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霧II 海天中文免費VIP章節 樹欲靜而風不止-03
    客車搖搖晃晃顛得全身的骨頭快要散架了,下午四點左右終於到了藍縣。

    姚風拉著鄒清荷:「我們去縣公安局。」

    羅歐不理解:「為什麼?」

    「這事以後再說。」姚風看了看劉持平,問:「劉老師跟我們一起去嗎?」

    劉持平點頭,走到柳下溪身邊,低聲道:「浪費時間。」

    鄒清荷只聽柳下溪說了一個大慨,太多不明白的地方,本來打算逮著姚風詳細地詢問一番。聽姚風說要去公安局,問柳下溪:「柳大哥,他們會把檔案給我們看嗎?」

    「……有點難度。」想調出舊案的檔案需要出具相關的證明文件。不過,可以私下找偵辦案子的刑警打聽一下案子。大家是同行,應該好溝通。

    「噫?你是警察拿不到檔案嗎?」姚風意外了。他以為只要柳下溪亮出警員證,對方一定會把檔案乖乖地拿出來。

    「就算在自己的管區內,要調出以前的檔案也需要提交申請,或者有上司的直接簽名,才能查閱資料,而且檔案不能拿出來。每一樁案件宣佈結案,相關的檔案全部進了檔案庫,有專人看管。沒有特殊理由,檔案不能外調。」

    「這樣啊?」姚風有些洩氣,匆忙的腳步停下了,這種情況他沒預料到哩。怎麼辦呢?

    「直接找偵辦此案的刑警,我來跟他說。」柳下溪道。

    他們去了公安局,對方不肯把檔案調出來。當時偵辦案子的刑警隊長不在局裡。

    姚風垂頭喪氣。

    「已經到了這裡,我們也不急於一時。」鄒清荷安慰道。

    「先找地方住下來吧。」羅歐顯然沒受過這種罪,累得不成人形了。

    吃了晚飯,他們三人回房。姚風給他們泡了茶,才開始正式說那件事。

    姚風記得,嚮導死後,他跟姜文菜找到了牛家鎮的派出所,派出所裡的人通知了藍縣的公安局。派出所值班的兩位警察跟他們先到了出事的地點,後來縣局的刑警隊長帶了幾名警察過來,屍體直接送到縣裡來了。他還記得刑警隊長姓費,是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姚風堅持嚮導的死不單純,對方卻只例行公事似的詢問了他們的口供。讓他們留在縣招待所等消息,而姚風卻成了他們主要盤查對象。梁教授的腿需要治療,警察們也找不出什麼疑點就放他們走了。

    姚風很失望,本來想留下,考慮到梁教授的身體,只好陪著他先去太原市治腿。姚風跟教授都很窮(教授的工資全部花在考古上了,姚風沒有經濟來源),治腿需要錢。姚風記起香港的彭亦文對自己脖子上掛著的古金幣很有興趣,曾經說過願意出錢購買。他還留著彭亦文的名片,打了一通電話給彭亦文,彭亦文當時在深圳,立即坐飛機來到太原。出了一萬塊買下了姚風的那枚金幣(當時的市價大約值五千人民幣),姚風很感激他。兩人一來二去的,多了份曖昧的情感居然滾上床了(這裡姚風沒對他們說)。彭亦文跟梁教授商量了一番,決定以後資助梁教授的考古。姚風付清了梁教授的醫療費之後,帶著剩下來的幾千塊錢獨自來到藍縣,找到嚮導的家人,把錢當成考古隊的撫恤金發給了死者的妻子。嚮導的屍身已經入土為安埋在山裡了,他拜祭死者之後去縣局詢問案子的進展,才知道案子已經結了。警方認為死者被寒冷的天氣凍死的,屬於意外身亡,沒有人需要為他的死負責。

    等梁教授的腿可以走路了,他們回到北京。姚風本想找柳下溪出面查案子,可惜柳下溪陪清荷去了湖南。梁教授知道了姚風曾經獨自去過藍縣大發雷霆,不准姚風再私自前往。姚風這才知道梁教授跟文教授有過私下協議:向國家申請的考古項目不批下來,誰也不准私自接近他們發現的古墓群。

    「我有把現場畫出來。」姚風突然拍掌道。

    「快拿出來。」鄒清荷催促道。

    姚風立即動手翻自己的行李,從一本裡出找出幾張紙。他見過柳下溪偵破醫生之死的案子時隨手畫的草稿,也看到清荷畫車禍現場的圖。嚮導死了,他留了一個心眼,偷偷地畫了幾張現場的草圖。

    鄒清荷跟柳下溪腦袋並在一起,仔細地觀看現場圖:先是一條粗粗的橫線,下邊三個不規則的三角形,然後就是一個人形橫在三角形的下邊。

    鄒清荷想:如果不是姚風特別說明這是當時案發的現場圖,還以為是一張所謂的藏寶圖哩。

    柳下溪翻到第二頁:這是一張側面圖,標有尺寸與文字說明,粗粗的粗折線是懸崖,三個不規則的三角形是他們的帳篷,屍體離帳篷的距離約為十三米。第三張是屍體的放大圖,看不出姚風想表達什麼。姚風在一旁加以解釋:「我們的帳篷設在背風處,這裡的懸崖突了出來,能擋風雨跟大雪,相當於一個大的天然凹洞,我們在巖壁旁邊壘了一個石灶,撿了一些柴堵在風口,灶裡的火整天都不會熄的,平時會煮東西吃或者燒點開水喝,同時也有取暖的作用。三個帳篷把石灶圍了起來。有時晚上會起來往灶裡添柴火,我們都有野外生存的經驗。大家很自覺輪流守夜,我想,那天晚上嚮導離開帳篷,可能是想守夜吧。第二天早晨我起床給教授弄熱水燙腳,發現石灶裡的火已經熄了,打算取柴升火。走出來卻看到嚮導倒在雪地裡。我跑了過去,一連喊著『老褚,你怎麼啦。』走近了才看清嚮導的臉凍得烏青,已經沒呼吸了。其他帳篷的人都起來了,文教授走過來,檢查了一下嚮導說他已經死了。」

    「屍體的頭部對著帳篷的方向?」柳下溪問。

    「是的。準確來說屍體呈斜50度倒向帳篷。不是正前方,是在這個位置(姚風指了指他畫的圖),當時給我的感覺是,老褚本應該朝帳篷走過來,卻突然朝右邊走去,結果倒在右邊了。他的右腿比左腿朝前邁開了七十厘米的樣子,身子有點倦曲,給人的感覺好像是突然倒下的。」姚風在室內比劃了一下,摹仿屍體倒下來的樣子。

    「他的臉朝哪一個方位?」

    「朝下,我記得好像埋在雪裡的。」

    「雪裡?你們沒把帳篷附近的雪鏟掉?」

    「沒有,通往帳篷的路早被我們踩化了,但他頭部倒下的位置,雪的厚度接近超過十厘米,把他的臉埋進了雪裡。」

    「埋進了雪裡?」柳下溪沉吟:「發現屍體之後是誰把他翻了過來的?」

    「是我,我過去拉他,發現他四肢僵硬,連忙把他翻了過來,探了探他的鼻息,才知道他已經死了。」

    「當時,他的鼻孔嘴唇附近是雪還是冰?」柳下溪繼續問。

    姚風眉頭聚在一起,他沒注意。

    「啊!」鄒清荷發出驚呼:「我明白了,如果鼻孔附近沾著的是雪就表示他死了之後倒在雪裡的。如果是冰就表示他還活著倒在雪裡,臉部的溫度或者從嘴鼻之間呼出的熱氣把雪融化成水時間久了水結成了冰。」

    「對!」柳下溪拍拍清荷的肩:「這個很重要,你要仔細想一想。」

    姚風苦笑:「我沒注意這個。」

    「雪坑呢?留下的雪坑是不是完整的五官臉譜?」

    姚風想了一會兒,肯定地回答:「不是,我想起來了,雪坑有點亂。」

    「你當時有沒有注意,雪地裡的痕跡。我的意思是指他的四肢有沒有掙扎過的痕跡?」

    姚風搖頭:「沒有。」

    「這樣啊,你確定他身上沒有外傷嗎?」

    姚風再次搖頭:「沒有外傷。所以才覺得他死因古怪,他是一個身體健康的人,怎麼可能會被凍死?」

    「他倒下去的時候極有可能神智已經模糊了。而且,他的五官埋在雪地裡無法正常呼吸,能進入口、鼻的只有雪,很快窒息死亡。從表面看來他的死狀是凍死的,其實是窒息死亡。除非他倒下之前就已經死了。當然,一個死人不可能走到這裡再倒下。」

    「那柳哥的意思是?」姚風糊塗了。

    「沒有看到屍檢報告,我沒有合理的推理依據。這個案子有疑點,希望能弄到警方的現場相片。我想,假如你們之中真有蓄意殺人的兇手,他會趁你去找警察的時候破壞掉現場。這樣一想,就算拿到警方拍的現場相片只怕也揪不出對方的疑點。」

    「姜文菜跟我一起走了,那麼有嫌疑的人縮小成兩人。」姚風擺擺頭:「為什麼要殺死嚮導?太奇怪了。」

    「你們住的地方離古墓群有多遠?」鄒清荷突然問道。

    柳下溪笑了,清荷把他想問的話說出來了。

    姚風的嘴張成了「O」型,半晌才道:「你們認為老褚的死跟我們發現的古墓群有關?「

    「姚風,你懷疑嚮導的死因不簡單。那是你在潛意識裡把他的死跟你們發現的古墓群聯繫起來了。」柳下溪聳聳肩:「你們這些人都是考古的專家,卻暗中懷疑對方互不信任。發現了古墓群並沒有立即離開山區,對外公佈你們的新發現,請求當地政府給予支援,反而留在附近的山區徘徊。眼睜睜地看著天氣變壞,梁教授雙腿病變,困在山裡,卻還不肯派人出去找人求救。你不覺得事情很反常麼?」

    姚風沉默了,直視著柳下溪的眼睛道:「你不懂!考古的人,特別是長期從事考古學的老年學者,他們都有一份讓人理解不了的執著。發現了古墓群之後,教授他們那狂熱的大腦根本顧不上別的事情。如果不是天氣變壞,他們立即動工開始挖掘了,那會捨得離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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