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鄒清荷醒來時瞄到同室的兩個人還在熟睡中。看了一下表,六點了。他輕手輕腳地起了床,拿著自己常穿的衣服去了浴室。
寬鬆的衣服,舒服的舊球鞋,這樣才自在。再伸了一個懶腰,活動一下四肢。嗯,精神很飽滿。打開窗戶往外一看,天空是淡淡的藍,色澤非常清爽,大雨過後的早晨空氣也很舒服。
出了門,賓館的清潔工人比他起得更早,正在認真地擦著地板,擦過的地方光滑得可以當成鏡子。「早上好。」他微笑著打了聲招呼。
「早生。」對方停下手裡的工作,伸直腰抬起頭微笑著回了一聲。
鄒清荷掃視了一下對方的工號,暗想,這裡的服務員態度真好。
他離開賓館一路小跑在乾淨的硬質鋪地上。迎面有清爽的微風拂過,目光掠過路邊花壇,不知名的鮮花配著七彩的葉子在風裡泛起陣陣艷色的波浪。排列有序的新式建築群,寬闊車道上流暢行走的車輛,隨處可見的綠色植物與鮮艷絢麗的花草,不能否認深圳是座美麗的城市跟蘊涵著深厚文化的北京城完全是兩種類型。
他深吸了一口氣,帶著愉快的心情繼續往前跑。
街道上的行人不少,大家行色匆忙彷彿與時間在競走,對悠閒跑步的他偶爾會投來打量的目光。這些目光讓他有些不好意思,看了一下路上的指示牌,拐一道彎朝另一條街道跑去。來深圳之前他有查過資料熟悉了一下深圳地圖,知道這條街附近有免費公園。
他跑進了公園(非正門)停下腳步,眼前出現一條洋紫荊花瓣落了一地的小徑,非常美麗卻讓人不忍心踩上去。看來,昨晚的暴風聚雨使這些花草樹木經受了大自然殘酷洗禮。他背著雙手慢慢地走著,認真地欣賞美麗的鳳凰木,簇生的魚尾葵,有著奇形怪狀的大天使(春羽),垂吊鬍鬚般根部的細葉榕,成林的大王椰子樹,從沒見過的鶴望蘭。湊到芭蕉樹前看著寬大的葉上滾動著圓圓的水珠,鼻子嗅著好聞的米仔蘭香……正沉迷中忽然聽到身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回過頭見看到三名衣著隨便的青年氣勢洶洶地追趕著一個滿頭大汗神色狼狽的中年婦女。
「救命!」婦女見到他焦急地喊道。
「怎麼回事?」鄒清荷衝上前把婦人護到身後問。
「他們,他們搶東西,還打人……」婦人戰戰兢兢道,她的口音明顯帶著湖南腔。
「給我打!」為首的青年隨口把嘴裡的口香糖吐在地上,一招手他的兩名同伴朝鄒清荷圍了過來。
縮在清荷身後的婦人轉身就草地上跑,可惜草皮被雨水泡得又軟又滑,跑了幾步便滑倒在草地上。
衝到鄒清荷面前的青年揮起拳頭朝他的臉直接打過來。鄒清荷往左邊一閃,左臂曲起手肘朝左邊的人當胸頂過去,對方慌忙閃開。與此同時鄒清荷的右腿飛起踢中朝他揮拳人的左膝蓋,趁對方站立不穩,他的左腳再次跟進直擊對方的腹部……眨眼功夫他的連環踢擊倒一個。為首的青年見勢不妙拖著倒地同伴的衣領拔腿就跑。
鄒清荷也沒去追趕他們,轉身朝婦人走過去,一邊問:「您沒事吧?」
「我,我好像拐到腳了。」婦人道,她掙扎著想站起來卻很吃力。
鄒清荷彎下身去拉她的手臂,婦人深吸了一口氣,右臂攬上清荷的肩膀,突然用力把他往下一扯。鄒清荷一愕,用力一掙,同時感覺到有冰冷的東西貼近了他的腹部。迅速收腹,腳往後滑行,險險避過婦人左手持的匕首。婦人的攻擊並沒有停頓,繼續朝他刺來,鄒清荷就地打了兩個滾,翻身躲過。怒火上升,一個鯽魚打挺從草地上躍起,右腿伸直朝婦人腹部踢了過去。婦人的身手出乎意外地靈活,只見她雙膝下彎倒後滑行躲過他的一踢,突然右手掌落地,雙腳凌空帶起一團草泥射向鄒清荷的面部。鄒清荷剛躲過草泥,婦人的雙腳已攻到。鄒清荷左右兩隻手穩穩地抓住婦人的腳踝,倒拖著她甩往地上摔。婦人落地之後把手裡的匕首丟在芭蕉樹裡,扯破自己的衣襟扯著喉嚨大喊:「快來人啊,救命,□啊。」
「什麼?!」鄒清荷氣得頭上冒青煙。
「快來人啊,有□犯行兇!」先前那三名青年並沒走遠,其中有兩人分別堵住鄒清荷的去路,另外一個往公園外跑去。婦人大叫時,他們跟應聲蟲似的大喊起來。
他們並不靠近,折了樹枝在手,裝模作樣地揮舞了一下。鄒清荷往前走,一前一後兩個人握著樹枝朝他打來,嘴裡叫個不停:「快來人啊,抓□犯……」
鄒清荷氣得說不出話來。
「抓住他,抓住□犯!」
「警察同志,快來,快來,快點抓住這個變態!」
只能說深圳警方辦案的效率太驚人,短短幾分鐘就有兩名穿著制服的警察跑了過來。
看著手腕上冰涼的銬子,鄒清荷露出苦笑,沒想到這玩意有一天會戴在他手腕上。
哭哭啼啼的受害人,三名目擊者,有理也說不清啊。
張建綱起床時,莫文衛坐在沙發上沉思。那坐姿跟昨晚張建綱臨睡前見到的一樣,難道莫律師通宵沒睡?「莫律師。」他喚道。
「什麼?」莫文衛抬起頭,疑惑地問。
張建綱瞧見他眼睛裡有細細的血絲,果然通宵沒睡啊。
「早餐。我去買早餐,想吃點什麼?」
莫文衛搖頭:「沒胃口。」
「人是鐵,飯是鋼,沒胃口也要吃一些。莫律師,吃完早餐您得好好睡一覺。」見到堆在沙發旁邊的材料,他多嘴問道:「案子很難辦嗎?」
「從簡單的邏輯來推理,王薈萃夫婦的確是最大的嫌疑人。」
「怎麼說?」
「在安石,只有他們跟死者高立業有經濟上的衝突。王薈萃夫婦經營的陶瓷廠主要生產用於建築內牆的裝飾材料。高立業每一次起貨的數量大,分別下了三次大訂單,前後共欠下他們數百萬的貨款。事發前,由於他的拖款使陶瓷廠經營瀕臨絕境。他們有理由對死者心生怨恨。」
「既然是他們夫婦有嫌疑,警方為什麼不懷疑她丈夫?」
「王薈萃女士負責接待高立業,這家賓館是她出面為死者租的。案發當晚,她曾經請死者吃過飯,並且送死者到賓館門口。懷疑洛小虎也是因為有目擊者見到他在賓館附近出入過。」
「死者欠下他們一大筆錢害得工廠快要倒閉,為什麼她還要接待他啊?!」
「因為死者這次帶來了一半欠款,是一筆能讓陶瓷廠起死回生的錢。只要欠債人守信,欠的錢還是可以追回來的。」
「既然這樣,死者不死對他們更好啊。」
「這種理論本來就是一體兩面。此話由當事人自己說出來毫無說服力,只有從第三者嘴裡說出來才有功效。可惜為王薈萃女士辯護的人在庭上的表現太差了。」
「會不會是陶瓷廠的競爭對手做的?」
「非常遺憾,本地的陶瓷廠只有一家,根本沒競爭對手。據賓館服務員的證詞,來自香港的高立業是一位高素質有教養的中年男人,沒跟任何人有過言語上的衝突。除了王薈萃夫婦找不到其他嫌疑人。」
「那王薈萃自己寫的材料對案子有幫助麼?」
莫文衛撫著額頭不語,讓張建綱有些不自在,轉移話題道:「我去買早餐。」
等張建綱買完早餐回來,莫文衛已經到床上睡覺了。坐在沙發上發了一會兒呆,想不出這案子該從哪裡找突破口。他站起來,決定去公安局找蔣少華隊長拿警方檔案。他想,也許能從警方搜集的證據中找到破案的關鍵。
哪知到了警察局蔣少華不在。
「不好意思,隊長有事出去了,你要等他嗎?」葉又生很熱情地接待了他。
張建綱手裡捧著熱茶,滿懷期望地看著他:「警方檔案……」
「沒關係,這事我也能做主。」他把手一伸:「我帶你去辦相關的手續。」
「手續?」張建綱一呆,糟糕,出來太匆忙忘記帶證件了。
葉又生臉色一變,語氣冰冷:「你身為警察連這個規矩也不懂?難道你在冒充警察?」他的話音一落,剛進會客室倒茶水的人大笑起來:「來公安局冒充警察,不知死活的。」
「請出示你的證件。」葉又生的口氣強硬起來。
張建綱拿出身份證遞給他,解釋道:「我不是冒充的,這是我的身份證。警員證出門時忘記帶了。」
「哈哈,這種鬼話只能騙三歲的小孩。」倒茶水的人堵在門口不放人。
「能讓我先打一個電話嗎?我請人把證件送過來。」
「行。電話在這邊。」葉又生坐在辦公桌上,對身邊的電話撇了撇嘴。
張建綱走到電話旁邊,拿起話筒這才想起他不知道賓館的電話號碼。猛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難道是因為頭腦不好家裡人才會阻止自己當刑警嗎?對了,打到北京去找柳處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