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報案,藍縣的刑警們迅速趕到現場。帶隊的是刑警隊長老費。他接到藍縣賓館發生命案的報案時,心裡覺得很不妙,祈禱著千萬別是考古隊的人出事。這支考古隊聚集著縣領導們期盼的目光。何況,跟著考古隊一起來的還有來自香港的貴客,縣裡還指望著貴客投資引活縣裡的經濟。
真是怕什麼就來什麼。
一到現場,事實擺在這兒,死的人正是考古隊的一名學者。
縣城不大,芝麻大的事情逃不過他的耳目。聽說昨晚,縣裡的領導請這些貴客一起吃了晚飯還喝了不少酒。
案發現場是一間雙人房,帶洗衛間的。
洗衛間在進門的左手邊,屍體倒在洗衛間的門口,一隻腳進了洗衛間,一隻腳在門檻上。頭朝室內側臉倒下,沾著血的香爐倒在屍體的右臂旁邊。頭上有兩處撞傷,一處是右太陽穴,一處在頭頂。頭頂的傷是死者倒下來時撞到右邊走廊的牆壁,牆壁上有倒下的血痕。致命傷在右太陽穴處,其傷口跟香爐沾血的位置吻合。可以肯定,香爐就是凶器。
老費當了刑警隊長很多年,也算是經驗豐富的老警察了。只不過,穿上警察制服的人並不一定就是偵破高手。藍縣兇殺案不多,刑警隊主要以打擊偷獵、盜獵為已任,偶爾化解民間鬥毆等等民事糾紛。平時局裡的事不算多,除了窮一點,日子也算過得輕鬆寫意。去年年終考古隊的嚮導死了,他也覺得事情蠻怪異,秉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態,在各方面的明示、暗示下草草結案。可是,一件案子不是結案之後就算完結。關注的人一多,心裡的小鼓七上八下地敲著。突然來了一個北京的刑警,又發現死者的遺物清單突然不見了,他不安,很不安啊,只希望這事能快點過去。
他的目光落在房間的窗戶上,空調還開著,窗戶居然打開了。難道兇手是從窗戶外爬進來殺人的?他走到窗戶前往外看,立即否認了自己的想法,這是五樓,外邊的牆光溜溜的,誰有那個本事爬窗?再說了,外邊是山啊。
回頭看了看室內,雙人床,一張床整整齊齊的,顯然沒人睡過,另一張床的毯子掀開了一半,枕頭也歪了,顯然死者從床上爬起來去洗衛間,正好遇到兇手從門口進來,抓起凶器朝死者的腦袋砸過去,死者受了重擊立即倒地。另外一個可能就是,兇手敲門驚醒了死者,死者起床開門放兇手進來。走了幾步兇手突然朝死者的腦袋砸過來……那麼,有可能死者認識兇手。
「醫生還沒來?」他問自己的手下。
「還沒到。」
「去催!香爐是凶器,給我查清楚香爐上的指紋。」
老費走出案發房間,有些奇怪,怎麼沒看到考古隊裡的成員?
「去把柳下溪請回來!」彭亦文皺著眉看著要死不活的羅歐。
「彭董,我不知道他們在哪裡。」羅歐小聲道,縮在沙發上不肯動,爬山累死人了,發現文教授死了他大吐特吐,覺得自己元氣大傷,站都站不起來了。
老費走進他們呆著的房間,問:「其他的人呢?」
「早上五點都走了。」羅歐回答他。
「五點就走了?只剩下你們倆個?」老費一怔。他檢查過屍體肌肉彈性與四肢的僵硬度以及血液的凝固與色澤,可以初步斷定死亡時間不會超過五小時。而現在是下午三點過九分,往上推五小時,死者死亡時間在十至十二點。那些離開的人不在現場也就沒有嫌疑,難道兇手就在這兩人之間?又或者兩人是共犯?
彭亦文瞇了瞇眼睛,他從這位警察眼裡看到了懷疑,冷冷道:「請把柳下溪找回來,我委託他來調查此案,我信不過你們。」
老費皺了一下眉,眼前的青年全身散發著一股凌人的氣勢,顯然是一個很有身份的人,這種人就算想殺人也不會親自動手。「去把賓館的負責人找過來問話!」老費吩咐守在門口的警察。
「是。」
「你們誰,第一個發現死者的人?」
「我。」羅歐把自己今天的經歷說了一遍。
老費的嘴閉緊了,連這個人也是早上五點出門的……那麼,只剩下一個人了。他的目光再一次對上了彭亦文。
「我昨晚喝醉了,醒來的時候已經下午二點多了。」彭亦文遞給老費一張名片,老費一看,倒吸了一口涼氣,這個人就是縣裡的領導巴結的貴客……這案子怎麼查啊。
賓館的負責人正守在樓下,見老崔問話立即小跑著過來。他發誓說自從客人包下這一層樓之後,根據客人們的要求,沒有讓服務員上樓過。
沒多久,縣裡的領導來了,在彭亦文的要求之下,命令老費去把柳下溪請回來偵破此案。
縣裡沒有警犬卻有不亞於警犬的獵狗。
老費帶著數名手下進山了。
鄒清荷當主廚,姚風、劉老師打下手,當香味兒飄起來的時候,貪吃的梁教授立即守在爐子旁邊流口水。
「噫?你會繪畫?」姜文菜走到柳下溪身後,看著他畫素描。
「打發時間。」
柳下溪對著火堆畫著先前看到的夕陽下的山巒。
「這是草圖吧?」閒得無聊的喬治也走了過來,撿起擱在旁邊的畫紙,發出一聲驚歎:「畫得真好,將來要上色吧?打算畫水彩還是油畫?」
柳下溪想了一下:「色彩啊?將來有時間再說吧。」
「聽說有的畫家看到美麗的風景用相機拍下來,回到畫室再開始畫畫的。我有一大堆風景相片,你要不要?」
「好啊。」
「我叫姜文菜,我只知道你姓柳,你的全名是?」
「柳下溪。上下的下,溪水的溪。」
「好名字,柳,垂柳,讓我想起西子湖畔。垂柳下的溪水,有一種詩情畫意的味道。你是職業畫家嗎?」喬治問。
「不,我是警察。」
「警察?」喬治以及姜文菜都有點動容:「我以為警察是世上最不浪漫的職業。」
柳下溪笑了。
「真有你的,居然帶了一堆佐料出門。」姚風滿意地吃著山味,有清荷在,口福就在。
「嘿嘿,我就想著肯定會野炊。柳大哥,你的飯菜。」
「好香!」柳下溪也不知道盤子裡的是什麼肉,太好吃了,恨不得把舌條一起吞下肚。
「鄒同學,聽說你也是北大的,什麼系?要不,轉到我們考古系來。」梁教授雙目炯炯有神地盯著鄒清荷,恨不得立即把他網羅在門下。姚風翻白眼,教授只想要一個廚子。
鄒清荷笑了:「我是經濟系的。」
「經濟系?俗。轉系吧,我帶著你走遍天下。」
「呵呵,謝謝梁教授。不過,偶爾一次出來體味生活還算好,長期在外餐風宿雨的,我可受不了。」
「梁教授是想吃遍天下吧。」姚風吐自己教授的槽,大家都笑了起來。
「死小孩子。」梁教授笑罵道。
「守夜的人怎麼安排?」劉持平問。只有三個帳蓬,一共有七人,帳篷都不大,最多可以睡兩個人。梁教授年齡大,晚上的睡眠很重要。
「我們人多,分兩班吧。今晚兩人一組,有人聊天時間過得快一些。誰守上半夜?」姜文菜想了一下。
「我吧。」姚風舉手,喬治也舉手了。
鄒清荷剛舉起手就被柳下溪拉了下來,「你還是休息吧,算我一個。」
劉持平看了看大家,道:「我跟姚風守上半夜,柳下溪跟姜文菜守下半夜。」
鄒清荷的確很累,撐到現在靠頑強的精神力支撐著。
帳篷並不舒服,他倒下去就睡了。
柳下溪的睡眠比較淺,姚風在帳篷外輕喚他,他立即醒了。
他悄悄地出了帳蓬,姜文菜已經坐在岩石後的火堆旁邊了。雖然是夏天,山上的溫度並不高,幸好早有準備帶了一件外套出門。
「別走得太遠。」姜文菜見他四處蹓達,小聲道:「我們在附近灑了一圈防蛇蟲的藥,越過這層藥圈,不小心踩到蛇蟲被咬就麻煩了。」
柳下溪走到他身邊,坐在鋪著的竹蓆上。「你們帶了這個?」
「想睡的話躺一下吧。」姜文菜笑了笑,「我們已經習慣了。」
柳下溪躺下了,夜並不黑,天上的繁星密佈。本來打算從姜文菜嘴裡套一套有關嚮導老褚之死的事。在這樣的晚上,柳下溪突然不想問了。
時間悄悄流逝在兩人的低語中,有一句沒一句地說起一些奇譚怪論。
「噫?」姜文菜突然驚訝地站了起來。
「怎麼事?」柳下溪坐了起來。
「山下有燈光朝這裡來了。」姜文菜拿起放在地上的土槍。
柳下溪站起來朝山下望去。有人,有一群人朝山上奔來。
「要不要通知他們?」柳下溪問。
「先等等,說不定是文教授帶人來了。」姜文菜制止道。
來的人走近了一些,柳下溪看清楚了,領頭的是藍縣公安局的費隊長牽著一條狗帶著一群警察上來了。
他們來做什麼?柳下溪想不通。
「柳刑警!終於找到你們了。」老費喘著粗氣,連續趕了十多小時的山路終於找到人了。
「費隊長,有什麼事嗎?」原來是專程找自己的,柳下溪很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