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都機場某一燈柱下。
齊寧背著一個大包,左右雙肩各著兩個軍用帆布大袋。膝蓋處靠著一個藍色的旅行箱,有四個輪子可以推走的那種(此行李箱是柳逐陽的)。他整個人幾乎陷進行李堆裡,帶著的眼鏡在路燈的映射下閃亮點點的白光。
柳逐陽背對著他,雙臂抱在胸前,站得跟標槍一樣直。
齊寧看不到他的表情,只知道他用鼻腔不時地發出冷哼聲。
「逐陽,別生氣了。」齊寧低聲喃喃道:「對不起,是我的錯,我道歉還不行麼?男子漢大丈夫幹嘛小肚雞腸的。」
「我小肚雞腸!姓齊的臭小子!」柳逐陽迅速轉過身來,雙眼凶狠地瞪著齊寧,只可恨那雙風流眼沒有威懾力。柳逐陽光瞪眼還不解恨,右腿迅猛地抬起來越過重重阻礙物,直接抵在齊寧左腳背上。柳逐陽那厚厚的鞋底與齊寧穿著小牛皮的腳背來了一個親密接觸,狠狠地輾轉數下。齊寧痛得哇哇怪叫,帶著行李來了一個金雞獨立似的後彈跳。
柳逐陽這才解了一部分恨意,失聲笑了起來。
見他笑了,齊寧把頭鑽到柳逐陽面前,那張能把死人說活,活人說死的嘴貼在柳逐陽耳邊嘀咕了幾句。
柳逐陽立即笑逐顏開:「臭小子,別說話不算數。」
「我哪次說話不算數了?」齊寧叫冤。
「哪次說話算數了?」柳逐陽斜眼睨視。
信任危機啊。
齊寧賠著笑道:「我不是說過把身體養好了帶你出去玩麼?這不,我們剛剛從杭州回來。」
柳逐陽眼睛一瞇,臉皮兒迅速轉成皮笑肉不笑了:「這碼子事您還提啊。」
「得。」齊寧冷汗狂飛,自己居然提這茬,果然智商下降了。
紅色的奧迪「嘎」地一聲,停在他們面前,鄒清荷的腦袋從車窗裡鑽了出來,歡快地打著招呼道:「三哥、齊哥,歡迎回來。」
「哦。清荷啊。」柳逐陽揉著內陷的肚皮兒:「我好餓,都沒錢買飯吃了。」
「我們找地方吃些東西再回去。三哥,出去玩一定要規劃好,不能亂花錢的。」
柳逐陽一屁股坐在後座上,拍拍旁邊的座位:「清荷,過來坐在這邊。」
「好啊。」
柳下溪下了車,走過去給齊寧接行李:「少買些不必要的東西不就有閒錢了,沒錢就不要坐飛機改坐火車或者汽車,不知道可以省多少飯錢出來。你齊寧就算只靠兩條腿步行也能走回北京的,何必呢。」
齊寧呶著嘴小聲對他道:「這事另有內情,你別說了。你家柳姓三爺現在是活動的火藥庫,不要引爆他的好。」
柳下溪聳聳肩:「愛耍花槍愛耍寶由你們去。」
「唉。不是你想的那樣。」齊寧長歎。
「我想的哪樣?」柳下溪翹嘴道:「什麼地方不好選,偏要去杭州。我家老爺子剛好退休後住在那邊。」
「柳下溪啊,柳下溪。剛好讓你說到點子上了:我們被柳老爺趕離杭州的。」齊寧假裝憂愁地摸著下巴,輕歎了一口氣。
鄒清荷換到後座來坐,柳逐陽立即跟沒骨頭的軟體蟲兒似的靠在他身上:「清荷。」
「玩得很累?」鄒清荷關切地問。
柳逐陽哭喪著臉道:「玩什麼玩,我被老爺子給關了起來。」
「啊?」
時間回到一個星期之前。
柳逐陽和齊寧大清早到了杭州。
立即住進了訂好的酒店。
稍做梳洗之後,兩人結伴出去蹓馬路了。
第一站首選西湖。
這兩個人本質上與「浪漫」這個詞兒只有鉤魚線粗細的連接。西湖八景也好,岸邊的垂柳搖曳也好,文人騷客的詠歎也好,他們都視而不見聽而不聞,兩人的眼裡看中的是湖水裡的木船木漿。
柳逐陽的眼尖,狐狸似地一縮脖子,心裡冒出了一個想法,不由得嘿嘿乾笑。斜眼看著搭在自己肩上的爪子以及爪子的主人,戴著平光眼鏡的人形狐狸。便看到狐狸的眼睛也看著湖裡划船的遊人。柳逐陽此刻的頭腦格外靈活:齊寧是北方人,是陸軍特別機構人員……這小子肯定水性不好(這種認知不知道柳逐陽從哪裡來的)。
自從兩人有了那個啥關係以來,他柳逐陽一直處在被動的位置,在床上沒佔到過便宜。
前段時間齊寧受傷身體虛弱,柳逐陽以為自己翻身的機會來了。做盡了挑逗、偷襲、強行突破的手段。
最終結果是:被壓的總是他。
齊寧雖然元氣大傷,身手擒拿格鬥的技巧性還存在,對付他一個只有花架子的外行人,不得不全線告捷啊。
對齊寧來說這種日子過得太有滋有味了,真的,一點也不會無聊。
現在,齊寧身體康復了。柳逐陽明白,翻身的機會更加渺茫。
柳逐陽這俗人啊,求而不得引發的好勝心,對這個高難度的挑戰越來越熱情高漲了。一有空就想著怎麼反壓過來,別的事兒全部被他拋棄到腦後去了。
心癢癢啊。
柳逐陽這人,不勤快。絕對不笨,真要動起腦來,鬼點子還是有的。
「齊寧,你會游水嗎?」柳逐陽問。
齊寧看著他,兩人身高差不多。臉離得近,眼睛對眼睛。
齊寧稍稍有點遲疑了:「還過得去吧。」
這個答案柳逐陽很滿意,齊寧臉皮厚,「過得去」三個字的意思就是:不行。
「我們去划船吧,一邊划船一邊游西湖,聽說來杭州的人都喜歡這麼做。」
「好啊,你會划船嗎?我不會劃,全靠你了。」齊寧開心道。
柳逐陽大笑。這正是他要的答案。
齊寧緊扼著他的脖子:「你不是想著:等船划到了湖心一腳把我踢到水裡,讓我自個兒游上岸吧。」
「你想到哪裡去了。」柳逐陽乾笑:「聽說南方人端午節總會賽龍舟呢。」
「是啊,可惜今天不是端午節,看不到賽龍產舟。」
「去,誰說只有端午節才可以?」
「啊?」
「我們比賽划船吧。既然是比賽還是要有點綵頭才有動力才有意思。」
「哦。」齊寧帶著笑看他:「說說。」
柳逐陽眉頭一挑,整個神采飛揚:「誰贏了,誰就是老大,床上的老大。輸的那個起碼一年之內不得翻身。」
「好啊。」齊寧回答得很爽快。
柳逐陽心尖兒忍不住跳了幾跳,懷疑地問:「你會划船,剛才不是說不會劃麼?」
「不會。」齊寧笑道:「我還以為你要比在西湖裡游泳呢。現在啊,湖水的溫度不適合游泳,我不想讓別人誤會我們投湖自盡。」
「喂,姓齊的,你說話太跳躍了。」
「錯,不是跳躍,是迂迴。我說話是迂迴式,你那才叫跳躍式。」
不跟他一般見識。
租船處,基本上是一些可以坐七八人以上的大船或者雙人雙漿的。
單人船?少。
為什麼啊?
出來玩的人多數成群結隊啊。
「真的沒有兩艘單人的?」柳逐陽問。
「唉,逐陽啊,你就不知道變通?我們租兩人雙人雙漿的就可以啊。」
柳逐陽摸頭,也是啊,除了錢需要多一點之外的確沒問題。多出的一點小錢他柳逐陽也不會看在眼趕裡。
柳逐陽會划船嗎?
會劃。
齊寧會划船嗎?
以前從來沒劃過。
結果呢?
「媽的!這小子是怪物!」明明出發的時候他還控制不了木船,怎麼才短短的一小時他就超過了自己?
為了自己的自尊與一年的幸福!只有拚了!
齊寧悠閒地伸開雙臂,等著鬥敗公雞似的柳逐陽撲進自己的懷裡。呵呵,人的鬥志是無窮無盡的,逐陽居然在後半程追上來不少哩。他那可憐的胳膊兒只怕酸軟得很啊。
「撲咚」一聲,不管不顧沒臉沒皮地落在齊寧懷裡:「累死了。」
「你船划得不錯啊。逐陽啊,我發覺亂七八糟的事情你會做很多哩。」
柳逐陽懶得計較他話裡是不是帶嘲笑味了:「我要回去休息了。」已經超過他的極限了,連續劃了將近三小時的船。算了,不跟齊寧比體力活。以後要扳回來,只有避開體力……以已所長攻對方所短。等找到他的弱點再反擊……
「要不要我背你?」齊寧嘴角掛著讓柳逐陽極度可恨的輕笑。
他翻著白眼道:「我打車回去。」
「我陪你休息去。」齊寧推了推眼鏡,笑得有點奸。
回到酒店直接往沙發上一倒,一轉頭不見齊寧了。
倒了幾分鐘,手軟腳軟的,真累啊。
柳逐陽討厭一身汗漬,站了起來,拖出行李箱,翻出衣服往浴室裡去了。
齊寧提著在一袋子冰過的啤酒以及一瓶藥油,沒看到柳逐陽,見到地上打開的行李箱……不由得笑了。他把眼鏡擱在桌子上,鎖上了門。
「急什麼啊,我還沒洗完呢。」柳逐陽帶著怒氣轉過頭來。
「我給你揉揉手臂。」齊寧溫柔道。關上了花灑,倒了藥油,一雙手撫上了逐陽的肩膀,揉、搓、捏、摸一整套動作下來……
「嗯,舒服。」柳逐陽不由得發出貓膩的聲音。
「很舒服吧。」齊寧越貼越近,靠著他光裸的背隔著自己的衣物慢慢摩擦。
「衣服磣人。」柳逐陽閉著眼睛把自己的重量移到他身上。
「馬上脫掉。」齊寧一口咬住了他的後頸,手指迅速地撤退,三下五除二,只剩一隻襪子了。
「繼續幫我按摩。」柳逐陽命令道。
「換個地方按摩……」齊寧一雙手毫無章法地在他身上遊走。
「大腿酸……」
「揉揉。」
「嗯,嗯……」
「躺在床上給你按更舒服。」用大毛巾包著逐陽,隨意地擦了擦他身上的水。快速走幾步把他往床上一放。齊寧本打算自己沖一個澡先,卻被那雙水汪汪勾人的桃花眼給拌住,不由得撲了上去……
「想不到你的賭品不錯,輸了沒耍賴。」齊寧快樂地一抽一送,一邊緊緊地抓著柳逐陽的屁股,輕輕地揉。
「我是……嗯……那種……沒品的人……麼?」柳盤著腿勾著他的腰,雙臂摟著他的肩膀,話不成話,語不成語,喘著粗氣,恨不過,狠狠地咬著他的脖子。
門「呯」的一聲被打開了。
「你們!兩個……氣死我了!」柳家的老爺子和齊寧的老爹就站在門口瞠目結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