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申明,本故事純屬虛構與現實中的團體、人物無關)
落日黃昏,從窗戶往外望,街道鍍了層金光,暖暖的,眩得人眼花。尹九月嘴上叼著支未點燃的香煙,漫不經心地掃視著窗外的三三二二的行人……瞧見一個青年沿著斑馬線匆匆從對面跑過來。跑步的姿式不錯,小腿肌肉的爆發力很強,雙臂擺動節奏感好。他的膚色極深,顯然是長期在戶外工作。越來越近,有點眼熟,仔細一想,眼睛一亮,打了一個響指。是他,姚風!好傢伙,幾年不見由男孩變成大青年。
姚風進了咖啡廳直接走到他面前,眼睛一彎,擺出燦爛的笑容坐在他對面,「好久不見,尹隊長沒變,還是老樣子。」
外面炎熱,姚風額頭上滿是細汗,拿起價目表扇風。服務員給他送上一杯清水,他端起來一飲而盡。「來杯藍山,尹隊長喝的是什麼?續一杯吧。」
「這玩意喝不慣,來杯清水好了。」尹九月看著桌上的空咖啡杯,咬著煙蒂歪嘴搖頭。
服務員瞄了一眼尹九月嘴上叼著的香煙,輕聲說:「不好意思,我們這兒禁煙。」
姚風笑道:「不點燃,不算抽煙。」
服務員離開後,兩人安靜下來,雙方似乎找不到共同話題。姚風看著尹九月,笑著先開口問:「尹隊長會在北京呆多久?」
「一個月。」尹九月取下嘴上的香煙隨手把玩。這次來北京培訓,為期一個月。學習的課題除了老生常談的思想教育、刑法、犯罪心理學等科目,外加科技融入刑偵的新手法、新技術與案例分析。他在北京沒有熟人,本想靜悄悄地呆上一個月後回去。今天上完課回招待所,突然接到鄒清荷的電話約他出來見面。他跟鄒清荷很久沒聯絡,彼此不知對方的近況,吃驚之餘也想見見鄒清荷以前常掛在嘴邊的刑警表哥。來到約定好的咖啡廳等了四十幾分鐘,鄒清荷沒出現,來的是姚風。他跟姚風不算熟,只記得他是鄒清荷的大學同學,是考古狂熱份子。
又冷場了,刑警與考古沒有交匯點。姚風只得努力重新找話題:「尹隊長還記得姜遠華和黃隨雲嗎?老薑考研讀了半年,突然決定出國留學深造,目前在瑞典。黃隨雲更任性,快大學畢業時休學,說是要去流浪,義無反顧地走了,現在下落不明。忘記跟你說,清荷今天臨時有會議要我們先去他家等人。時間還早,柳哥還沒下班,去他家也沒主人在,我們吃完晚飯再過去。今天我作東,請尹隊長去吃烤鴨。來北京不吃烤鴨,不算到北京。」
「鄒清荷的表哥還在當刑警?」尹九月認為鄒清荷知道他來北京是他表哥告訴他的。這次培訓的對象是來自全國各省刑偵精英。大家職稱一樣,都是身處第一線的刑偵隊長。他以為鄒清荷的表哥也是其中之一。
「柳哥?他在市公安局任刑偵處副處長。聽清荷說,要申奧了,治安方面抓得嚴,比較忙。柳哥雖然是副處長,一樣上路巡邏,工作時間被拉長了。」說到申奧,姚風與時下青年一樣熱血沸騰。千僖年,新世紀,新奧運,聚集中國數億人的夢想。
「申奧?奧運會……」離自己有些遙遠。尹九月挑眉噘嘴表情古怪,但他的眼神卻露著漠然靜靜地看著窗外,他只對刑事案件有興趣。新的世紀來臨才驀然發覺,時代的腳步跨得太快,高速發展的科技以日新月異之姿不斷脫變,讓人目不暇接。昔日高價品的手機、電腦,脫下華衣悄悄潛入尋常人家。互聯網的興起,創造全新的信息科技年代。出生七十年代初的他覺得自己跟不上時代的腳步,落伍了。低落的情緒很快消失,突然回頭,揚手,把揉成一團的香煙,彈進不遠處的垃圾桶裡。伸手撫後頸,心道:頭髮過長該理理。扭動脖子,歪頭看姚風,打著呵欠,然後冒出一句:「我說姚風,你以後過馬路等綠燈亮起再過。」
「……」姚風先一愕,隨即笑了起來。坐在對面的男人幾年過去不見老,依舊是一副吊兒郎當的痞子青年樣。頭髮棕色亂得像雜草隱藏住他清俊的五官,衣袖捲到手肘處,可以瞧見左手肘幾寸長的刀痕。黑色襯衣上的鈕扣只扣了兩顆,古銅色的腹肌若隱若現,低腰牛仔褲掛著古樸的銅鏈……不像警察象流氓。
「有人來接我們。認識嗎?」尹九月突然說。
姚風順著他的視線朝窗口望去。馬路邊停了一輛白色的本田,靠著車身倚著一位長相帥氣的青年,他右手提著一塊雜誌大小的手寫板,上寫著「尹九月,姚風」
「不認識,可能是清荷公司的人。」姚風站起來招呼服務員結帳。
姚風坐到副駕上,熱絡地跟來接他們的青年套話。對方冷著一張臉不理他,問到他的名字時只回了一句「跑腿的」
尹九月扒著頭髮看窗外風景。當然不是看街道邊的建築物,在他眼裡,每位行人都有自己的特色,而他在觀察中尋找樂趣。車開動約二十分鐘,他突然搖下車窗,專注地看著某個行人。
開車的帥氣青年見他開窗,不滿地說:「喂,開了空調,快把窗戶關上。」
尹九月回話:「別吵!」
「怎麼啦?」姚風回頭問他。
「前面那個男人身上有傷,傷勢不輕。」
姚風好奇地去瞧。右側人行道上,一個衣著整潔的男人戴著寬大的太陽鏡牽著一隻斑點狗迎面走來。他走得極慢,步伐跨得極小,仔細觀察會發現他的右腳有點跛。男人身高約一米七五,身形瘦削。四六分的短髮,梳得整整齊齊。淺藍色襯衣上的鈕扣每一粒扣得嚴嚴密密,深藍色的休閒長褲捲了兩圈到鞋面。他右手牽著的斑點狗和它主人一樣走得很慢。
「停車。」尹九月對開車的帥氣青年說。
帥氣青年沒反對,把車靠邊停了下來。
遛狗的男人似乎走累了,停下來坐在花壇邊上。他鬆了狗繩,斑點狗沒亂跑,蹲在他腳邊。他取下太陽鏡,揉了揉右眼,呆呆地看著蹲在他腳邊的斑點狗。
姚風看到那男人的右眼通紅周圍有青紫色淤痕,一看就知道是拳頭打出來的痕跡。他左眼完好,眼角有一顆米粒大小的淚痣。
尹九月打開車門朝他走去。
男人看到他,驚恐地顫抖了一下很快恢復正常。別過臉,帶著防衛的姿態縮著脖子抱臂遮住半張臉。斑點狗看到他,立即竄到主人前面,張嘴露出白白的牙齒,警惕地防衛著。
尹九月眼尖,看到小狗的腹部有踢傷。開口對有淚痣的男人說:「喂,你跟你的狗都需要看醫生。」
姚風急忙跟著下車,尹隊長形象嚇倒對方。微笑著走到男人面前,「我們沒有惡意,覺得你身體好像有些不舒服,認為你應該去醫院檢查一下。」
有淚痣的男人急忙把太陽鏡戴上,喃喃地說:「我身體很好,不用去醫院。」
姚風勸道:「不行,你的右眼充血,不處理可能會影響視力。我們有車,送你去醫院。如果有人對你使用暴力,你可以報警請求幫助。身邊的這位是警察,姓尹。我叫姚風,是北大考古系副教授。你看,這是我的名片。」
「我沒事,你們不要管我。」有淚痣的男人沒有接他的名片。
「說那麼多廢話幹嘛,直接把他帶去醫院。」跟在姚風後面充當司機的帥氣青年走到有淚痣的男人面前,二話不說,彎腰把他抱起來。
有淚痣的男人沒力氣持續掙扎,只有他的小狗緊咬著帥氣青年的褲管不放。
這隻狗不會吠。
尹九月把狗擰起來,掰開它的嘴一瞧,打了一個冷噤,心裡發寒,全身泛起一層雞皮疙瘩,這隻狗沒有舌頭!
把陌生男人與他的狗帶上車,帥氣青年立即開車找醫院。
「放我下去。」有淚痣的男人低聲哀求他們。
尹九月解開有淚痣的男人的袖扣,捲起他的衣袖……姚風摀住嘴,搖頭,不忍心看,這男人的手臂上交叉著新舊不一各式各樣的傷痕……刀痕、煙痕、鞭痕、抓痕。
到了醫院,姚風替他付了診費。這男人進醫院後一言不發,身上沒有任何表示身份的東西。即沒錢包也沒鑰匙等隨身物品。
醫生初步檢查,告訴尹九月,這名男子長期遭受虐待。除了大量外傷,脾臟曾大出血,沒有及時治療修養,造成功能不全。肋骨曾經被踢斷過,右腳筋扭曲。建議報警,請警方出面保護。
姚風決定,這事請柳下溪來處理。
「這隻狗怎麼辦?」帥氣青年問姚風。
尹九月說:「送到見獸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