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的風景很好看。」鄒清荷的目光被外面的風光給勾住,捨不得眨一下眼睛。這裡的風光不是長城周邊山陵的雄壯,也不同故鄉的江河湖水的秀麗。山的渾重披上了花草的輕艷形成自己的韻味兒讓人留戀忘返。
「是啊。」柳下溪應道。
「好好的地方卻染上了人的鮮血……太可惡了。」鄒清荷突然歎了一口氣,眉色暗了暗,捏緊了拳頭。
柳下溪無言地拍拍他的肩以示安慰。
「唉。柳大哥,我是不是太理想化了呢?」他輕歎了一聲把目光從窗外收了回來。
「保有一顆真摯的心看待事物,這種心態很好啊。清荷,你這樣子我喜歡。」
鄒清荷臉紅,柳大哥居然說這樣甜蜜的話,不怕羞。
鄒清荷把自己龜縮起來,不知道怎麼了,突然覺得車廂裡溫度有點上升,呼吸急促口水吞嚥的動作加大……偷眼瞧了瞧柳下溪,正碰到他似笑非笑地朝他看來,慌忙移開了目光。雖說兩人成為情侶已經好幾年,有時私下相處還是會不好意思的:「啊,我看到桃花澗了,我們到了啊。」他瞄到窗外,眼睛突然一亮,找到改變氣氛的目標了:目的地到了。
石青色的巨石上用朱紅描繪著雕刻出來龍飛鳳舞行書體的『桃花澗』三字,旁邊有人工開拓出來的小瀑布流暢奔放地沖洗著下面的卵石。一些清荷叫不出名字的厥類植物漂亮地展示著它們的葉子。再轉一個彎到了桃花澗自然風景區的正門。左右兩株高大的粉色桃花怒放滿枝,夾著一塊大大的石匾書寫著:歡迎來到桃花澗自然風景區。這正門其他的構造全是仿木塑造,沿襲了北京傳統的古香古色的文化韻味。
鄒清荷下了車,從正門就可以窺得見前方的一部分美景,人工的與天然的美景相結合,有一種異樣的精彩。
可是這裡太清冷了,門口根本不見遊人。「門可羅雀」四個字用在這裡剛好。
售票窗口裡坐著一位女人手裡拿著本小說在看。見清荷湊到窗口這才放下手裡的書,懶洋洋道:「幾個人?」
鄒清荷拿出學生證合著二張十元的鈔票一起遞進去:「一張成人票一張學生票。這裡好清冷哦。今年的桃花開得真好看,居然沒什麼人來看。」
售票員歎了一口氣:「去年這個時候人多,今年倒霉唄。」
「怎麼了?」鄒清荷問。
售票員熟練地劃好票,把票根留下,隨口道:「發現了死人頭唄。」
「啊,有這種事?」鄒清荷假裝吃驚。
「嘿嘿,票不可以退了啊。」售票員帶著一絲狡黠笑道一邊看著鄒清荷的學生證:「你是大學生啊?北京大學!哇,很難考的。聽你的口音是外省人吧?」
「是啊。放心,不會讓你退票的,我們打算今晚住在裡面,聽說這裡有住宿的旅館,你們這裡風景好,可惜離市區有些遠,來回一趟不容易。我們老家桃花也開得漂亮,我喜歡看桃花。發現有人死在這裡你不怕嗎?」
「怕!怎麼不怕呢,頭被人割了。噫,提起來就打冷噤,我晚上都不敢留在這裡。不過,就算死人變成鬼,人又不是我殺的,要報仇也不會找上我。」售票員四處看了看,確定附近沒第三個人,小聲八卦道:「來了很多警察,到處挖,已經挖了幾天了。前幾天還有不少遊客來賞花,看到警察們在工作,遊客們走光了。」
「挖?」鄒清荷眨眼。
「聽說要找屍體的其他部分,死得真慘啊,人死了還被……」售票員搖頭。
「死的是遊客嗎?」鄒清荷繼續問。
售票員丟給鄒清荷一份桃花澗風景介紹的三折宣傳單張:「誰知道。來這兒玩的人成群結隊的多,很少一個人來的。我也沒見到死人頭,誰有膽子見那個呀。」
「今年來的客人不多吧?」
「來我們這邊玩的夏天、秋天人比較多。」
「近段時間,有沒有讓你印象特別深刻的人啊,比如說俊男美女之類的。」
「看你斯斯文文的蠻愛打聽的嘛。」
「呵呵。好奇嘛。」鄒清荷傻笑。
俊秀的男孩傻笑時會產生讓人覺得很可愛的電波。
接受此電波的女售票員笑道:「印象深刻的人嘛經你這麼一問……我還真記起來一對兒來。春節期間來這裡看梅花的客人不少,過完節遊人很少。零星的客人嘛一般是一家人或者是一對對情侶。大約半個月或者更早一些,有一個女人買了兩張票。客人太少,很容易就記住她的。跟她一起來的男人坐在車上沒下來,一般來說一對情侶出來玩,付錢的多數是男人。何況那女人長得真好,衣著打扮又時髦。當時我覺得意外就多瞧了幾眼,那女人的樣子很高興一直問我桃花開得怎樣。那時桃花還沒開呢,我告訴她桃花開得好得多等半個月,不過臘梅與玉蘭花開了。」
「你還記得她長相嗎?」鄒清荷微笑地問。
「記得,長得那麼漂亮。說真的,她說話的口音跟你有點兒象。『桃花』跟你一樣念成了『濤發』。」
鄒清荷一怔,從口袋裡掏出死者的相片遞到她面前:「你看看是不是她?」
「噫?」售票員吃驚地抬頭盯著鄒清荷看:「你是便衣警察?」
鄒清荷搖頭:「我不是。我在找人,相片裡的女人。」
「……」女售票員瞄了一眼,把相片推回給他,有點慌張道:「這麼久了我記不得了。」
鄒清荷對柳下溪招了招手。
柳下溪從車上走了下來:「怎麼啦?」
「她可能見過死者。」
「不,我什麼都不知道。」女售票嚇得臉色蒼白,兩隻手拚命地搖動。
柳下溪把警員證放在她面前:「不用害怕我是警察。」
「我不記得了,別問我,我什麼都不知道。」女售票員嚇得整個人往後一仰,椅子翻了她倒在地下,半天也不起來。
「喂,有沒有事啊?」鄒清荷隔著小窗口問。
柳下溪收回自己的警員證,眉頭微皺,把鄒清荷拉到一邊低聲道:「你跟她說了些什麼?」
鄒清荷把自己與女售票員的一番對話複述了一篇……
柳下溪捏著自己的下巴:「看來今早有警察拿著相片問過她了。」
「怎麼說?」鄒清荷發現售票室內的女人,悄悄貼近窗邊偷聽他們的談話。
「她肯定對問話的警察說了不認識相片裡的人。現在如果跟我們說起她提到的女遊客就是相片裡的人,先前她的口供就是假口供。還有啊,她有可能見到死者的同樣,如果那名男子就是殺人兇手的話……她說不定會被人……」柳下溪對著自己的脖子做了一個割的手勢。
門打開了,女子兩條腿直哆嗦,扶著門框努力地說:「我,沒,沒,沒,看到那個男人……是真的,真的……沒見。」
「我相信你,但兇手不一定相信。你仔細回憶一下記得多少都對我們破案有用,你放心,我會保護你的。」柳下溪走到她面前,彎下腰對著她的眼睛輕聲道。
「我真的不大記得了。」女人四處張望,左右沒人:「你們進來吧。」她小聲道。
柳下溪與鄒清荷走進小屋。裡面只有兩張椅子,鄒清荷抱著手臂站在角落裡,柳下溪與女子坐在椅子上。
女子手有些哆嗦,端著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茶,半晌才懊惱道:「都怪我自己多嘴。」
鄒清荷咧嘴一笑:「我有時也忍不住會跟不認識的人說一些不能說的事。請了替死者討回公道,請你說出你知道的事來好不好。」
女子放下茶杯,十指還是有些發抖便相互絞在一起,端正地坐著勾下了頭,深深吸了一口氣道:「我把我記得的說出來,先前的假口供不會有事吧。」
「不會有事的。」柳下溪輕聲道:「你不要緊張,請相信我們。」
女子飛快地看著溫和帶有正氣的英俊面孔以及旁邊清秀的大學生……十指不再抖動了:「相片上的女人跟我見到的女遊客有點像。老實說,我記不大清楚了。當時那女人戴著一副寬大的墨鏡遮住了眼睛,口紅是玫瑰紅特別深,看上去象不正經的女人,一頭波浪的長髮大約到胸部。走起來身子扭動得歷害,話還沒說完開口就笑。那個男人坐在車裡一直沒露面,女人買好票上了車,我把門閘打開,車子駛了進去。從玻璃裡我只瞄到開車的是男人也戴著墨鏡,看不清臉。」
柳下溪一邊速記一邊問:「記得車子的顏色麼?」
「白色的。」
「車牌呢?」
「沒注意。」
「車型呢?」
「沒注意。」
「……你後來看到過他們嗎?」
女子搖頭:「我不是全天制上班,跟另一個女孩輪班的。」
「看到他們的日期是?」
「三月十六還是十七,我記不清了,應該就在那幾天。」
「請你在這裡寫上你的姓名、性別、年齡、職業、聯絡地址、電話。看一看這些記錄與你的口供相不相符。」
女售票員叫李風英。
她簽完自己大名之後,看著柳下溪大著膽子道:「我怕,能不能跟你們在一起?」
「可以,保護證人本來就是警察份內的工作,你不用怕的。」
「有人恐嚇過你嗎?」見李風英臉上漸漸恢復了血色,柳下溪收起了筆供本一邊很隨意地問起她。
李風英垂下頭,一對長辮子垂在胸前,半晌她才搖了搖頭:「沒有。早晨有派出所的人拿著相片過來問我見沒見過相片裡的人。雖然有點眼熟當時也沒想起那名女遊客的事,很乾脆地告訴他們說不認識。他們告訴我說相片裡的人就是死人頭的臉,我嚇了一跳。他們走了之後慢慢地就想起來了。這位鄒同學過來問我,正好那時我想起來了不由得順著他的話說了出來。」