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霧II 正文 番外 回老家10
    過年了。

    天微亮,整座縣城突然響起了劈里啪啦的鞭炮聲,夠響,夠持久。

    「煩人,要放到什麼時候啊!」柳逐陽扯著被子掩耳朵,嘴裡嘀咕著。

    齊寧一巴掌拍在他的屁股上:「懶鬼,大過年的不要睡懶覺,起床,起床。」

    「敢情,沒見爺發威還當爺是病貓子。」老虎的屁股是拍不得的,柳逐陽翻身起床壓著齊寧就打。

    拳腳無眼哩。

    隔壁房間裡鄒清荷正美滋滋的換上新棉襖(藏青色的列寧裝,大翻領兩大排扣的那種)、棉褲、棉鞋一整套。嗯,很合身,扣上扣子扯了扯衣角兒,人啊,顯得特別精神氣兒。

    「不是初一才換新衣服麼?」倚在床上裹著被子的柳下溪帶著笑看他忙碌著。床邊的椅子上還擱著一套同色兒的,那是柳下溪的。這衣服啊,是鄒秋菊給他們準備的新年禮物。鄒秋菊知道兩人要來過年,早早從電話裡拿了兩個的衣服尺寸碼,新衣服做好了壓在箱底裡昨晚才翻出來讓清荷帶了過來。

    「嘿嘿,年尾穿到年頭,今晚數歲穿新鞋子踩小人。」

    「噫?」以前沒見他們迷信這個啊。

    鄒清荷興致勃勃道:「以前啊,沒條件興這個。這一套是姐姐從她婆婆那裡學來的,為了討一個好兆頭。我們就遷就一下她吧。得準備幾個紅包封小勇的壓歲錢。我們帶給小勇的禮物今晚上給。哈哈,今晚小勇得給我磕頭。嗯,終於有了做長輩的實感。」

    瞧他那點小出息的……柳下溪一個鯉魚打挺,跳了起來,麻利地換好新衣服。多少年沒穿過正正經經的棉衣了?嗯,蠻合身的,很暖和。

    「情侶裝呢。」同色同款,柳下溪刮著清荷的鼻子笑道:「你姐真有心。」

    「呵呵。」鄒清荷傻笑,以前啊,從來沒覺得姐姐有這麼好。

    親情呢,離得太近反而跟水似的平淡,有了距離再相聚顯得分外濃烈,就跟喝北方的燒刀子一樣。

    以後啊,還是得常回家走走。

    「你們唱的是哪一出啊?」打開門便看到柳逐陽坐在桌邊捂著臉蛋,抬頭看到柳下溪他們一款同色兒老土的衣服便脫口譏誚道。

    「大過年了也不熄熄火,燥得荒,瞧你這張臉……嘖嘖。齊寧呢?」柳下溪嘲笑地看著他臉上青青紅紅的拳印子……

    「他去買藥。」柳逐陽咧著嘴,呲了一下,有點痛。這嘴皮子被齊寧咬破了,真不好意思見人……齊寧這廝越來越皮癢癢。

    「節制點,這可不是自已家,丟了臉找不回來的。」柳下溪笑道。

    鄒清荷扶著門,笑得說不出話來。三哥跟齊哥呆在一起任何時候都能鬧。

    沒多久,齊寧回來忿恨道:「找不到創口貼,只有膏藥。」他的臉更加五彩繽紛,忒逗人發笑。

    鞭炮聲聲還在歡快地鬧騰著。

    「鞭炮不用錢麼?」柳逐陽惱道。臉上貼膏藥多掉價啊……

    「你不知道湖南盛產瀏陽鞭炮啊。」齊寧笑道,他不在乎臉上的傷印子,這臉面自己在意的話便當成天大的事,不在意啥事兒也算不上。

    「沒事少跟我這兒逗咳嗽。」柳逐陽最惱他了。

    齊寧摟住了他:「下次,下次打我絕對不還手!」

    「你們倆個啊……」除了笑沒別的話好說了。

    「下溪,我跟逐陽等一下就走。」齊寧一本正經道。

    「這麼快?至少吃了年飯才走吧?」鄒清荷挽留他們。

    齊寧跟柳逐陽對視了一下:「嗯。吃中飯了再走吧,我想帶逐陽去我家。我爸出差了,今年只要我媽在家過春節,想陪她老人家住幾天。」

    「齊寧昨晚跟他爸聯絡上才知道。」柳逐陽解釋道。原本打算跟柳下溪一起回北京的,現在只好改變行程了。

    「你媽知道你們的事麼?」柳下溪嚴肅起來。

    齊寧搖頭:「我爸要我們先瞞著我媽。戰友的孤兒在我媽那邊,如果那孩子跟逐陽合不來就讓我媽繼續帶著。」

    「那孩子的媽呢?」原來不是鬧著玩的啊,真有一個小孩……

    「唉。」齊寧歎了一口氣:「小孩跟李健勇差不多大也是男孩。他母親是誰我也不知道,戰友臨終的時候還來不及說,留下的遺言希望能好好照顧這孩子。」

    「過年了,歲歲平安。」「萬事如意。」「恭喜發財。」街上遇到的人,認識的不認識的微笑道相互打聲招呼,一眼看過去喜氣洋洋的,身上的衣服都是煥然一新的。街道的地面到處飄落著鞭炮的碎宵。紅的燈籠掛起了,大紅的春聯貼了,一夜之間整座城披上了紅裝喜氣極了。

    晚上沒預警地飄落了一層細雪,薄薄的,腳踩上去便化了。

    姜遠華在屋門口擺弄著他的相機,見他們來迎了上來:「鄒姐姐說了,在吃年飯前照一張合影。」

    門口兩邊掛著幾串鞭炮,鄒父抱著小勇,一身新衣服顯得極有精神,臉上掛著的笑把皺紋堆到一塊兒去了。

    李健勇不敢粘著柳逐陽,轉身要投向親舅舅的懷抱,柳逐陽搶先一步抱起了他,舉過了頭頂。小勇先是怯生生地看著越發猙獰的齊寧,馬上扭過頭勇敢地圈住了柳逐陽的腦袋。

    鄒秋菊、李果都出來了。

    鄒秋菊把火機給了鄒清荷:「你來點鞭炮。」

    齊寧從姜遠華手裡拿過相機:「我來拍吧。」

    點燃了鞭炮門口熱鬧起來。

    同時,李健勇被近距離的鞭炮聲嚇了一下,立即尿在了柳逐陽的臉上。

    「童子尿,大吉大利。」鄒秋菊哈哈大笑。

    齊寧沒放過這鏡頭……攝下了眾人的臉:笑得狷狂的鄒秋菊、跟吞了一隻蒼蠅似的柳逐陽,嚇得想哭又不敢哭的李健勇、揉著肚子要倒地的姜遠華、很難為情摸著後腦的李果、臉上笑得菊花般盛開的鄒父、睜著牛眼,張著可以吞雞蛋的大嘴怪異的鄒清荷、笑得扭了起來的五官半側著臉的柳下溪……

    知道做了壞事的李健勇終於不依地哭了起來,可愛的臉蛋被淚水弄糊了。

    「換我來拍……」

    笑夠了鬧夠了,大家輪流著玩相機,一卷底片很快用完了。

    柳逐陽鬱悶死了,心不甘情不願地換上鄒清荷的衣服……

    年飯,吃得很慢。大家相互取笑著,沒有人在意齊寧與柳逐陽臉上的傷痕……鄒清荷終於如願的得到了小外甥的親暱,抱著變得乖巧的小勇走過來走過去。

    開心的時候,時間走得比平時更快。為了安撫他受創的心,鄒秋菊給他準備了不少醃菜。

    「齊寧的老家在哪裡?」

    目送吉普車絕塵而去,沒有人能回答這個問題。

    私底下鄒清荷跟柳下溪說:「以三哥愛鬧騰的個性他們去了齊寧老家,兩人之間的關係肯定瞞不住齊寧的媽媽。唉,替他擔心啊。」

    柳下溪點頭:「我也擔心著。不過啊,齊寧是那種能把劣勢轉為優勢的人。三哥跟他在一起應該不會吃苦頭。」

    「你話裡有話哦。」

    「你想想,以齊寧現在的身份,戰友的遺孤輪不到他來管。他只需要給孩子安排一個健康的家庭收養,政府會給新家庭一定的補貼,小孩的成長會得到保障。」

    「嗯,沒錯。讓三哥帶孩子反而……」鄒清荷贊同地點頭。

    「齊寧把孩子先放到母親那邊,這事能理解,孩子沒這麼快找到合適領養的家庭,先放在他母親那邊照顧著。」

    鄒清荷拍掌道:「我明白了,齊寧把孩子送回家,肯定知道他母親很喜歡這孩子。想必也知道他父親不能回老家過年。」

    柳下溪點頭:「沒錯沒錯。這孩子的出現促使齊寧動腦筋了,他打算從自己母親這邊入手讓家人接受他跟三哥在一起的事實。他父親一直不鬆口,齊寧便把突破口放在他母親這邊。老人家嘛,反對自己兒子有同性情人最常用的借口就是:沒有兒女,老來孤獨。當然,這也只是反對的理由之一,他們不接受同性在一起,是認為這事不符合他們的信念,推翻他們一貫堅持的人生觀。齊寧這種家庭肯定還會把政治影響放在天平上衡量一下,個人的感情總被大的趨勢所抹殺。」

    「這樣啊,齊哥豈不是很可憐?」

    柳下溪笑道搖頭:「你有這種想法是因為你跟他們的價值觀不同。人啊,對自己習慣的理論總是很堅持的。齊寧太聰明了,他考慮問題喜歡站在雙方的立場上進行換位思考。他啊,早就摸透了三哥的性子。他除了說服家人接受三哥,也需要三哥接受他的家人。以三哥自我的個性會完全無視他的家人與他的工作環境,只求一時的快樂。」

    「啊,這一點我不明白,柳大哥的意思是什麼?」

    「呵呵,齊寧意識到三哥只把他當成情人。」

    「情人?沒錯啊,他們是情人啊。」鄒清荷被柳下溪的話給繞糊塗了。

    「齊寧所受的教育是:肩擔的責任的軍人天職。榮譽與責任貫穿著他的人生也是他一直以來堅持的信念。他跟三哥好上了,三哥就是他的責任,不是隨便可以輕鬆說分手的情侶關係。人啊,不管他優不優秀想要找到一份真摯的不易褪色的情感並不容易。彼此愛上對方還不夠,得用心經營。齊寧私底下肯定羨慕我們的。」

    鄒清荷臉一紅:「羨慕我們什麼呀。」

    柳下溪忍不住摸了摸他的臉蛋,把頭髮給他別在耳廓後面:「我們有共同的愛好,什麼事都可以拿出來一起商量。我們之間的牽絆他羨慕不來的。呵呵,齊寧以我們為借鑒,打的如意算盤是:在他們之間創造新的牽絆,給三哥一個真正的家,這個家有父母有愛人有孩子。讓一名孤兒夾在母親與三哥之間,使他們因同情心而產生共鳴,兩人之間本該尖銳的矛盾不自覺地柔化了。」

    「很複雜。」

    「聰明人喜歡把事情複雜化。成年人對弱小的小孩很容易產生愛心的,試著去愛人然後被人愛再把愛擴散開來,這話說起來雖然肉麻卻是安撫心靈的最好法子。一直以來,三哥跟我媽是兩看相厭,也跟父親相處得不好。我想可能是子女太多忽略了他吧。齊寧的成長環境剛好跟他相反,太受重視了反而覺得被束縛了。」

    「原來是這樣啊,那他們之間的感情互補式的哦。」

    「嗯,希望這一次的事情能讓他們之間的感情更好地均衡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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