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霧II 正文 番外 回老家03
    江南水鄉的冬日色澤輕薄,清晨欲醒的大河染上了霧色,水汽撲面而來。

    在水裡晃蕩了整晚的客船終於到了南水縣,長笛嗚響,船靠岸了。細霧輕掩的縣城還處於冬眠中。只有掛在船塢的幾盞穿透霧氣的燈閃閃地亮著。

    到目的地的客人不多,大約接近百人吧,卻有法子讓整條船沸騰起來。

    「哇噢。」姜遠華第一個衝出艙門:「雖然這裡也統稱為江南,跟我們老家不一樣啊。」

    「當然不一樣,聽說你們那邊彎彎的水道縱橫在街道上。」鄒清荷看了一下表,七點多了,不知道爸爸他們起床了沒有,上船之前還通過電話告訴過他們到達的大約時間,要是在北京這個時間早就忙了很久。

    「你姐夫他們在那邊。」柳下溪對心不在焉的鄒清荷道,估計著他近鄉情怯,心裡有些感慨的泡泡在翻動。畢竟這一次離家太久……柳下溪順手把清荷肩上的包拎了過來。

    閘口外來接人的不少,李果個子不大,被埋在人群裡了,他努力地往前鑽終於到了前排,一眼就看到高個子的柳下溪與他身邊的鄒清荷,便張著手臂搖晃著,一邊興高采烈地喊道:「柳下溪、鄒清荷。」

    兩年半不見,他的嗓門比以前大了些。

    「有人來接啊。」柳逐陽打著呵欠,冬天坐船,河風很冷,只好龜縮在艙房,悶死人了,慶幸的是客艙還算乾淨(有關這一點,還得保留意見,柳逐陽他們晚上上船,艙裡的光線昏暗看不清床上的床單與被褥,冬天的晚上很冷,江上的客輪更冷,只好關上艙門龜縮在被子裡,看港產警匪片的錄像。不得不佩服姜遠華與清荷啊,到底年輕一些,居然不畏寒冷在甲板上晃蕩著)。

    鄒清荷看到了立即跑了過去,發現姐姐站在李果身後,懷裡抱著一大團紅紅的衣服……哦,那團衣服裡面應該包裹著小外甥李健勇。

    「啊,姐夫、姐這麼冷的天你們出來了。」看到他們,一股喜滋滋的味道湧出來。

    仔細打量了下兩年多不見的親人,當了母親的姐姐反而更加美艷了,面孔紅紅潤潤別提多嬌嫩,想必婚後的生活挺如意的。至於李果,高度沒增,身型加闊了,這一下娃娃臉更圓了。

    「這是小勇啊。」鄒清荷焦急想看小娃娃,直接用到手指去拔開遮住臉蛋的紅色的絨帽。

    鄒秋菊不客氣地踢了他一腳:「勇勇還小,不能灌風。」

    臨近江邊空氣濕冷,冬日暖陽總是姍姍來遲的。這時候,天地水白白茫茫的一色兒樣,不下雨也不下雪很不痛快。

    李果當了老爸,外表看來顯得成熟了一些。

    他看到柳下溪特別激動,兩人來了一個男子漢之間的握手回抱互拍肩膀。

    「行李我來拿吧。」小個子李果對大個子柳下溪道。

    江南人身為東道主有著為客人做牛做馬的崇高風範。

    「好啊。」站在一邊被行李壓垮了的姜遠華等待的就是這句話,立即把自己與柳逐陽的行李全推開他。離開北京那會兒,他們的行李不多,但在長沙亂買了一通之後行李的體積猛增了。

    李果狂眨雙眼,他只有雙手哦。雖然他的小舅子早打電話過來一共會有四人,也做好迎接客人的準備。可是,他個子不大啊,幾乎被行李壓翻。

    「唉。」連柳逐陽也看不過眼直搖頭,拍著姜遠華的後腦:「小猴子別太過份。」

    「還行。」李果傻笑。

    鄒清荷過來解救他,掃了姜遠華一腿。

    姜遠華撤腳就跑,一群人笑開了。

    「爸在家看著火,你們到家了就有熱的飯菜吃。」鄒秋菊抱著兒子快樂道。

    她含著笑仔細地打量著弟弟:有著白色毛毛的大翻領邊深灰風衣,黑色緊身長褲緊紮在長統馬靴裡。像男子漢了,長高了,成熟些了,多了一種脫胎換骨的儒雅氣質。已經不像自己熟悉的弟弟,不由得眼眶一熱:弟弟成材了。

    「姐,想死你們了。」鄒清荷走在她身邊輕聲道:「爸還好吧?」

    「嗯,回來就好。」鄒秋菊看了看跟著丈夫走在前面的柳下溪,一如幾年前高大偉昂衣著入時講究。對於這個男人她一直不知道該如何稱呼他。

    鄒清荷跟著姐姐的目光看了一下正跟李果在說話的柳下溪,便對姐姐道:「柳大哥正月初五就要上班,初三肯定要走的。個子最矮的是我同學姜遠華,後面那個比我矮一點點的是三哥。柳大哥的親哥哥。」

    「哦?」鄒秋菊扭過頭來打量著柳逐陽:一個男人,標緻得不像話的男人,在他們這個灰暗潮濕冬季的小縣城不該出現的男人。身高跟弟弟差不多,可橫看豎看比弟弟更為修長。精緻的五官,優雅的髮式被風吹起,偶爾伸出戴著皮手套的手拂拂眼瞼前的發,整個人不帶半點旅途的風塵。長長的靚藍呢料風衣沒有扣上,頸上掛著一條淡黃的長絨圍條,露出裡面深紫的羊毛衫。褲子也是同一色的斜紋呢料,筆挺得不見折痕,腳上的黑色皮鞋發光發亮。

    「任何環境只是用來襯托他的背景吧。」鄒秋菊想。這個看上去二十多歲的青年以極悠閒的漫步方式的懶散地行著走,這街道這房屋便像是籠罩在輕煙裡,有了一股懷舊的韻味兒。在出生生活多年的她第一次發覺自己的家鄉也帶有詩的情韻。

    感覺到鄒秋菊的目光,柳逐陽抬抬眉朝她飛了一個電眼。

    鄒秋菊嘴一歪:這對兄弟還真性格相左,一個穩重很有力量,一個風流為人輕飄。

    「讓我抱抱。」跟在鄒清荷旁邊的姜遠華對鄒姐姐懷裡的孩子有濃烈的興趣。

    「好啊。」鄒秋菊大方地把兒子出讓。

    笨手笨腳的姜遠華啊,接過這團大面積的紅衣服,錯估了重量,一時接不住雙手直線下墮。幸好鄒清荷手腳快,在孩子快要落地的時刻救助成功抄在手裡。

    可憐的還在睡眠中的小孩子突然來了一個高空降落,美夢被打擾,便驚天動地不依不撓起撤起潑來運用最有效也最原始的方式:大哭。

    「那個,對不起。」姜遠華好尷尬哦。摸著頭,一時手腳不知道往哪裡放。

    鄒秋菊笑了笑:「孩子得嚇嚇才長得健康。」真要落地,當然會心痛死,再說也不好責備客人。

    鄒清荷不會逗小孩子,手足無措地應付不了哭泣的小孩。

    鄒秋菊晃蕩著雙手沒有接手的意願。

    走在前面的孩子他爸,心痛死了,可手上身上太多行李……

    閒著也是閒著的柳逐陽好奇地湊過來,伸手拔開了罩在小孩子臉上的紅帽子。

    小孩子突然停住了哭聲,原來他哭鬧的意思是:「終於見到光了!」看不到東西是很恐怖滴,他閃啊閃……亮晶晶水靈靈閃著水花花的圓珠兒。

    「太好玩了。」柳逐陽笑了。

    紅裡透白還是白裡映紅的小孩兒也噫,噫,噫地咧開了嘴白白的小牙齒全曝光啦。奮力地掙扎著雙手,雙腿更加有力地蹬騰著,他要掙脫鄒清荷的雙臂。

    「三哥,小勇想要你抱他。」早停下腳步一邊觀看的柳下溪替不會說話的小勇翻譯他的動作語言。

    「啊,抱小孩?我不會。」柳逐陽立即後退了幾步,他從來沒抱過孩子啊。

    李果夫婦笑了起來,特別是鄒秋菊一副促狹的模樣盯著柳逐陽。

    鄒清荷沮喪地把李健勇放在柳逐陽懷裡,他這個正牌的舅舅得不到親外甥的親瞇,好傷心哦。

    柳逐陽伸出手臂攏住了小孩。嗯,有股奶香味兒。

    得到想要的懷抱,李健勇立即咯咯地笑了起來:「球……球……球球……」

    「他會說話了也。」鄒清荷激動道,雖然小勇扒在三哥懷裡,但這「球球」應該就是「舅舅」吧。

    鄒秋菊笑得嫣然:「小勇比舅舅還要聰明,上個星期就會簡單地喊:『爸爸、媽媽,爺爺、奶奶、外公了。』」

    「秋菊天天對著小勇叨嘮著『舅舅要回來了』『勇勇就要見到舅舅了』一天要說上幾百遍,勇兒學會了叫『舅舅』帶小勇出來就是要給清荷驚喜的。」李果解釋道。

    姜遠華想抱又不敢抱,圍著柳逐陽與小孩子轉,不時伸手指戳一戳漂亮小孩嫩嫩的臉……

    李健勇認定了好看的柳逐陽就是傳說中的舅舅再也不肯移動懷抱了,舒服安靜地貼在他懷裡,不時會出腦袋對他「咯咯」傻笑一下又把頭埋回去,又伸出來……週而復始地重複著。

    對著一嬰兒傻笑,柳逐陽覺得自己從來沒這麼白癡過,手好酸哦,別小看這小子,份量還真不輕。

    幸好,這段距離不長。

    拐過彎,穿過前面的巷子就到姐姐家。

    空寂的巷子口站著鄒父,佝著背雙手撐在胯間,彷彿靜止成畫。

    「爸!」鄒清荷緊步幾步,有熱熱的淚在眼眶翻捲。

    柳下溪看過去:逝去的時間在鄒父身上沒有影響,依舊是幾年前離開時的模樣。

    他看著眾人,他憨然地咧開嘴:「你們再不到啊,鍋裡的湯都要燒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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