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荷想起司機曾特意為劉琪說好話的一幕,拍掌道:「沒錯!」隨即赫然,為自己草木皆兵而臉紅。
柳下溪從床上起來,從行李袋中翻出三個渤海啤酒罐。一字排開,擺在電視櫃上。反坐在椅子上,雙手抓住椅背,目不轉睛地看著啤酒罐。
清荷手肘撐著床,支撐上半身坐起來。看到啤酒罐心裡難過,有心結橫在心中難以解開……他是幫兇嗎?是他把有毒的啤酒遞到聶守業手上導致對方死亡?
三個啤酒罐,一個滿一個空一個略有剩餘。從罐的表面看來,三個罐子的外表一致,出產日期一樣,唯有滿罐的易拉蓋面色澤微黃。
柳下溪回頭,見清荷盯著啤酒罐表情特別難過,安慰道:「清荷,你知道吧,生產廠家出產的食物質量有問題,顧客吃了變質食物生病,打官司告的是生產廠家,不會是拿食物給顧客的營業員。犯罪的是下毒者,不是你。」
柳下溪的話沒有安慰到鄒清荷。他難過地道:「有毒的啤酒裝在紙箱裡,如果不是我拿給聶守業,他不會死,毒殺案將不成立,有毒的啤酒會隨著船一起沉入海底,那只是殺人未遂。」
柳下溪怔住,想不到這件事給清荷的心結如此重。仔細端詳易拉罐……沒有可注射毒藥的針孔……這座孤島沒辦法鑒證罐上的指紋,也無法判斷哪罐有毒……小心收起易拉罐,走到清荷身邊攬過他的頭,「清荷,我們被兇手布的障眼法迷惑住了。我堅信你拿給聶守業的啤酒原本沒毒,兇手利用了我們的視線死角,在船上大膽投毒。」
「障眼法?」
「是的,簡單的障眼法。」柳下溪肯定地點頭,「肖四清的死,意外造成的可能性大。彭緋虹的死並不是按腳本進行,兇手行兇手法,簡單直接粗暴。我曾經設想過你拿給聶守業的是毒啤酒。想不通對方如何給密封的啤酒罐下毒,除非出廠前就被人投毒,沒有人能把無毒與有毒啤酒的外包裝假造得一模一樣,就算用舊啤酒罐重新密封有毒啤酒,生產日期也會不一樣。想不通下毒手法,只能設想你給他的啤酒本身沒毒。這樣設想產生兩種可能性,一是,啤酒是在死者喝過之後被人中途下毒;二是喝過後被人換上有毒啤酒。」
清荷眼睛一亮,追問:「是誰做的?」
柳下溪沒有直接回答清荷的疑問,聳聳肩道:「這次活動,有幾點想不通。一是,選手們不准攜帶私人物品不准自備行李。二是,張老、韓導演打算拍電影為什麼要瞞著你。三是,島上準備充分食物、衣服卻又隨船帶了一批。四是,飛魚號故障,船長受傷是怎樣造成的。清荷,你試著回答我這四個疑問。」
為這四個疑問找答案……很難。鄒清荷陷入沉思,突然靈光一閃,轉動眼珠,笑道:「第三個疑問我能回答。島上有現存的食物、衣服,張老、王秋楓並不知道情所以自帶了一份。我認為島上的東西是白沙度假村負責人準備的。來島上拍電影,對旅遊開發商來說是難得的宣傳。換成是我也會準備足夠的食物待客。」其他三個疑問找不出答案,思考良久徒勞無功,思想漸漸變得無法集中大腦困頓睡意朦朧,脖子一歪支撐不住大腦的重量。柳下溪嘴角上翹,笑了。抱著他輕輕地往被子裡塞。見他沒醒,伸出指頭拂開他額前的頭髮,俯身在光潔的額頭上留下輕吻。
柳下溪站起來走到窗前,外邊大雨滂沱沒有停竭的趨勢……上船後自己究竟忽略了什麼?曾擔心秦汝會對劉久傳動手,但看到他們相隔較遠,她沒帶行李……以為她打算上島後才會動手,注意力放在她身上的時間比較多……船上曾經發生什麼被自己視而不見?沒有預料船上會出事,注意力不集中,花了不少時間看窗外……其他人有發現嗎?飛魚號從聶守業中毒死亡開始……在艙內的人有半數表現不正常,不符合他們的年齡、職業、身份以及閱歷……其中表現最差的有兩個人!想到這兒,柳下溪微瞇眼睛,敲打自己的額頭……伍文光出去很久還沒回來。他臉色旋即陰暗下來,返身拿出紙筆寫道:「請回憶一下,你上飛魚號後看到的一切」,同樣的句子,一口氣寫了七、八張放在口袋裡。拿起擱在床頭櫃上的護目鏡與望遠鏡,打開房門走出去,順手把門鎖上。戶外風小,完全感受不出颱風已經降臨本島,奇怪的自然現象。
203室燈亮著,韓導演沒睡,正不安地踱步,隔著窗戶忽然瞧見柳下溪,急忙走過來開門,第一句說:「有沒有煙?給支抽抽。」
柳下溪搖頭,他不抽煙。走進韓導演的房間,坐下問對方:「你以前來過南仃英島嗎?」
韓導演搖頭,「第一次來。可惡,行李丟了沒煙抽,憋得慌。」
「忍忍吧。對了,韓導演,跟我們一起上船的攝影師叫什麼名字?沒人把他介紹給我們。」
韓導演一呆,疑惑地摸臉,「嘖,嘶,以前沒見過,聽口音像是廣東人。我跟王秋楓到碼頭時見他跟聶總在一起聊天。可能是張老或者聶總介紹過來頂替小文的吧。」
柳下溪意外地看著他,「不是你招來的人?」
韓導演搖頭,「拍攝的事拜託給李又漢和小文,大家合作的時間長,他們能拍出我想要的感覺。有李又漢在,小文臨時受傷就算找不到替代者我也不擔心。我和王秋楓的主要精力放在招募選手上。其他的瑣事交給聶總、張老去辦了。」
柳下溪換了話題問:「島上的食物、衣服是誰準備的?」見韓導演再次搖頭,柳下溪把口袋裡的紙拿出一張遞給他。韓導演拿過來一看,重複道:「『上飛魚號後看到的一切?』調查聶總中毒的命題答卷……柳刑警,你覺得誰的嫌疑最大?」
柳下溪回答:「答案……會出現在各位的答捲上。關上門窗,小心飲食。」說完柳下溪走了出去。
202室,梁醫生、伍文光圍著王秋楓的病床。柳下溪站在門口看表,時間是三點十七分。范彩虹從浴室擰毛巾出來,目光落到柳下溪臉上迅速移開。伍文光回頭見到柳下溪,走過來壓低聲音道:「那兩位工人睡了,叫不醒。」
柳下溪見他滿臉疲倦,身上的衣服被淋濕也沒來得及換……拍著他的肩膀,「換上乾淨衣服去休息吧。」
伍文光自嘲地搖頭,「不知哪個房間能容身,樓下客滿,樓上……」
「男人坦蕩,不用在意太多。」柳下溪微笑地打斷他的話:「你留在202,這裡還有空床一張。」低聲附耳道:「李又漢保護201的兩位女性,請你保護202的兩位。特別注意范彩虹,我擔心她是兇手接下來的目標。」
伍文光訝意,范彩虹會成為兇手的目標?「有備無患。」柳下溪這樣回答他的疑惑。
「她的燒退了一些。」梁醫生給王秋楓打完針,欣慰地對柳下溪說,「她的病情在好轉。」
柳下溪遞了一張紙給范彩虹,「有空時請想想。」
范彩虹看了一眼沒出聲,接過來放在中間的床上(房間有三張床)。
柳下溪與梁醫生一起走出202室。經過201房,從窗外望進去,秦汝已經睡了,李又漢坐在椅子上抽煙。柳下溪給醫生打了一個手勢,請他在樓梯處等他。
上前敲響201室的門,李又漢過來開門。柳下溪沒有進去,李又漢跟著他走出來。兩人壓低聲音交談著……柳下溪問:「電話能用嗎?」李又漢搖頭,「不通。」「跟我們一起來的攝影師你認識嗎?」「沒見過。」「劉久傳的別墅在哪兒?」「有紙筆嗎?我畫一張地圖給你。勸你白天再去找他,別墅離這兒有段距離。」「秦汝、古箏醒來,把這兩張紙交給她們,務必請她們好好想想。」
梁醫生見柳下溪走過來,低聲問:「你現在去找劉久傳?大家同時遇難,他獨自行動,棄團體不顧……你也累了,好好休息一下吧,天亮之後再去。」
柳下溪沒回答梁醫生,慢慢走下樓,手插在口袋裡緊捏著李又漢給他的地圖。去不去找劉久傳?應該去……只是,留在這裡有人重傷,有人生病……有屍體,有兇手。其他無辜被拖累的人也極度疲倦需要休息,不能再讓大家出事了,天亮之前由他來守護大家吧。他回頭,對梁醫生微笑點頭:「說得對。船長的傷勢怎樣?」
「沒有惡化,但,也不樂觀。」梁醫生憂鬱。
柳下溪看著他,知道梁醫生比別人更累,更需要休息。
101室,工人小陳正坐在船長的病床邊打盹,見他們進來立即精神抖擻地站了起來。
「善良的小伙子,幫了不少忙。」梁醫生讚道。受到誇獎,年輕的小陳不好意思地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