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內,藥味、血腥味、潮濕的霉味交織在一起十分難聞。柳下溪沒有多停留,和梁醫生一起去了102,燈亮著,門沒鎖一推就開。劉琪睡在門邊窗下的床上,似乎在做惡夢,五官擰成一團額頭上掛滿著細汗,一副很難受的樣子。
梁醫生卻十分欣喜,開心地從他耳後取□溫計:「出汗就好。」
他們推門進來時睡在中間床上的張老立即驚醒,坐了起來急問:「出了什麼事?」
柳下溪看到張老,臉、脖子上貼滿創口貼模樣非常滑稽。沒心情笑話他,擺著一張嚴肅端正的臉,搖頭:「沒事,過來看看大家。你的傷?」
「不要緊,小傷。」張老連忙擺動一雙肥手,睡衣不夠寬大捲起來露出一截手臂……上面沒抓傷。
「睡不著?出來聊聊吧。」柳下溪到老李床前……此人睡得太熟在打呼嚕。張老摸著後頸肥肉,翻開被子起床,笑道:「老李打鼾,吵人。」
103室房門緊閉,柳下溪擰了一下門把手,門從裡面反鎖了。柳下溪皺眉,輕聲問跟在他身後的梁醫生、張老,「誰住在裡面?」
梁醫生想了一下,「我記得黃平海把嚴快抱進了這間房……還有攝影師。」
104室有燈,張老小跑過去瞧,回頭對柳下溪道:「黃平海他們在這邊。」
「怎麼回事?」黃平海身穿睡衣披了件外套倚在門口問。
「這間房只住了攝影師一個人?」柳下溪臉色沉重起來,問張老:「攝影師叫什麼名字?」
張老,歪頭眨著水泡眼尋思,「聽聶總叫他阿元。是聶總帶他來的,他跟聶總一起坐車到碼頭。」
梁醫生敲門,連聲呼喚,「阿元,阿元。」103室鴉雀無聲,柳下溪的眉頭緊鎖,窗簾布拉上無法從窗外看清裡面的情況。張老的臉色難看起來,全身抖成一團,驚慌失措地嚷道:「難道又出事了?」
「什麼事啊?」104室內,嚴快出聲問黃平海。黃平海回頭衝他搖頭,表示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柳下溪伸腿旋轉九十度,一腳朝門鎖踢去。「呯」的一聲,門被他踢開。室內黑暗,按電燈開關,燈不亮。柳下溪戴上護目鏡一邊吩咐,「去拿手電筒!」戴上護目鏡後可以清楚地看到攝影師蜷縮在床上面目猙獰,走近一看他全身抽搐成一團青筋暴鼓……與聶守業的死狀極為相似。床頭櫃上倒著茶杯,有水流濕地板,櫃面上有殘餘的白色粉末。離浴室最近的角度放著一個黑色潮濕滴水的包,包被打開,攝影師當成寶貝的攝影機被折成數截,裡面有兩、三個小膠袋,其中有一個是空的。柳下溪走過去拾起……室內的燈突然亮了起來。
「電跳閘了。」聽到響聲,101室的小陳,樓上的李又漢、伍文光都跑過來了。熟悉環境的小陳找到電閘,開了燈。看到床上的攝影師阿元,嚇了一跳,急忙往外跑。
死了麼?又有人死了麼?大家都無形的恐懼捏住了心臟,站在門口沒人敢動。「我們都會死麼?」張老顫抖著問。
柳下溪閉上眼睛……良久才道:「梁醫生,你過來看看他,看看還有沒有救。」
梁醫生摀住自己的嘴,雙腿打顫,一步步慢慢挨到阿元床前。伸手去摸他脖子上的動脈,再摸他的鼻息,用聽診器聽他的跳。良久,艱難地回答:「死了。」
死了,這個叫阿元的攝影師死了,死於馬錢子鹼這種毒藥。
柳下溪找來垃圾袋把黑色的包裝了進去。轉身問:「楊立行呢?」黃平海指著隔壁105房,「在那邊。」
105室,楊立行坐在唯一的空床上,睜著眼睛看天花板發呆。
站在走廊裡,柳下溪靜靜地看著大雨。
眾人目不轉睛地看著他。
閉眼,深吸一口氣,柳下溪回頭對眾人說:「從現在起,別吃別喝,不要把手放進嘴裡。」
沒人出聲。
「把這個房間先封起來。小陳,找釘子、木板過來,還有,拿一些繩子過來。李又漢,你陪小陳一起去。伍文光,你上樓保護范彩虹她們。告訴她們別吃別喝。」說完,柳下溪進了104,黃平海、張老、梁醫生跟著他一起進去。
嚴快安靜地躺在床上,黃平海搶先柳下溪一步坐在他床。
柳下溪長吐了一口氣,苦笑:「大家打起精神等待天亮吧。」
張老覺得冷,縮進沒人睡,靠窗的那張床上,猜測道:「門從裡面鎖著,他是不是自殺?」
柳下溪反問:「自殺?他好好的為什麼要自殺?飛魚號出事遇到海難,想自殺的機會多,何必辛辛苦苦來到這裡吞馬錢子鹼?」
張老語塞,用被子蒙著頭不再出聲說話。
「密室殺人,兇手怎麼做到的?」梁醫生靠著柳下溪坐在別一張空床上,出聲問。
柳下溪微閉雙眼,歎了一口氣,道:「不存在密室殺人,兇手使用了障眼法。累了,這樁案子天亮後再調查。」
小陳很快把柳下溪要的東西帶來,木板與釘子封了門,一大圈繩子交給了柳下溪。見李又漢準備走,柳下溪叫住他,「你進來。」走到他身邊俯耳低語:「留意黃平海,一見他有異動,制住他!」
李又漢愕然。
「請幫我。」
李又漢點頭。
柳下溪走到張老床前,在眾人的注目下一把掀開他的被子,揪著他睡衣衣領。張老驚惶地掙扎大聲道:「柳刑警,你要幹什麼?」
「還要死多少人你才會擺手?下一個死的將是誰?范彩虹、嚴快還是黃平海?或者你想把全部人都殺死?然後把責任推給颱風推給海嘯?」
「姓柳的,你胡說!誹謗,陷害,污蔑!我要告你!」
「剛才我進102,你一開口說問我『出了什麼事?』難道你有未卜先知的能力?知道103的攝影師出了事?飛魚號聶守業死,只有你跟攝影師阿元表現格外失常,不適合你的身份。你,經商多年見多識廣,怎麼會如此懦弱?懦弱的人,沒經過風浪的人,怎麼懂得熟練操作救生艇?你不是腳扭傷了麼?你扭傷的腳是哪一隻?梁醫生,過來檢查他的雙腳。」
「黃平海,把他拉開!」張老吼道。
黃平海遲疑片刻,站起來朝柳下溪撲過來。
盯著他不放的李又漢立即上前攔住他。
梁醫生愕然地看著他們。
嚴快掀被,從床上跳起來撲向李又漢。
柳下溪瞧見他前臂綁了綁帶……喝道:「醫生閃開!」
梁醫生急忙跑開。
柳下溪抓起張老朝嚴快甩過去,肥胖的張老壓在嚴快身上。柳下溪上前抓住黃平海的胳膊,伸膝擊打他的腹部。「把他綁起來!」
被他的氣勢嚇住,躲在門口的小陳戰戰兢兢過來拿起繩索。瞧著他雙手顫抖,柳下溪親自動手把黃平海與木椅綁在一起。
「平哥!」嚴快把張老推開,縱身朝柳下溪撲去,那副凶狠的模樣哪像溺水體弱的人。柳下溪由他衝過來,展臂弓腰,來了一個漂亮的過肩摔。「李又漢,制住張老!」柳下溪蹲下,瞧著倒在地上的嚴快,對方惡狠狠地瞪他。伸手去剝嚴快前臂纏著繃帶,剝開,上面有清晰的抓痕。柳下溪搖頭,「黃平海,你若是真心喜歡嚴快,怎麼忍心讓他雙手沾血?梁醫生,嚴快前臂繃帶是你包的嗎?」
梁醫生搖頭,他不知道嚴快手臂有抓痕。
「嚴快,這抓痕就是你殺害彭緋虹的證據。死者臨死前的控訴,你抵賴不掉!」把嚴快綁起來捆在電視櫃旁。走到張老面前,冷冷地看著他,「張老,你收賣黃平海、嚴快替你辦事,事後會留下他們的性命見證你的卑鄙無恥?解決了阿元,下一個要對付的就是他們吧。」
柳下溪的話讓黃、嚴二人全身一震。
「挑撥離間。」被李又漢壓制,四肢爬在地方的張老不服氣地大叫道:「嚴快殺死彭緋虹跟我有什麼關係?」
「媽的,死老鬼。想過河拆橋!想得美!是你許諾一大筆錢,我們才替你殺彭緋虹。」見張老想撇清把罪栽到自己身上,嚴快氣極,口無遮擋地大罵。
「蠢貨,拿出證據來。」張老冷笑。
柳下溪搖頭,「張老,你聰明一世迷糊一時。聶守業、彭緋虹、阿元,這三人的死,他們沒有殺人動機,你有。就算你殺死了多次敲詐勒索你的聶守業、彭緋虹,你想掩蓋的事實藏不住。知道你秘密的人很多,可以揭露秘密的證據也不少。」說完,柳下溪掏出紙筆迅速畫出一張素描稿遞到他面前。張老臉色大變,閉上眼睛。紙上,半裸的彭緋虹騎在他身上妖艷地笑著……「到現在你還沒意識到,從你心生殺機佈局殺人,就已經落進別人的圈套。張老,做了壞事一定會付出代價的。」
「范彩虹!」張老咬牙切齒地念著這個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