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誰?找我有什麼事?」柳下溪不認識對方。
「我,我,下次再來。」小青年來找他的勇氣在認錯人後消失,拔腿就跑。
「他在找一個叫闊海的人。」康容插嘴。
找闊海?柳下溪立即追了上去。
尹九月和姚風站在停車場門口等待帥氣青年停車。
湮沒了,尹九月把空煙盒揉成一團,丟進路邊的垃圾桶。
「我這兒有。」姚風遞給他一支。點燃香煙,美美地吸了幾口。姚風問尹九月:「尹隊長,你說那個人怎麼回事?身體變成那樣還一聲不吭。」
香煙挾在手上輕輕彈掉煙灰,尹九月挑眉,苦笑著搖頭,「可能是精神上的創傷太重,蓋過身體的疼痛。」
「精神創傷……」姚風沉默下來,默默地吞吐煙霧。
尹九月凝視遠方,歎了一口氣,說:「他不指控對方,警方不能行動。」
「包庇施虐者,太愚蠢了,受到虐待為什麼要保持沉默?!」姚風很不滿,那人幹嘛不愛惜自己?
尹九月丟掉抽了一半的香煙,苦笑著搖頭,「姚風,我當了多年刑警無法透徹瞭解人心這玩意兒……算了,犯罪心理學不是我的領域。」
姚風微笑著輕拍他的肩膀,「瞭解。」
尹九月反詰他,「你瞭解什麼?」被年少者安慰有傷他的自尊。
「懼意。」姚風雙手抱頭,叼著香煙回答道:「你在害怕。我認為知道害怕是件好事,也很正常。身為刑警,遇到各種犯罪案件,面對犯人殘酷的手段與黑暗內心,你不害怕會變成可怕的人。我對刑事案件不瞭解,只知道普通人日常生活常被七情六慾所左右。我想,犯罪者也一樣,他們會犯罪是理智降伏不了對權力、金錢、性慾的渴望。」
「你錯了,有些犯罪與上述理由無關。我遇到過只為犯罪而犯罪的案例,犯罪者與被害人之間沒有任何關聯,無差別殺人只為了沉浸在犯罪樂趣中。也有因愛而扭曲的犯罪者……一位父親過度溺愛兒子,兒子染上毒癮,做父親的不好好助他戒罪,反而傾盡家產供他吸毒,吸毒的兒子為了錢去偷盜,父親親手捏死兒子然後自殺。有位母親規勸不了濫交的女兒,用繩子把她捆在家里長達半年,女兒受不了幽禁生活,放火把家給燒了,一家三口活活被燒死……」他突然住嘴,看到帥氣青年已停好車走過來。
餐廳就在附近,帥氣青年沒理服務員帶著尹九月與姚風直接上了二樓的包間。推開門,看到鄒清荷扒在桌上睡覺。
姚風站在門口默默地注視著鄒清荷的背影,突然說:「我出去抽支煙。」
就在此時鄒清荷突然抬頭,扭頭看到他們,臉露驚喜,站起來笑道:「姚風、尹隊長,你們來了。闊海,怎麼不叫我?」見服務員跟著進來便吩咐他們上菜。
帥氣青年不理人,扯開椅子坐下,拿起筷子等飯吃。
「柳闊海!」清荷瞪了他一眼,伸手想拍打他的頭。
姚風坐下,伸直雙腿,嘴角含笑,悠閒地看著鄒清荷與帥氣青年柳闊海。等等,柳闊海?姓柳?問清荷:「他姓柳,是柳哥的親戚?」
「他堂弟。上學期轉到北京來讀書,過完暑假馬上是高三考生。他不打算考大學,想等高中畢業進入社會工作,暑假期間在我公司打零工。姚風,想請你幫忙在學校問一下,看有沒有人願意當他的家教。我覺得讀完大學再出來工作比較好。」
尹九月正在喝茶,聽清荷說柳闊海只是高中生。上下打量了一番,感慨現在的小鬼成長太快從體型到面孔看不出他未成年。「小鄒,你讓未成年無駕開車橫行京城,膽子不小,不怕他被交警抓?」
清荷笑著搖手,「他今年十九,有駕照。」說起柳闊海,清荷很頭痛。他常常逃課,每天無所事事在北京城裡轉悠,才半年時間已經摸清城裡的大街小巷。清荷與柳下溪都很忙,沒時間盯著他不放,拿他也沒辦法。聽說他父母管不了他,才把他丟到北京來。清荷覺得他沒理想,沒目標,有父母供養不擔心生活來源,不跟人攀談,不去認識朋友,茫茫然混日子,像是一具被抽空的干殼。心裡替他焦急,沒辦法跟他有效溝通。柳大哥懶得理闊海,對他說:「由他去,他的人生想怎麼糟蹋都行。」
姚風、尹九月不約而同地想:十九歲讀高二?真遜,怎麼混的……
柳闊海本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別人的表情,別人的聲音完全被他自動屏蔽。冷著一張帥氣的臉,旁若無人大口吞食飯菜,似乎胃口極佳。
「柳哥還沒下班?」姚風轉移話題。
清荷看了一下表,「應該快到了。」
就在此時,有人敲門。
「進來。」鄒清荷立即站起來。
門被打開,柳下溪扯著一位陌生青年的胳膊出現在門口,那位陌生青年不肯進來,抓著門框不放。他們身後還跟著一位臉上帶笑,身穿警服的青年。
柳下溪硬扯著陌生青年走到埋頭吃飯的柳闊海面前,說:「闊海,有人找你。」
一直垂著頭的陌生青年與柳闊海同時抬頭,四目相對,兩人的表情悲喜交集。柳闊海冷漠的臉湧出痛苦之色,別過臉望牆壁。
陌生青年眼簾中閃動淚花,嘴裡喊道:「闊海!」拚命掙脫柳下溪的鉗制,撲過去抱住他的肩膀,低聲哭泣起來。
出乎意料,柳闊海突然大喝:「滾開!」
陌生青年沒有放手。
鄒清荷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幕,問柳下溪:「他誰呀?」
柳下溪搖頭,「不認識,應該是闊海以前的朋友。」拉開椅子坐在鄒清荷身邊,笑著跟姚風與尹九月打招呼,「對不起,讓你們久等了。這是我同事,康容。康容,別客氣,既然跟著來了就一起吃飯。這是鄒清荷,我的伴侶。旁邊那位是他大學室友姚風,另一位是來自青海的刑警尹九月,那邊的傻小子是我堂弟柳闊海。」
伴侶,男的?康容一呆,帶笑的臉出現石化現象。
姚風笑了,佩服柳哥。清荷遇到這麼有擔當的男人,是他的幸福。
尹九月也怔住了,他不知道鄒清荷與他表哥是一對同性情侶。
鄒清荷也很意外,沒想到柳大哥會對外人說破他們之間的關係。心裡覺得甜蜜,悄悄地握緊他的手。
康容摀住眼睛,無意中知道上司秘密……不得了的大秘密。如果這個秘密洩露出來,柳下溪還能當副處長麼?輕聲問柳下溪:「這種事說出來……好嗎?」
「說謊很容易。」柳下溪高舉與清荷緊握的手,微笑道:「我不想就此事說謊,會委屈他,也是不尊重我們之間的感情。對你說謊也表示我不尊重你,希望你明白。」
「放心,我會保守秘密。你家人知道嗎?」康容好奇地追問。
柳下溪空著的手拂開擋住眼睛的頭髮,笑道:「知道。受過阻撓,最後同意了。」
姚風舉起酒杯,「柳哥、清荷,敬你們一杯酒。」
「乾杯!」除了柳闊海與陌生青年,大家都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柳下溪,這事宣揚開,你有可能會被開除。」尹九月笑道。打量柳下溪……率真,無所畏懼的男人,清澈的眼神沒有任何陰影。
喝了一杯酒,清荷白淨的臉開始泛紅,笑嘻嘻道:「失業無所謂,他想發揮專長,可以開一家私人偵探所。沒生意上門也不用擔心,我可以養活他。」
姚風冷冷地逼視康容,用眼神威脅著他,不准洩露柳下溪的秘密。嘴裡打著哈哈,歡快地笑道:「尹隊長,不用替他們操心。柳哥的背景很厚,沒有人敢炒他的魷魚。」
康容擺著雙手,「我發誓,我不會說。放心,現在是二十一世紀,柳處長不會因為這個而失業。」
柳闊海拿起餐巾紙遞給正在哭啼的陌生青年,「丟臉死了,把眼淚擦一擦。」
陌生青年抬頭,破啼而笑,連忙接過紙巾擦眼淚。
「一起吃飯。」清荷微笑著給他遞來一碗飯。
姚風看到陌生青年眼角的淚痣,笑道:「尹隊長,你瞧,他也有淚痣。聽說長了淚痣的人多愁善感喜歡哭。我們傍晚遇到的那個男人也長了淚痣,受了重傷卻不流淚,算是異類。」
清荷問:「你們在來這兒之前碰上什麼事?」
「正要找柳哥拿主意……」姚風繪聲繪色地描述傍晚的經歷。
聽完姚風的描述,康容拍著胸膛說:「這事交給我來辦。」
鄒清荷語出驚人,說:「身上有重傷,帶著一條受傷的小狗出來散步,身上不帶任何東西,收拾得齊齊整整,那個人會不會想尋死?如果只是出門散步,應該會帶上鑰匙或者錢包,什麼都不帶很不正常。」
姚風嚇了一跳:「尋死?不會吧?」
「我去看看他。」尹九月站起來。
「一起去。」康容放下碗筷。
柳下溪說:「康容,找個心理專家給他輔導一下。有什麼事聯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