大案,很有能力。這案子可能會交給刑偵三大隊。你我已經捲進來,肯定會要求協助調查。你覺得從醫院逃走的那個人是偶然還是有目的寫下命案地址?」
「北京太大,一個人存心躲起來不容易找到。柳下溪會從哪方面著手調查……很想知道,可惜我被困在這兒不能動彈。」
康容沉默下來,過了一會兒輕聲說:「如果是我負責調查此案,會先派人調查死者身邊親近的人,親友、同事、鄰居以及他的男女關係。至於醫院逃走的男人,我不會刻意追尋他。如果他是兇手,調查死者人際關係時自然會浮出水面。如果他跟兇案無關,調查他只是浪費時間與人力。」
「闊海,醒醒,你堂哥起來了。」唐耀華跑到客廳,把躺在沙發上的柳闊海叫醒。
柳闊海看表,八點過二分。想睡,好睏……坐在沙發上發呆。
唐耀華笑了起來,闊海沒變,跟以前一樣,起床時會發幾分鐘的呆。
柳闊海喃喃吐出「蘋果」二字,突然伸出雙手扯唐耀華的面頰,用力擰擰。
「凍凍(痛痛)」唐耀華叫苦。
兩隻蘋果即時從高處飛下,直接砸向柳闊海的腦袋解救唐耀華。柳闊海眼珠一轉,回神,鬆開唐耀華的面頰,揚手接住飛來的蘋果,遞一隻給唐耀華。兩人一齊抬頭,看到鄒清荷穿著鬆鬆散散的睡衣伏在樓梯的扶手上衝著他們笑。
「柳處長,死者的身份已經確定。是石殼南街探花井胡同9號屋主劉木,房屋登記只有他的名字。劉木原籍浙江海鹽今年二十九歲,已婚,結婚五年,妻子佘瑛,在海鹽縣工作,沒有跟他同居。鄰居口中與他同居三年的小余不是他妻子而是情婦。」柳下溪一邊接聽電話一邊從臥室走出來。「老賈,派人追查小余的下落,去他工作單位調查死者其他男女關係。通知佘瑛處理死者身後事。派人咨詢衛生局,現場什麼時候能解禁,康容今天能不能回局一趟。下午三點召開本案相關人員的碰頭會,希望他和尹九月能到現場。」他掛斷電話見清荷伏在護手上,伸手拍他的背,「今天呆在家裡休息。」
清荷搖頭:「我打算帶小唐逛逛北京。」
唐耀華卻說:「我想跟闊海一起出門。」
柳下溪笑了,避開大家的視線,狠狠捏了一下清荷的屁股,低聲說:「別強撐,你看,睡眠不足出現熊貓眼了。」
「知道了。」清荷不好意思抓頭。
上了車,柳闊海抓著方向盤問柳下溪:「去哪兒?」
柳下溪坐在後座拿出速寫本畫東西,簡潔回了一個字:「狗。」
唐耀華不明白,低聲問柳闊海,「什麼意思?」
柳闊海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霸道地說:「閉嘴,不准你說話。多嘴剪掉你的舌!」
唐耀華很委屈。
柳下溪抬頭看他們,「那條小狗的舌被剪掉了?」
「嗯,被剪了。」
小斑點狗還在獸醫站,沒被他的主人帶走。「真可憐,小斑點狗腹部的傷是踩傷。看它的傷勢是它主人穿著高跟鞋踩在肚子上。它的舌傷?應該在它很小時被剪的,早好了。」獸醫認為小狗的傷需要住幾天院,傷沒好,不適合外出。
柳下溪叫住在附近巡邏的警察拿小狗的狗牌去查詢它的主人。
「去哪兒?」等柳下溪上車,柳闊海問。
「昨天遇到那個男人的地方。」
「噫?什麼東西?」唐耀華驚呼,腳下多了什麼……伸手一撈,毛茸茸,有溫度,在動,活的。小斑點狗?!怎麼跑上車了?扭頭問柳下溪,「要把它送回去嗎?」
柳下溪搖頭,小狗自個兒跑上車,難道車上還殘留著它主人的味道?厲害……嗅覺真靈敏,也許它能尋著味道找到它主人。
「闊海,我們以後也養狗。」唐耀華開心地抱著小狗,可憐又可愛的小東西,怎麼會有人忍心虐待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