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蘆軍開始說話起羅青珉的臉色變得很難看,也不知道他想些什麼一直沒吭聲地坐著,雙手骨關節隆起,顯然沒聽進蘆軍最後那句話。
坐在他旁邊的李祥貴推了推他,小聲道:「羅隊,匯報案子的進展。」
「沒什麼好說的,案子膠著沒有進展。」羅青珉冷冷道。
「這傢伙個性一點也沒變,誰的帳也不買。」坐在柳下溪旁邊的范明青伏在桌上把臉埋在手臂裡發出細微的「噗嗤」笑聲,一邊悄悄地跟柳下溪說道。
「你跟他很熟?」柳下溪壓低聲音問。
「一起破過案。羅青珉有自己一套破案方法,基本上聽不進別人的話,自作主張很不好相處。」
柳下溪意外地看著羅青珉……他與江長源以及蘆軍形成了低氣壓場大有僵持不下的趨勢。「市局一隊的兩位隊長你以前見過嗎?」柳下溪低聲問。
范明青擺了擺手指:「我只聽說以前的兩位隊長調到別的地方去了,這兩個是新調來的還沒跟其他同事正式打招呼,他們個人資料還沒公開,不知道上頭在搞什麼。」
柳下溪摸了摸鼻子,看來蘆軍把江長源推到幕前,為了方便他隱藏起來調查匿名信一事。江長源說過匿名信衝著羅青珉來的,從蘆軍的臉色來看羅青珉的過往未必跟白雪一樣純白。
蘆軍努力地把陰沉的面孔恢復正常,他對柳下溪道:「柳隊長,你有什麼話要說?」
「有。」柳下溪走到主講台背對著黑板目光從眾人臉上一一掃過:「今天早上我去了案發現場桃花澗,從售票處的工作人員李風英那裡得到桃花澗的園藝工作者王家振,周圍的人簡稱他為老王。死於三月二十三號下午六點左右,醫生診斷他死於突發性腦溢血,即腦血管破裂。他在回家的路上突然倒地,被山民發現送他回家,確認他已經死亡。我跟江隊長到了王家振家,他的妻子住在鎮裡的診所,據其妻證詞王家振沒有引發腦溢血的隱疾,我們懷疑他的死另有原因,決定檢驗他的屍體。其妻告訴我們,他的屍體送往婁縣的火葬場。我到了火葬場,值班的工作人員說屍體已經火化,我讓他帶我去焚化爐看看發現爐子是冷的,根本沒有屍體火化過。值班的工作人員的證詞……(柳下溪打開了微型錄音機)」他觀察到羅青珉的眉角不自然地跳動著。
聽完了口供,江長源站起來:「我補充一下,柳隊在火葬場發覺屍體火化登記本上最近的記錄少了半張紙。我請婁縣的縣警協助,查問過火葬場所有的工作人員。有一個叫賀喜慶的人很可疑,現在已經帶到分局的拘留所來了。柳隊如果有什麼話需要問他的,可以去拘留所詢問他。」
柳下溪點頭繼續道:「這是我從火葬場旁邊的殯儀館找到的資料,大家看一看複印件。我找到了與女性人頭相貌相似的女死者賀萍(說這個名字的時候柳下溪特別看了一眼羅青珉,正對上他的目光,裡面含著讓人不理解的濃墨)婁縣路橋鎮人,死因是懷孕流產搶救不及死亡。我前往路橋鎮,遇到了調查目擊證人的朱玲與小陸,他們是我那一隊的人,我請他們幫忙瞭解一下發現死者人頭的林志方與於琳二人,他們從於琳的公司查到她是路橋鎮人。意外的是於琳與他新婚丈夫煤氣中毒住了醫院,她家裡人去了北京看女兒。從鄰居口中我們得知於琳與賀萍從小就是形影不離的好友。死者賀萍的父母自從女兒死後回婁縣與兒子們住在一起,我進了賀家,找出了一些賀萍生存過的痕跡送到鑒證處讓法醫進行DNA鑒定了。女性人頭是不是賀萍,只有等待鑒定結果了。」
「很能幹嘛,這麼快就找到了死者的資料……」李祥貴嘀咕道。
「我去了賀萍在婁縣的哥哥家,她的大哥叫賀喜慶在縣城的火葬場工作。二哥賀慶余與妻子處理賀萍的葬禮之後去南方經商了,丟下住院的母親。」
幾雙眼睛全盯著柳下溪。
「桃花澗的另一位售票員張婷婷的證詞:她看到了一位女遊客與死者老王發生爭執,女遊客的男伴撿起石頭砸向了老王的後腦,老王倒地。過了數天老王腦溢血死了。他們爭執的理由是老王精心培育的垂笑君子蘭的幼苗被女遊客弄死了。崔子健已經找到行兇的石頭,目擊證人張婷婷的證詞中說男遊客是瘦高男子,我這裡有賀慶余夫婦的相片,賀慶余的身型就是瘦高個。我掌握的情況就是這一些。」柳下溪把複印的相片第一位面前都放一張。
蘆軍與江長源各自點頭,一天的時間找到如此多的線索已經很不錯了。
「大家有沒有話要問柳隊長?」蘆軍問。
沒有人出聲。
「范明青,你匯報一下林志方、於琳夫妻煤氣中毒一案。」蘆軍直接點名道。
「好。」范明青站了起來:「今天下午一點十八分,警方接到報案,我們在十五分之後迅速到達現場。報案人是林志方的父母。我們到的時候救護車先到了,醫護人員對他們進行搶救,兩位被害人還有微弱的生命跡象,被害人被救護車帶走了,林志方的父母也跟隨著去了醫院。我們一組人留在現場仔細搜查,接著羅青珉隊長趕到,我們看過現場之後判斷出這是一起偽裝成意外煤氣洩露的謀殺害。這是現場的相片,大家請看,臥室的床鋪非常整潔,我們從這裡得出被害人躺回床上時已經不是清醒狀態了。這是醫生的診斷報告,他們的胃液裡有大量安眠藥。醫生認為明天他們醒不過來的話,肯定會有生命危險。這一份材料是我們整理出鄰居的口供:被害人昨晚大約十點鐘回到家,沒有人親眼看到。另有鄰居說大約在十二點上下的時候起床上廁所發現他們家廚房的燈亮著。我們進行現場指紋採集,煲粥鍋上只有夫婦倆的指紋,這是指紋樣板。被害人的父母最後見他們是昨天吃中飯的時候,新媳婦在婆家做飯。吃完飯之後說是約了同學見面兩人走了。我們還沒有找到與他們見面的人。」
「柳隊長你怎麼看?」蘆軍問柳下溪。
柳下溪正認真看范明青提供的資料,見蘆軍問他抬起頭來道:「目前掌握的情況有限,我還沒形成自己的看法。」
「羅隊長你的看法呢?」
羅青珉放下手裡的資料:「我贊同范組長的判斷。」他看了一下表:「我等法醫送王家振的屍檢報告過來。對不起,我讓人把王家振的屍體直接送到鑒證處讓法醫解剖去了,沒有跟你們匯報。」
柳下溪崩緊的肩膀鬆了鬆。
蘆軍看著他,羅青珉與他對視並不畏懼。
「我希望你以後對案件不要有所隱瞞。」
「事情沒有結論的時候,我不喜歡喋喋不休。」羅青珉淡然地收回自己的目光:「蘆隊不也一開始就隱瞞了我們。」
蘆軍挑眉,顯然動了怒火。
「別婆娘似的計較這些。」江長源不耐煩道:「你先解釋一下收買火葬場工作人員的事。」
「沒有收買,我只讓他扯一個謊,然後把屍體火化的日期往後挪。」
蘆軍冷笑:「你是說對方陷害你?我問你,你認識於琳麼?」
柳下溪驚訝地看著他們。
「認識。她是我高中時代的學妹。」羅青珉面無表情道。
「柳隊調查到於琳與死者賀萍是少女時代的好友,你認識賀萍嗎?」蘆軍繼續問。
羅青珉好久沒有吭聲。
「你必需回話!」
羅青珉沒有回答。
蘆軍把一疊資料丟在他面前:「你不出聲,有人替你說!我去了你高中學校,你還沒畢業的時候賀萍退學了,你弄大了人家女孩子的肚子,被她的哥哥告到派出所,拘禁了一個星期。你成績優秀學校保你,把責任推到成績平平的姑娘身上,賀萍被退學之後跟家裡鬧翻了,結果她一個人跑到北京,聽說還把孩子生下來了。」
在場的幾個人倒吸著冷氣,誰也沒吭聲。
「……我的過去跟案子無關。」羅青珉抱著自己的頭道。
「沒關係?你好好看一看賀喜慶的口供,他本來要把妹妹的骨灰埋在她最喜歡的白玉蘭樹下的,一聽說你這偽君子活得好好的春風得意甚至不肯見她臨終前最後一面,不由得替人生被你攪亂的妹妹不值,砍下親妹妹沒有生命的頭放在據說還是你們定情的白玉蘭樹下,期待著你能有一絲絲人性為她流一滴眼淚。可笑的是,你根本認不出人頭的主人是誰。認出了目擊證人於琳也當成不認識。這是你的停職命令,你自己看吧。」蘆軍冷笑。
「報告,我送屍檢報告過來了。」法醫禮貌地敲著門,沒等室內應聲直接推門進來。無禮室內凍結的空氣,直接走到羅青珉身邊大聲道:「羅隊,有關王家振的死亡報告。死亡原因:頭部受過重擊……你們自己看好了。我認為年少時不懂事造成的……」他的話被人打斷了。
「柳隊,我找到頭髮了。」門口傳來老崔高興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